上白下绿的办公室墙壁,下方的绿漆已经像蜘蛛网一样开裂,裂缝里夹藏着黑色污垢,沾水的抹布怎么也擦不干净。
周贵群一个人坐在办公椅上,眼睛盯着墙上的裂缝出神,夹在手指上的卷烟久久未动,笋状的烟灰竟然保持完好。
自从针对王小来的诡计破产以后,他就再也无法安心在办公楼里到处乱窜了。按照他的习惯,工作之余,每天相当多的时间会用在串门聊天上。洁白的衬衫,熨烫笔挺的中山装和收脚西裤,还有随时擦的锃亮的皮鞋,不去各个办公室的女办事员跟前多多展示,岂不浪费?
可是今天,他开完会以后,就一直待在自己办公室里。
以他的级别,是不能单独配办公室的。但他有的是办法:本该坐在他对面拼桌的副科长,同时兼任着轧钢厂技改委员会的秘书长,而技改委员会另有办公室。把他撵去那边办公,周贵群就顺利独占一间办公室了。
周贵群信奉的是“革命同志之间没有隔夜的仇”,也就是说,一旦他跟别人产生矛盾,就绝对不会让矛盾过夜,当天一定就要报复回去。
可是王小来直接甩出一本维修手册,根本不参加实际操作,这让周贵群之前的计策彻底成了无源之水。
后来他转换思路:既然你王小来逞能,一个高中生竟然敢编写手册,如果从手册里挑出些错误来,是不是就能对打击到王小来?
结果翻遍全书,愣是没找到任何一处硬伤。只找到一些没有实际证据支撑的技巧存在争议。可是如果要拿来反对,他也拿不出支撑自己的证据。吵起来也只会是一场烂仗,只会浪费出手机会,打草惊蛇。
而且,就算真从手册上挑出问题,以目前人们对知识分子的宽容:能成书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就算有错误,也是瑕不掩瑜。根本达不到开除他的目的。
只能想别的办法。
突然,周贵群掐灭了那支他一口都没抽的卷烟,把剩下的小半根夹进废报纸叠成的纸斗,塞进抽屉。
他想到了一个人。
易中海的大徒弟,6级钳工高英杰。
高英杰因为屁股受伤,创口被豁开浇了双氧水,在家休息了快一个月,前段时间返岗了。
作为阻拦王小来转正定级的始作俑者,也是王小来的同门大师兄,他肯定是最了解王小来,也最有意愿开除王小来的人之一。
周贵群推门走出办公室,习惯性的在办公室门口交替跺了两脚,用手指的背面掸了掸裤脚,下楼往精整车间而去。
叶建阳去街道登记合作社的事情非常顺利。
事实上,随着毕业生一年年的增多,京城各单位早就安排不过来了。街道非常鼓励待业青年自愿结社,创造新的就业岗位。
结社的最低要求是5人。当街道领导了解到他们具体项目以后,就不断地说服他们,多吸纳一些劳动力,扩大规模,帮忙减轻街道里给青年们安排就业的压力。
王小来交代的是五个人,叶建阳不敢擅专,跑到四合院等到下班回家的王小来,得了准话以后,才答应把合作社的规模扩大到20人。
街道对合作社的事情非常支持,把闫解成家隔壁的两间倒座房批给了他们,一下子解决了场地问题。
沙发的生产就在外院里。两间倒座房,一间做库房;另一件对外开门,作为合作社的门市。
叶建阳根本想不到,短短几天,自己就能从一个街角溜达的盲流,摇身一变,成了家具合作社的理事长。宛如做梦一般。
5个人有5个人的搞法,20个人有20个人的搞法。
王小来指示叶建阳,先动员社员们满城找旧木头,能捡就捡,实在不行就花小钱收,努力先把第一桶金赚回来。之后再考虑集中采购正规木料。
前期量少,可以利用委托店销售。等规模起来以后,就能以合作社的名义直接卖给供销社了。
物质贫乏的年代,必须的生活资料都是凭票供应的,很多人手上攒了很多钱,花不出去。他们改善生活的意愿特别强烈,但苦于商品太少,成捆成捆的纸币只能压箱底,弄不好都会发霉,或者被老鼠啃。太可惜了,不如送给家具合作社。
“小来叔,今天你总该教教我怎么变核桃了吧?”
