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论剑,是斩首赛。
针对“斩首”赛制,墨画原本有更好的方案,但现在玄字局才比几场,时间还早,底牌暴露太多不好。
再加,墨画想为火球术正名。
他想告诉大家一个道理:道法万千,各有长短,并非一定要乘道法才厉害。
只要用心钻研,用得好,用得精妙,哪怕只是普通的火球术,也不容小觑。
论道钟声响起,论剑开始。
双方弟子开始行动。
玄字论剑的“斩首赛”,场地要更大些,山势地形也更复杂,有山林,有溪流,有沼泽,也有林木。
入场的位置,是随机的。
双方有可能直接碰,因此一点也不能大意。
以秦沧流为首的癸水门弟子,刚一入场,便立即放开神识,持剑戒备。
待确认周边安全后,癸水门这才以秦沧流这个“首领”为中心,一边侦查敌情,一边向前推进。
他们选择“进攻”。
而墨画这边,则选择了“防守”。
斩首赛,对面的首领“强”,而自己这个首领“弱”。
墨画想都不用想,对面一定会选择“强攻”。
换成他自己,也会这么选。
毕竟一个一剑就能毙命的“脆皮”首领,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因此,墨画打算“守株待兔”。
与癸水门的戒备不同,墨画进场后,神情十分从容。
他神识太强,只略一扫,便洞悉了附近的山川形势,指着右侧数里外的一个小树林道:
“我们去那里。”
令狐笑几人点头。
欧阳轩虽然没点头,但也老老实实跟着。
到了小树林后,墨画就开始布置阵法,安排阵型。
癸水门的五人,绕了几圈后,在各处沼泽,山坡中,都没找到人,兜兜转转的,也便向着墨画的小树林这边过来了。
双方距离不远,不到一刻钟,估计就要碰面了。
论道场外,观战的众人,经过一阵枯燥的等待后,心中也渐渐期待了起来。
“这下,终于有一场好戏看了……”
“癸水门的这个秦沧流,可不是一般弟子。秦家出身,若论渊源,甚至可以溯到道州道廷的公卿世家。”
“我还听说,他本就是道州子弟,是为了求学,这才寄养在乾州秦家的……”
“当真?”
“我都说了,是听说……”
“不管听不听说,反正身份是不低,我又听说了,乾学州界,不少五品世家嫡女,都托人去秦家提过亲,想与这秦公子,结一桩好姻缘,但连门槛都跨不过去……”
“他的亲事,是道州那边定下的。”
“其他可以有假,但定亲这种事,绝做不了假。没个硬家底,根本没这个底气。”
“不只如此,听说这秦沧流,传承的剑法也极好。”
“癸水门的癸水剑法?”
“不是,他传承的并非癸水门的剑道,而是他秦家的沧海横流剑诀,这门剑诀乃顶级的乘水系剑法,大名鼎鼎,是秦家的镇家之宝,根本没几个人能学……”
“那比之令狐笑如何?”
“这倒不好说,令狐笑剑心通明,声名在外,但这秦沧流,倒是低调稳重的世家子弟风范,平日里也不张扬。”
“估计是沉下心来,十年磨一剑,想在这论剑大会,一鸣惊人,崭露头角。”
“天才就是这样,有时候大家你吹我,我捧你,花团锦簇似的看着都厉害,但盛名之下,定有人其实难副,谁是真金,谁是镀金,真碰一下就知道了。”
“那这场论剑,就有的看了……”
“这是真正的,剑道天才的对决!”
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全都在令狐笑和秦沧流,这两个天骄的争锋。
此外,也还有不少人记着墨画这个,会火球术的阵师。
“这是斩首赛,那个墨画稀里糊涂当了首领,这下想袖手旁观,也没办法了吧……”
“不袖手旁观,他还能怎么办?”
“还用火球术?”
