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铺是先有驿站后有村,村子里没宗族,都是南来北往定居的,互不亲近。
村子的风水不错,坐北朝南,依山傍水。背后是高耸入云的悬崖,眼跟前是漆黑清澈的墨河。
村东缘,栅栏围起来的院落,土坯的三间茅草房,跟村子核心疏离。
王素就躺在三间茅草房的东屋,被他此时的爹…王丰庭强制留在床上:“听爹的,好好歇着。明日为父去进城帮你看榜。”
话说昨日,王素进城参加县试,回城时见义勇为,发扬大无畏精神,见有惊马奔腾……躲开了。
等惊马带着马车连带马夫和车里的人一同掉进墨河,王素才脱光了衣服跳水救人。
二月的河水刺骨的冷啊,小年轻想事轻松的很。
马夫救上来了,觉得不太合算,再下去王素就跟被救的人一起被人救上来了。
最起码此时的王素是这样想当时王素的心境的,毕竟救马夫和救马车里人,意义不同。
因为现在的王素不是原本的王素。
被半熟不熟的好心人背回家,就被酷似老爸绝对不是老爸的爹关怀备至,硬摁在床上休养。
呛几口水,腿抽个筋而已,不至于。
为了掩盖懵逼,王素还是乖乖的听话了。
……
睡醒了,茅草房还是茅草房,王丰庭一大早就进城了,煨在柴火灶边的是一碗小米粥和一碟酸菜。
胡乱的灌肚子里,王素出门了。
回是回不去了,清醒时困在那个空间尝试了八天,捡了一个清朝四品官尸骨的朝珠和顶珠;还捡了一位有五角星证明身份的五四式;地毯式搜索了,捡了一堆零碎,最终没能走出去。
绝望中,带着自己直播野外生存的装备,带着捡来的零碎跳进了湍急的河水,成了如今的王素。
看看眼下赤贫的现状,王素想试试能不能逆流而上找到防潮垫包裹,先改变一下当下的生活。
崖壁很陡,水流湍急。
看看崖壁,似乎还可以,以前自己攀爬过这个坡度的崖壁,很轻松。
湍急的程度还没到叫瀑布的地步,大不了再跳下去。
就这样决定了……真不能加愉快来形容。
到底是判断错误了,看懂了崖壁的坡度,却忘记了当下这个年龄的能力。
哆嗦着手,颤抖着脚,王素紧紧的贴着崖壁,不敢往下看,只能看着头顶不远处挂着的包裹,给自己鼓励…~就两三米了。
再爬点…嗯,再来点!
一寸一寸的靠近包裹。
没想过最后能不能下去……反正这时候也下不去了。
娘的,拼了。
感觉伸手就能抓住包裹了,王素脚下使出抢吃白面馍馍的力气,猛地向上窜,早早的就伸手了。
牛掰!抓住了。可是,人抱着包裹,很干脆的直接坠落了。
我真傻,我居然没想到这样跳过去抓会摔下去;我真傻,居然脑子里就想着包裹;我真傻,没想过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自由落体运动。
机警且怀着一丝希望的王素,在很短暂的时间里,将包裹置于身下。
还是想活呀,能活着谁作死?除非真的死定了。
……
再醒来,王素看到的是王丰庭那张熟悉的脸,忧心而悲痛。
“爹……”
很顺溜。
“素儿…呜呜呜……”老爹把拳头塞嘴里,担心嚎啕声在这寂静的夜传很远。
“是爹爹不好,是爹爹不好!千万不要想不开啊,我的儿!”
“府试的盘缠说什么爹爹也能凑足…我的儿,你可千万不能寻短见啊!”
“若你有个三长两短,爹也不活了!可爹爹不敢死,你没了,爹没脸去地下见你娘……”
絮絮叨叨的很亲切,真是自己的爹。
“爹,我县试过了?”
“过了,县试通过二十七人,我儿第七。等学政莅临河中府,我儿就去府城……”
说到这,王丰庭声音低了,低的自己都听不见。
父子俩的财产,拢共就这三间茅草房,原本有些积蓄,到安葬了孩儿他娘,消耗殆尽了。
参加府试,车船住店,吃穿用度,现在的家里是肯定凑不出来。
“素儿,今天为父去族宗了。”稍微做个停顿,看看王素的脸色,王丰庭才继续说。
“为父三次举业,都止步乡试。所以,为父以为,我儿过了县试,需要有合适的先生教授。”
“王氏善德堂的族学,就是在山南道也是有数的。所以,为父今天去找主家商量了。”
说是找,其实是求。
王氏善德堂是太原王氏在河中府的堂号,山南道有名的私塾学堂。别说县试第七,就是案首在王氏善德堂主家面前都没有高声说话的底气。
只不过整个山南道有士绅资助学子举业的惯例,王丰庭也确实是善德堂五伏内本家,王氏主家没有拒绝王丰庭的祈求,甚至在知道王素县试第七后,同意王丰庭父子直接到王家大院居住。
君子不受嗟来之食,虽然结果很满意,王丰庭还是觉得折了自己的文士风骨,连跟自己儿子说话也底气不足。
“您去主家了?”
“素儿,其实你祖父跟如今的王氏家主是堂兄弟,曾祖是亲兄弟。”
“当年卢王篡位,高祖深思熟虑,让你曾祖分家,单独出走族宗,是为香火存继考虑……咱跟王氏善德堂是本家,实实在在的族亲!”
搁原本的王素,或者真的在意寄人篱下,现在的王素有吃百家饭的记忆,有无限羡慕别人族亲的经历,更有背靠大树好乘凉的认知,风骨在心里的权重很一般。
经过那种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力量让自己成功的价值观熏陶,有这样的好事,又怎么能拒绝?
风骨这玩意儿需要有体现她的基础,连口饭都吃不饱,谈什么风骨!
“爹,我的包呢?”
“这个?”
王丰庭指了指脚下防潮垫包裹,带着疑惑:“哪里来的?是什么?”
说实话肯定会吓着人,骗人又无从说起。
“忽见屋外一片七彩霞光,出屋见空中一华丽銮车随彩云徐徐飘落,车中端坐一美丽仙女,环佩叮当……”
“臭小子,你当为父不知道李朝郭子仪的旧事?”
王素的回答让王丰庭哭笑不得,很自然的一巴掌拍过去了。
居然觉得特亲切,王素也奇了怪了,仿佛很享受这种感觉。
“孩儿胡说了,是有个白胡子老爷爷,见孩儿骨骼清奇……”
瞪大了眼的王丰庭含着怒气,让王素没法继续胡编下去了:“爹,孩儿不想说谎,更不想骗你!”
相当的郑重其事。
王丰庭愣愣的看了一阵,看不到王素目光里的闪烁,终归还是退让了。
“为父不管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总则若有过不去的坎,还有为父在!”
“为父希望你永远是你,不是什么人的傀儡,也不受任何人的胁迫,万事咱爷俩一起扛!”
虽然知道老爹只能在言语上给予支持,王素还是挺享受这感觉的。
“孩儿懂的!”
王丰庭很知趣,见儿子没有当着他的面拆包裹的意思,也就放弃了去了解的想法。
“明日咱们进城,你自己拾掇好!”
……
工兵铲没丢,甩棍也在,伸手先捞一把,捡到的五四式和五个弹夹也都好好的。
手机、指南针、打火石、伞绳、急救箱、调味等所有自己荒野直播的装备小物件都在。
朝珠、顶戴花翎的顶珠、玉佩两块、掉漆的五角星等等自己在那片空间里捡的也都在。
还有一本地形图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