何家饭桌上,棒梗对着满桌丰盛的饭菜,毫不稀奇,没碰筷子,先嚷嚷着要学习心仪已久的戏法。
明天是周日,工厂和学校都放假,何雨水也回来了。四个人围坐在一起。由于何雨水从单位宿舍回来过周末,路上也买了菜,所以今天菜色格外的多。
不过在坐的都已经算是吃过见过的人了,并没有像院里一些人家那样,全家抢饭吃。
“小来,你真会变戏法?咱们这么多年同学,我怎么不知道?”何雨水好奇,问事情的经过。从何雨柱和棒梗的叙述中得知前情之后,问王小来。
王小来又不能说自己这个王小来是假的,含糊道:“我干得是钳工,钳工就是手巧,平时琢磨琢磨,就能变出一些戏法了呗。”
“哎。哥,你发现没?这小来自从上次病一场以后,性格真的变了好多。从小到大,他从来都不敢正眼盯着我看。可是你看,他刚刚跟我说话,全程都迎着我的目光,搞得我都躲了好几次。”
“你躲啥?对眼这种事,就跟摔跤一样,得时刻戒备着,只要你心里想躲,对方一定会抓住机会把你给摔了。小来,你心眼这么稳,要不要跟我学摔跤呀?”何雨柱回应妹子,后半句却冲王小来去了。
王小来笑道:“怎么了?被建阳哥缠的心软了?”
“哈哈。主要是我一开始误会他了。你是不知道,当时他们把你屋子搞得多埋汰。整个一雾气蒙蒙,云幕缭绕,比我们厨房烧湿柴火还呛人。那天晚上,等你进屋的时候,已经是吹散大半的了。”
王小来当然不能说,是他把烟雾收进空间,搓成小泥团扔地上了。继续聊叶建阳:“其实他们这帮盲流,要说坏,能有多坏?关键还是看谁带他。柱子哥当年也是咱们胡同的孩子王,带出来的兄弟没一个是不学好的,拎出来现在都是光荣的工人阶级,谁敢说个不服?”
何雨柱自己都没想过还能从这个角度夸自己。
什么叫“孩子王”,全胡同的小孩都被他打哭过,这就叫孩子王。
什么叫拎出来都是光荣的工人阶级?肯定的啊,50年代京城遍地新建厂矿,到处招工,但凡四肢健全的,全都招工了。这叫跟着孩子王学了好,都是光荣的工人阶级。
何雨水见王小来说得俏皮,笑得花枝乱颤:这个王小来,果然跟小时候不一样了。风趣幽默,比那个严肃刻板的小片警有意思多了。
棒梗见他们歪楼,一直没理他,有些失落,但早已经对王小来形成了服从的条件反射,丝毫不敢像在家里一样,对奶奶和妈妈胡搅蛮缠,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王小来。
见他这样,王小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发道:“先吃饭,吃过饭你把锅碗和灶台收拾好,我给你们开开眼。”
听他这么讲,何家兄妹也是好奇得不行。快速吃完,六只眼睛盯着王小来。
吃饭被好几个人盯着,感觉实在是别扭,王小来三口并两口,不嚼直接咽,吃完把筷子一放,转身去太师椅那边坐着,等棒梗收拾。
很快,四人有回到了方桌前,等着王小来的表演。
只见王小来,掏出了刚刚从方桌盘子里拿的核桃,摆在了桌子上,用一只碗扣住,晃了几下。在六只眼睛的注视下,缓缓地揭开。
核桃纹丝不动,仍然安静地在桌面上颤巍巍晃动。
“你这也没变戏法呀?”何雨水道。
棒梗自觉维护,帮王小来辩解:“这是先逗你玩一个,后面才变个大的吓死你。”
王小来把空碗反过来,碗口朝天,似乎是检查碗底。然后把空碗当着三人的面,再次扣在桌子上。让棒梗把空碗在桌子上搓过来,搓过去,往复几次。停下后,王小来在碗底上一敲,示意棒梗揭开。
棒梗遵命,揭开以后,果然一颗核桃出现在了碗的下面。
何雨水第一次见这个戏法,惊奇不已,挨个检查核桃和碗,确认无误后,眉目且喜且奇,灼灼看向王小来,等他的解释。
王小来也不抻着,右手缩进袖口,又掏出一颗“核桃”,也摆在了桌子上。
“怎么有两颗核桃?”棒梗一边问,一边拿起了第二颗“核桃”,刚拿起来,却发现它轻如蝉翼,用手轻轻一掰,竟然是个制作精巧的“纸绣球”,外表画上了核桃的纹路。
纸绣球从中间揭开,压平以后,则变成了折叠起来的白纸。
王小来继续用慢动作再变了一次这个戏法:
把压平的纸绣球贴在碗底,绣球和碗都是白色的,不仔细看,观众是不会发现端倪的。
扣下之后,王小来在碗底一拍,纸绣球从碗底脱落,在自身膨胀弹力的作用下,恢复成了绣球核桃的样子。瓷碗揭开,观众都看到了有核桃凭空出现。
紧接着,王小来用手法将袖中藏起来的真核桃快速替换掉绣球核桃,完成了移花接木。
至此,这个魔术就完成了,之后禁得起任何人的随意检查。
当魔术被揭秘的一刻,棒梗的梦想彻底破灭了。
这不是他梦想中的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