“次那个吴明,是个水货,他老家是坤州的,坤州多豪门,是暴发户,弟子不求进,搞了一身花里胡哨的灵器,也想来论剑……”
“吴明无能,这才会栽在火球术。”
“但秦沧流可不一样,这是正经传承的宗门天骄,不可能被区区火球术暗算到。”
“说不定,一碰面,那个叫墨画的火球术都来不及用,就被一剑杀了……”
“那就可惜了,看不到两大剑道天才的争锋了。”
“希望那个叫墨画的,能多撑一会,别输太快了,不然就没乐子看了……”
……
场外众人聊着聊着,场内的两拨弟子,也终于在小树林外碰面了。
秦沧流五人,一袭黑水道袍,手持水寒色长剑,看向太虚门一方的几人:
令狐笑,欧阳轩,程默和司徒剑。
没有墨画。
太虚门四人,此时呈“防御”阵型,与癸水门对峙,护着小树林。
秦沧流的目光,越过四人,看向远处的小树林。
树林茂密,里面有一道气息若隐若现,显然有人藏在里面。
“那个阵师作用不大,斗法用不,索性就选他为首领,藏在山林里,其他四人好无所顾忌,全力出手……”
“倒也不失为一个无奈之下的好办法。”
秦沧流目光一闪,轻呵道:
“杀!”
其他四个癸水门弟子,当即动作齐整,身形如风,剑光如水,向着太虚门弟子杀去。
癸水门,直隶于道廷。
弟子将来的出路,大多也都是入道廷司,从执司做起,一步步升到典司。
因此一静一动,也颇有道廷司的风范。
令行禁止,杀伐果断。
这四个癸水门弟子,使的是清一色的癸水剑,剑招之间也有配合,很快便与欧阳轩几人,战到了一起。
而剑光交错间,秦沧流也拔出长剑,与令狐笑交起了手来。
两人都是剑道天才,虽性格不同,但骨子里都有一股傲气,也都从小时候开始,就日夜练剑,在剑道倾注了大量心血。
只一交手,剑锋一碰,彼此便都意识到,对方是剑道的强敌,不可小觑。
二人皆心中一沉,而后目露锋芒,各自不再留手。
剑气浩荡,剑锋激荡间,两个天才就这样绞杀在了一起。
高手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论剑场外。
观战的修士,纷纷神情赞叹。
“不愧是两个剑道天才!”
“这才刚刚交手,就能看出不凡来。”
“这令狐笑剑气精纯,悟性极高秦沧流竟也不差,剑招沉稳,浩瀚如海……”
便是一些长老,都颇为满意:“如此年纪,能将剑道锤炼至此,都是可造之材啊……”
一些观战的弟子,看着争锋的天骄,甚至露出憧憬艳羡的目光。
……
观众十分满意。
而在场内,形势却慢慢有了变化。
秦沧流与令狐笑的交锋,精彩纷呈,谁都不落下风。
但其他人的战局,就很明显了。
四打三。
四个癸水门的剑道弟子,两个缠着欧阳轩,一个与使用离火剑的司徒交战,一个与抡着大斧的程默交手。
能参与论剑的,都是精英弟子。
在不动用大杀招的情况下,一招一式地普通对决,天骄之间修为的悬殊,还弥补不了人数的差距。
太虚门这边的几人,显然渐渐落于下风,而且支撑得越来越吃力。
终于,又被迫一打二的欧阳轩,第一个露出了破绽。
他天赋虽好,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周旋了半天,一时恼怒,一剑劈出,结果劈空了。
欧阳轩当即察觉到不妙,连忙收招回防,以免遭阴险的癸水剑暗算。
可随后,什么事都没发生。
癸水门的那个剑修弟子,并没有抓住这个破绽,乘胜追击,反倒是趁这个空隙,丢下欧阳轩,向小树林冲去了。
他的目标很明确:斩首。
这是斩首赛,不是混战赛。
多刺这一剑,顶多就是加重欧阳轩的伤势,但无法决定胜势。
与此相反,只要冲进小树林,只要一剑杀了墨画,那他们立刻就能赢。
这也是秦沧流一开始的安排。
这是论剑,是天骄争锋,但争锋的目的,是为了“赢”,而不是真的非要一争高下。
眼见着这癸水门弟子,向小树林去了,程默当即一声大吼,纵身一跃,抡起两扇大斧,劈了过去。
这一劈又急又猛,那癸水门弟子避之不及,只能抽剑格挡。
挡下这一斧,拖延了这片刻,时机也就消失了。
欧阳轩长剑一刺,又迎了来,缠住了这癸水门弟子。
局势又僵持住了。
可就在此时,人群中另一个癸水门弟子,突然身形一晃,直接化作水影消失了,再出现时,已然欺近了小树林十丈之地。
这一下猝不及防。
程默几人,心中一惊。
场外修士见状,也有些哗然:
“什么情况?”
