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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8章 宗门道兵

墨画熬了一夜,做好了大致的筹划。

时间不多,无法尽善尽美,但大体也差强人意。

而算起来,三日后,也就是论剑的日子了。

另一项安排的进度,也差不多了。

次日,墨画起了个大早,坐在床上,身披朝霞,照例练了会功,之后便起身,去了趟弟子居外的小书苑。

书苑静谧,水波澹澹。

大白狗趴在外面,打着哈欠,百无聊赖。

墨画走近,摸了摸大狗头,小声问道:“掌门起床没?”

大白狗摇头。

书苑没动静,墨画也不好贸然打扰掌门的清静,就坐在大狗旁,撸着它脖子上柔软的白毛,同时等掌门起床。

大白狗表面不乐意,身体倒很诚实,开心地用尾巴,拍打起地面来。

过了一会,太虚掌门走了出来,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竟不自觉地有些羡慕。

这只大白狗的毛,他自己都没摸过……

没办法,这只大白狗血脉特殊,有自己的尊严,根本不让别人碰。

太虚掌门微微叹气。

墨画听到叹气声,知道掌门醒了,这才有些不舍地放开手里软和的白毛,起身行礼道:

“见过掌门。”

“嗯。”太虚掌门微微颔首。

墨画表明来意:“之前跟您说的东西,已经铸好了,您要去看看么?”

太虚掌门沉吟片刻,点头道:“好。”

“那我带您过去,不过要低调些……”墨画小声道。

“行。”

太虚掌门换了便衣,收敛了气息,又叫上两位亲信长老,乘着马车,绕着小路,在墨画的指引下,向西北方的孤山城驶去。

此时论剑大会在即,乾学州界,车水马龙,拥挤得很。

但这是在繁华的路段。

孤山城偏远,往来的修士少之又少,因此路上倒也通畅。

而掌门的马车,配的是上等灵马,阵法也是上乘的“乘风阵”,风驰电掣般,速度极快。

半日不到,便到了孤山城。

孤山城此时,已经渐渐有了新气象。

灵械巍峨耸立,矿井宏伟壮观,阵法鳞次栉比,光芒交相辉映。

山间采矿的矿修,排成长龙,密密麻麻,但也井然有序。

城里来往的修士,脸上也多了生气。

太虚掌门看着有些失神。

他不是不知道,墨画在孤山做了什么,可那只是听说,此时真正亲眼见到,又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孤山城如此恢弘的场面,和脱胎换骨的变化,让他这个太虚门的掌门,都有些恍惚和疑惑。

他有点难以相信,这当真是一个筑基弟子,能做到的事么……

马车继续行驶,进了孤山城,穿街走巷,到了炼器行前。

如今的炼器行,占地极大,数尊巨大的炼器熔炉,像是钢铁铸成的怪物,正在吞火吐雾。

炉火熊熊,白烟滚滚,夹杂着炼器行内,此起彼伏的锻铁声,声势蔚为浩大。

太虚掌门看着眼前偌大的炼器行,沉默片刻,忍不住问墨画:

“这个炼器行……不会是你的吧?”

墨画连忙摆手,“怎么可能。”

太虚掌门不置可否。

“掌门,我们进去吧,我给您带路……”墨画跳下车,往炼器行里走。

炼器行前神情肃穆的门卫,见了墨画,当即眼睛一亮,恭敬行礼道:

“墨公子!”

“嗯嗯。”

墨画点头,继续往里面走。

沿途遇到的,几乎所有的炼器师傅和弟子,无论在做什么,都会立即停下手里的活,满脸欣喜地向墨画行礼问好:

“小墨公子!”

“墨公子好!”

“见过墨公子……”

墨画也笑着跟大家打招呼,就仿佛到了自己家一样。

太虚掌门神情微妙。

几人一直走到炼器行内部,刚刚还在炼器,满头大汗的顾师傅,这才匆忙迎了出来,面带歉意道:

“小墨公子,有失远迎,实在抱歉……”

“不用这么客气。”墨画道。

他也知道,炼器行是很忙的。

“这几位,是……我太虚门的长老,要来看看灵器和阵媒。”

墨画没把太虚掌门的身份说出来。

顾师傅也没看出来。

只是他阅人不少,见识不凡,见来人气度超然,修为深不可测,知道必然是“贵客”,也不敢怠慢,便恭敬道:

“诸位,请。”

