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京城,京兆府地牢。
周天意感觉脑袋犹如浆糊,睁眼望着眼前陌生的环境,整个人处于发懵状态。
石砖垒砌的墙壁上,有四块碗口大的方窗,阳光透过方窗照射进来,光束中尘糜浮动。
鼻间更是充斥着腥臭难闻的气味,像极了臭鱼烂虾在太阳底下爆嗮的味道。
我在哪?
正欲思索之际,一阵刺痛传来。
穿越了。
周天意开始消化这副身躯的记忆。
前身跟自己同名,从小父母双亡,由舅舅抚养长大。
“我为什么会在监狱里面?”
周天意努力消化记忆,很快就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前身自幼被舅舅抚养长大,成年后不顾长辈反对,毅然决定参军入伍,成为大禹王朝先锋军里面的一名兵卒。
这个大禹,不属于周天意知道的任何一个朝代,从框架上来看,跟明朝末年极其相似。
外有强敌环绕,内有乱民起义。
十天前,前身所属的部队,在一场奇袭外敌的战争中失败。
这让大禹王朝,本就内忧外患的局面更加雪上加霜。
朝野震动,民众哗然,圣上勃然大怒,亲自下令,所有幸存官兵将领,全部押送回京,待审查完毕后流放三千里。
三天!
再有三天时间,周天意就要去大禹最北端的边陲之地,挖掘矿石直到死去。
“才过来就搞这么严重吗……”周天意眉心发疼,只觉得寒气顺着脊背往上涌,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这个世界王权至上,没有一丝人权可言,最北端的边陲之地是什么地方?
荒芜,气候恶劣,大部分被发配边陲的犯人,都活不过五年。而更多的人,还没到边陲,就因为各种意外而死亡。
想到这里,周天意头皮发麻,呼吸都慢了半拍。
“我们为什么会战败,原因到底出在哪里,为什么我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周天意急忙回想,可记忆里只有自己跟同僚一起冲锋,然后被敌军团团包围的画面。
他赶忙环顾四周,想要通过其他战友回忆事情经过。
可除了方窗上依旧打进来的阳光,整个监牢只有他一个人!
这意味着他几乎没办法通过别人的口述,了解整件事情。三天后,他就要带上镣铐和枷锁,被押送至边陲。
然后在那里被压榨完劳动力,最终死去……
太可怕了,简直太可怕了!
周天意对于穿越这件事情的美好幻想,在现实情况的压迫下,如泡沫般破碎。
“我必须想办法自救,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周天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狭小的监牢内来回渡步,苦思对策。
我是兵卒,虽然只是最下层的士兵,但身体素质还是可以的,越狱的话……
周天意的脑海中蹦出一个想法,但随即便被否决。
大禹王朝武者众多,宗师层次的高手更是数不胜数,自己一个大头兵想要越狱,恐怕还没出去就会被就地格杀。
靠宗族跟朋友?
周家并非大族,自己爹娘早就去世,舅舅整天经商,一年都不见得回来几次。
舅妈倒是非常疼爱自己,可一个只知柴米油盐的妇人,估计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他们膝下倒是还有一个儿子,并且于今年考中了秀才。
然而一个秀才,人言微轻,如何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求情?
根据大禹律法,将功补过,便可免除流放之罪。
除非找到,导致战争失败的关键因素……
周天意的眼睛猛然亮起,像极了濒临死亡之人最后的回光返照。
他还没穿越之前,就喜欢阅读侦探小说,逻辑清晰,推理能力强。
或许可以试着从找到战争失败的因素入手,从而戴罪立功,将功补过……
周天意想到这里,心脏砰砰直跳,可随后,他眼里的光芒再度黯淡。
想要找到失败因素,必须要回忆起这场战争的全部经过,之后才是调查、破案。
自己到现在都没想起来,究竟为什么会战败。甚至还深陷大牢,哪有能力去做这些事情。
周天意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目失神的望着方窗。
在大禹,发配边陲是仅次于死刑的重罪。
上辈子活在太平盛世没接触过这些,现如今深切的感受到了无边恶意。
这时,幽暗走廊的尽头,响起锁链滑动的声音,应该是门开了。
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
一名狱卒左手提着木桶,右手拿着瓷碗木勺,在周天意的牢门前停下。
“吃饭了。”
狱卒看了一眼周天意,把桶中的流食盛入瓷碗放在地上,继而推进牢房,临了说了句:
“一炷香之后我来收。”
周天意望着狱卒,知道他是这层监狱里面的牢头,平日里负责给犯人送食物。
正在此时,周天意忽感脑内传来一阵剧痛,等他再次抬头,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日月无光,群星暗淡,山河崩裂,狼烟四起。
乌黑沉重的云层之中,闪烁着湛蓝电光,一道道铁链垂直而下,与黑色大地相连接。
无比滚烫的血液浇在周天意的眼前,在猩红色眼帘中,他看清了异象后方,悬空而立的一本图册。
图册封面斑驳,质地厚重,上有三枚烫金大字:前世书。
周天意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头呐喊。
下一刻,前世书化作流光钻入他的眉心,一切幻象烟消云散。
周天意猛然吸入一口凉气,再次睁眼已然回到破败牢房,可刚才的幻想却在他的心间,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闭眼沉思,脑海中突兀出现一本图册,正是‘前世书’。
翻开第一页,上面正好印有一道身影。
面容严肃,身材壮硕,头戴狱卒帽,手拿木勺瓷碗,身穿黑色官服,胸口还有一个大大的‘狱’字。
正是刚才,送饭牢头的模样。
“这是……”
周天意心中有所感悟,只觉得自己可以通过书中的画像,陷入到里面,从而看见牢头的前世。
他想了想,调动心神沉入其中,顿时一连串光影,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浮现。
牢头的前世,是一名将军。
因被外敌俘虏,并在受尽屈辱后惨遭割头。
他生前最后的愿望,是再看一眼故乡的梨花……
走马灯结束,牢头画像下方出现一个标记。
【一枝梨花:半生漂泊只为国,所思所念终是家】
周天意忽然感觉自己手中多了件东西,低头看去,一枝含苞待放的洁白梨花,正静静躺在那里。
他望着梨花,一个念头如流星般在脑中乍现,猛然想到了一个自救的方法。
……
一炷香后,牢头前来收取瓷碗。
“怎么没吃?”
牢头望着始终没有动过的瓷碗,抬头看向端坐在牢房里面的周天意。
周天意起身来到栅栏旁,阳光斜斜的打在他的脸上,将一双眸子映衬的异常发亮。
“牢头大哥,能否帮我找来卷宗,萨尔湖战役的卷宗。”
周天意开口说道,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希望。
他口中的‘萨尔湖战役’,便是自己所属军队,失败的那场战役。
如今,周天意最后的希望,就是能够看到卷宗,从而发现导致整场战争失败的真正原因。
牢头的眉毛,瞬间拧在一起,厌恶的看了一眼周天意,默不作声的弯腰拿起瓷碗,将里面的流食倒在一旁。
“不想吃就饿着,在这里没人会惯着你!”
牢头说罢,便准备转身起来。
可他忽然发现,自己眼前出现了一枝梨花。
梨花含苞待放,雪白的花瓣上有着些许微红,微微颤抖的模样,撩动着他的心神。
“牢头大哥,故乡的梨花,好看吗?”
周天意轻声诉说,隔着栅栏举着梨花,手指因为过度紧张,而显得有些颤抖。
牢头对于周天意的声音充耳不闻,毅然决然转身离开。
可是,他却发现。
自己脸上出现了水渍,伸手抚摸,还带着些许温热。
我……为什么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