“这是……癸水门的水影步?”有见识广的修士道。
“水影步是癸水门绝学,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癸水门弟子,能在筑基后期,便将这水影步,修到如此精湛的地步,实在难能可贵……”
“估计是于身法一道,天赋不俗……”
“乾学州界,果然人才辈出。”
而论剑场内,程默吃惊之后,当即反应过来,立马举着大斧子,又劈了去,欧阳轩也替他掩护。
但他这斧子,又劈空了。
那癸水门弟子,身形化作水雾,又逃掉了,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小树林边缘。
程默是大块头,身法是劣势,一时间也追不。
癸水门弟子冷笑,而后提着冰寒的长剑,迈开步子,便走向小树林。
墨画太“脆”,杀他只要一剑。
谁杀都行。
只要杀了他,癸水门就会赢下这一场胜利。
他对自己的身法有自信,那个短腿跑不快的阵师,绝对会“死”于他的癸水剑下。
癸水门弟子刚迈步走进小树林。
茂密的林间,忽而一声呼啸,飞出了一发火球。
这火球速度极快。
这癸水门弟子并不意外,当即目光冰冷,长剑一横,挡下了这枚火球。
但下一瞬,他脸色一变。
火光炸开,气浪奔腾,癸水门弟子剑身一颤,震得虎口发麻,甚至身子都后退了两步。
“这玩意……能是火球术?”
他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表面看着倒没什么两样,只是颜色稍稍深了一些,但这威力,比之普通火球术,却完全了一个档次。
不亲自挨一下,根本感受不到。
“果然……身为阵道魁首,还是有点东西的……”
癸水门弟子心中默然。
但火球术,毕竟只是火球术。
好不容易,争取到这个机会,只要杀了墨画,他们就赢了。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这个时候,必然要全力以赴,不容有一丝疏忽。
癸水门弟子目光毅然,故技重施,化作水雾,想凭借“水影步”的掩护,直接冲进树林,揪出墨画。
可他水影步刚起手,身形刚化作水雾,一枚火球,便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无比“精准”地轰在了他身。
论道玉暗淡了一点。
身有灼伤和爆炸的痛楚。
癸水门弟子被震退数步,神情渐渐难以置信:
“我……怎么还会被火球术打到?”
“到底怎么回事?”
“我明明施展了精湛的水影步,有水影迷身,有水雾障目,他怎么可能还能打得到我?”
癸水门弟子茫然不解。
小树林里,墨画心中冷哼一声:
“在我面前玩水影步?真是小孙子给老祖宗拜年,笑掉大牙了……”
他手指一点,又是一枚火球术,呼啸而出。
癸水门弟子只能硬挡,而后又被震退数尺,论道玉的“血量”,也被削减了一些。
他心中有些恼火,也有点慌乱。
“一定是巧合!”
“我修水影步,修了十多年,倾注了无数心血,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别人识破?”
“我不信!”
他继续施展水影步,向小树林靠近,然后不出意外,又被火球术精准得轰了出来。
这个火球术,又快,又准,又狠,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就盯着他炸。
任他将水影步催动到极致,也根本逃不出,这催命一般的火球术。
癸水门弟子心中几欲吐血。
“他妈的!到底是多无聊的人,才能将火球术,修到这个地步?!”