时间匆忙,顾师傅也就不寒暄了,而是直接领着众人,来到炼器库房。

库房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灵器,刀枪剑戟,铠甲道袍,一应俱全。

太虚掌门眉头一挑。

从表面看,库房里的灵器,都还是刚铸好没多久的“胚胎”,也就是二品高阶,不算稀奇。

但他毕竟是掌门,目光独到,只一打眼便能看出,这些并非普通制式灵器,而全部都是特殊的“定制灵器”。

整整一库房。

而且,还不是简单的定制灵器。

太虚掌门在心中,将乾学州界,四大宗,八大门,十二流,乾学百门,各个宗门擅长的传承流派都过了一遍,很快就发现,这些定制灵器,某种意义上,还是“克制”灵器。

是针对各个宗门传承,定制专门的灵器,再配以独门的阵法,进行传承“克制”的灵器。

当然,也不可能完全“克制”,顶多就是增加了一两成胜算。

但这是在论剑大会,人数众多的情况下,多这一两成胜算,结果可就完全不同了。

太虚掌门微微吸了口气。

他其实大概也能猜到,墨画在做什么。

但墨画能做到这一步,还是远出乎他的预料。

看似只是定制了一批“克制”用的灵器,但实际做起来,所需费的心血,就太多了。

需要涵盖五行八卦,无所不包,极其渊博的阵法知识,来设计这些阵图方案。

需要大时间,来钻研其他宗门传承,并选择克制阵法。

需要大功夫,来设计定制的灵器,并不断与阵法适配。

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的。

需要大量的案例,来进行参考,也需要大量的实践,来矫正并改良。

最后,最重要的,是产量。

要有一个体量庞大,经验丰富,而且能高效配合,满足阵法设计时所有苛刻需求的大型炼器行,来进行灵器和阵媒的生产。

这是一个包含阵法构造,灵器设计,炼器生产的,完整的修道“产业链”。

他没想到的是,墨画竟然就这样井井有条地给弄出来了……

太虚掌门怔忡良久,才将眼前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给消化掉。

他沉思片刻,看向墨画:

“你还需要什么?”

以墨画这孩子的性格,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喊自己来,定然还有别的打算。

墨画连连点头,心中赞叹,不愧是掌门,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有一个问题,”墨画道,“这些灵器,实在太多了,适配的高阶阵法,也有上千副,我一个人根本画不完,需要太虚门一些内门师兄,还有教习和长老们,来帮忙画阵法。”

论剑规矩,携带的阵法,不得超过二品中阶。

但灵器内的阵法,起的是增幅灵器的作用,还是可以用二品高阶的。

墨画打算让教习和长老,都来当“劳力”。

“行。”太虚掌门点头道。

墨画此举,是为了宗门,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还有一件事……”

墨画有些不好意思。

太虚掌门心中一动,猜到可能不是什么好事,便缓缓道:“说吧……”

墨画便小声问道:“这些灵器和阵媒,宗门能‘报销’么……”

报销其实才是大事。

墨画原本的打算,是做出来后,卖给小师弟们,让他们灵石来买,然后去参加论剑。

但这些灵器,造起来实在太麻烦,造价也太昂贵了。

而论剑要打不少场,对手又是变动的。

若都要小师弟们灵石买,那可能每一局赛事,都要换一套灵器和阵法,代价更高。

尽管他们可能不缺灵石,但这也实在太浪费了。

更主要的是,这样一来,一人要配几套灵器,需求太大了,顾师傅的炼器行,根本供应不上。

墨画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宗门出手,买下这批灵器,租给论剑的弟子。若是没损坏,可以轮换着用,若是损坏了,原价赔偿就行。”

他这也是,在给顾师傅他们拉生意。

之前孤山炼器行,是跟太虚门的弟子做生意。

假如能得到掌门首肯,那就是跟太虚门做生意。

这个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而这种生意,只要开个头,以后就好办了。

甚至有可能,此后太虚门论剑供应的产业,全都会跟孤山炼器行挂钩。

有了太虚门这个“大户”和“靠山”,孤山的产业,日后也就能稳步发展了。

一旦产业兴盛,孤山城散修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太虚掌门也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关窍,看着墨画,心中感叹。

的确是个好孩子啊……

而且思虑很周到,遇事敢想敢做。

但他还是有些默然。

墨画见掌门不说话,似乎有些顾虑,便小声问道:

“不行么?”

太虚掌门看着墨画的眼神,沉吟道:“倒也不是不行……”

这笔灵石,太虚门虽然付得起,但也不算轻松,主要是周转很难。

太虚门是大宗门,家底深厚,但修士也实在是多,灵石的地方数不胜数。

尤其是现在,三宗合流后,体量更大,哪哪都要灵石,一块灵石,恨不得掰成两半用。

他这个掌门,也不好随意决断。

“这件事,容我回去考虑下。”太虚掌门道。

“好。”墨画点头。

这件事,最好的情况,是宗门能出手,买下灵器,与孤山炼器行做成买卖。

若宗门灵石周转不过来,那就只能让他的小师弟们,自己来买了。灵器看完了,太虚掌门便要回宗了。

墨画还是走在前面,替掌门引路。

顾师傅听了这番话,哪里还不知道墨画的意图,他也隐约能猜到,面前这气度不凡的中年修士的身份。

小墨公子,竟连宗门掌门都请得动……

顾师傅心中震动之余,对墨画的敬佩感激之情更甚,亲自将墨画几人,送到了孤山城外。

回宗之后,太虚掌门一直在考虑墨画的提议。

墨画的想法,的确是好的。

但这里的成本,又的确不便宜……

片刻后,他灵机一动,找到了太阿和冲虚两山的掌门,三人聊了一会。

聊完之后,太虚掌门唤来墨画:

“我跟太阿山,还有冲虚山的掌门聊过了……”

墨画眼睛一亮,当即领会了,“三山一起出钱么?”

太虚掌门一滞。

这孩子果真是太聪明了,他才开个头,墨画就把东西都猜到了。

“不错,但也没那么简单。”太虚掌门道,“他们想先看看效果。”

涉及到大笔灵石开支,大家都很谨慎,基本上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墨画明白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掌门放心。”

于是次日,墨画临时安排了一场演练。

这次演练中,密密麻麻的弟子们,穿着崭新的道袍和铠甲,握着清一色的灵器,以整齐划一的动作,干净利落地执行着战术。

看上去,已经有了真正“道兵”的模样。

原本还有些松散的弟子,借助特制的灵器和阵法的连接,五人一队,仿佛一支支锋利的“长矛”,在山石林木间穿梭,进退从容,攻伐锐利。

此外,还有一些特殊队伍。

譬如五个身高体壮的体修,穿着铠甲,持着盾牌,像是五座铁山,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五个穿着风系道袍,脚踏步风履的弟子,踏草疾行,速度奇快。

还有五个剑修,身穿轻甲,一人一把巨剑,见人就砍。

而这些灵器和阵法,还是会换的。

铠甲有御金铠,御水铠,御火铠……

配套的灵器,也有金剑,木剑,水剑,火剑等等。

太虚、太阿、冲虚三山的掌门,坐在台上,默默看着这一幕幕,半晌都没说话。

太虚掌门倒是心里有数。

可真当太虚门的弟子们,穿着铠甲,手持灵器,配合阵法,进退攻伐时,心底还是有些惊叹。

太阿和冲虚两山掌门,表面还算镇定,心底却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都是掌门,知道这一套搞起来,到底有多么不容易。

且不说阵法造诣,炼器工艺和铸造成本了。

便是让这些心高气傲的弟子们,能真正团结起来,五人如一,服从调度,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这几乎,等同于是“宗门道兵”了……

只不过这支宗门道兵,刚刚起步罢了。

而道兵最擅长的,便是团结一致,以弱胜强。

眼前演练的弟子,若论资质和实力,在宗门中,都只排中下,可如此一配合,战力截然不同。

这才是最可怕的。

这意味着,宗门弟子的实力,从底层开始,发生了一次“蜕变”。

若论高阶战力,或许不如四大宗。

但这底层的战力,却坚实无比。

三位掌门,一时心头都燃起了一丝微弱但炽热的火苗,忍不住浮出一个念头:

此次论剑大会,莫非真的……大有可为?

片刻后,太阿掌门便道:

“这些东西,我太阿山出钱。”

“我冲虚山也出钱。”

太虚掌门欣慰地点了点头。

……

另一边,墨画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师父告诉过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韬光养晦,便要“藏木于林”。

若是林木不秀,不好藏身,那就自己造出一大片茂密的森林来。

墨画看着下面,一排排金甲金铠,长枪利剑,往来杀伐,威风凛凛的太虚门弟子,目光明亮。

……

灵石到位了,灵器和阵媒也都准备好了。

灵器上的高阶阵法,墨画画了一部分。

剩下的,则有内门的师兄师姐,还有教习长老们,一起帮着画了。

匆忙之间,一切也都筹备好了。

明日,论剑也就终于要正式开战了。

弟子居里。

墨画将前前后后,所有事情,全都考虑了一遍,确定没什么大的疏漏,这才放心。

明天,就要论剑了。

太虚门就要跟四宗八门十二流乃至乾学百门,正式交锋了。

他可能也要上场了。

墨画突然有一点点紧张,不过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紧张的,无非就是上去打架罢了。