与此同时,他心中懊悔不已。
水影步突进,火球术震退,如此几个回合下来,冲进小树林“斩首”墨画的时机,早已延误。
程默,欧阳轩,还有司徒剑三人,都围拢了过来。
这样一来,众人又焦灼地战在了一起。
太虚门还是四对五。
只是这次有些不同,因为小树林里,时不时还会飞出一枚火球,精准地轰在癸水门弟子身。
不仅快,而且威力不俗,让他们不得不分心应对,时刻戒备,十分耗神。
癸水门的一众弟子,瞬间感觉到了压力。
而有了墨画的火球术支援,太虚门的阵型,又有了变化。
程默还是在最前面,一对开山斧,挥舞地威风凛凛。
司徒剑则转攻为守,守在令狐笑身前,以离火剑挡住敌人的进攻,为令狐笑凝聚冲虚剑气,争取时间。
令狐笑有了前排,则安心主攻,以剑气进行杀伐。
欧阳轩则是做先锋,牵制敌人。
墨画躲在树林里,以火球术进行策应,辅助,纵览全局,掌控局势。
一防,一守,一攻,一先锋。
再加墨画这个“辅助”。
这样一来,太虚门的阵型,也差不多算是初现雏形了。
小树林前,人影交错,剑气激荡,火球纷飞,一时异常激烈。
与癸水门的正面杀伐,也不落下风。
而这里面,最棘手的,还属于墨画的火球术。
双方交战中,癸水门的弟子,但凡有人露出破绽,必然会吃一记火球术。
有人强攻,必然会被火球术阻挡。
有人水遁,会被火球术轰炸。
有人受伤,还会有火球术来“雪加霜”。
集压制,救场,打断,识破,补伤害于一体。
墨画的火球术,用得出神入化。
尤其是他还藏身林中,不曾露面,只以火球术“参战”,这种未知的神秘感,更是给了癸水门众人极大的压迫感。
但这是癸水门的感觉。
场外的观众,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癸水门的弟子,看不到墨画,所以觉得神秘,但他们却能看到。
巨大的方天画影之,清晰地显示着墨画的影像。
他就“猫”在小树林里,手指频点,啾啾啾地往外丢火球。
看着就有一股“儿戏”感。
在画影之,通过全局视角,单用眼睛去看,他们根本感受不到,这火球术的速度,威力,精准度,还有身临其境时,被火球术压制,乃至压迫的无力感。
他们只觉得有点“荒谬”。
这是乾学州界,这是论剑大会,是云集九州各族天才,荟聚四宗八门十二流各门天骄,群英荟萃,论剑争锋的顶级盛事。
在这等盛大的赛事,什么时候,炼气入门级别的火球术也能登台了?
更气人的是,还有人怕火球术的?
“那个癸水门弟子,会水影步的,都到小树林边了,冲进去,斩了那个墨画,不就能赢了么?”
“被火球术炸两下,竟然就退缩了?”
“区区火球术,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还有其他癸水门弟子,看着也是饭桶,打了这么久,火球术全吃,一个都没躲掉。”
“这能躲不掉么?”
“这个火球术,简直拉低了论剑大会的档次……”
“深以为然……”
大部分没有切身体会的普通弟子,和普通修士,对此议论纷纷。
但一些精英弟子,还有宗门长老和世家高层,却都皱起了眉头。
他们经验丰富,对法术的认知也高。
尽管隔着方天画影,影像失真,但他们也能看出一些猫腻。
不是癸水门弟子不行,而是这个火球术,的确非同一般……
……
场的论剑,还在继续。
凭借着出神入化的火球术,太虚门打着打着,渐渐占据了风。
秦沧流皱起眉头。
他心里也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太可能偷进小树林,将墨画这个“首领”给斩掉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正面硬攻了。
击败令狐笑,“杀”掉其他太虚门弟子,然后再冲进小树林,将那个卑鄙的,会用火球术的墨画给斩掉。
这种情况下,就完全看天骄的发挥了。
改变局势,力挽狂澜,为常人所不能,这才是世家真正的“天之骄子”。
没能力破局,就不配被称为天骄。
道道水光,恍若沧海横流,汇聚在秦沧流的剑,一时剑芒暴涨,威势惊人。
他的目光,残而阴冷,紧紧盯着令狐笑。
令狐笑神情淡然,但眼眸之中,也凝聚起战意,周身剑气激发。
两人四目对视,虚空之中,剑气锋利如芒。
所有观战的修士,心中为之一紧,而后纷纷目露期待。
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战斗,才是真正意义的乾学论剑,是真正意义的“天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