赢了固然好,输了……反正也不会死人。

墨画平复下心情,开始继续练习阵法。

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

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阻止他精进阵法的脚步。

只要有空,哪怕只能画一副阵法,甚至只能画一枚阵纹,那也要利用起来,踏踏实实地学习阵法。

阵法没有捷径。

阵法的水准,就是在这一点一滴的练习中进步的。

而墨画现在神念结丹,学的都不是一般阵法。

雷磁绝阵,逆灵绝阵,还有二十一纹的四象青龙阵图的归演,任意一副阵法,让别人看到,都会觉得难以置信。

灯火摇曳的弟子居中。

墨画按照计划的顺序,认认真真,一遍又一遍地学习,并领悟他手中现有的几副绝阵。

一直到将逆灵阵练完,进行四象妖纹,归演为龙纹时,墨画一怔,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本命阵图!

最近全在考虑论剑的事,实在太忙了,他差点都给忘了。

他本命阵图,还没着落……

墨画皱了皱眉。

他还记得,二长老灰飞烟灭前,告诉他的那条消息:

屠先生手里,有一尊邪神像,神像内部,藏有大荒一脉一位惊才绝艳的大巫祝,自蛮荒深渊中寻来的大荒古阵图。

这副蛮荒古阵图,便与他的本命阵图有关……

“屠先生,邪神像……”

可是……这个屠先生,到底在哪?

邪神像又会藏在什么地方?

他的本命阵图,又会是什么?

墨画皱眉,想了半天,没一点头绪。

“罢了,论剑之后再说吧……”

“现在论剑是最要紧的事,论剑之后,应该还有点时间,找人把这个屠先生揪出来,围殴干掉,再想办法把‘邪神像’弄到手……”

“实在不行,求老祖和掌门出手也行,就是不知道,老祖有没有空……”

“而且,事关邪神,还是太危险了,一定要小心谨慎……”

墨画心中默默寻思,而后便将这件事暂时抛在脑后,集中注意力练习阵法,同时也期待着明天的论剑大会……

……

乾学州界,不知名之地。

血腥密室之中。

一身伤痕,神魂斑驳的屠先生,跪在地上。

孤山邪胎之殁,令他承受了前所未有的严厉“神罚”,无论是肉身,还是神魂,都剧痛无比,如坠无边炼狱,无休无止。

屠先生已经麻木了。

冥冥之中,他预感到,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不只是因为太虚门,还有太虚门内,那尊虎视眈眈的凶神……

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近来,我总有一种感觉,似乎被什么东西,被一双……漆黑的诡异眼睛,在暗中盯着……”

“可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他又能是谁?”

“又有可怕的修士大能入局了……还是说……他一直都在局里?”

“我不知道……”

“我……没时间了,我……”

屠先生语气突然一顿,眼眸一黯,透着诡异的深沉。

片刻后,他缓缓皱眉:

“我刚刚……在说什么?”

“我在动摇?”

“不,不可能。”

“我对神主的忠心,天地可鉴。没有任何人,任何妖魔,任何神明,能动摇我虔诚的信念。”

“这世间,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只要神主复苏,一切牛鬼蛇神,都将在神主的光辉下,灰飞烟灭……”

“是的,没错……”

屠先生癫狂呓语,而后跪在地上,后背血淋淋,神魂的伤口,也隐隐作痛。

但屠先生心中,却生出快感。

雷霆雨露,皆是神恩。

这是神主的“赐福”。

他的疼痛,是神主存在的证明,是神主眷顾他的象征。

“孤山的复苏,失败了,因为死的人,还不够多……”

“这次,一定会成功……”

“只要死得够多,就一定会成功……”

“而神主您,也终将苏醒,以血肉之躯,品尝这世间,最美味的祭品……”

屠先生虔诚跪拜。

他的手里,捧着一副血淋淋的人皮,人皮之上,画着青龙阵纹,闪烁着青红色的邪异光芒。

而他所跪拜的,是一尊神像。

一尊巨大狰狞,阴气森森的,人面羊角白骨邪神像。

而这神像中,藏着令人恐惧的邪神气息,以及那一份,无人可知的古老隐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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