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回到家中已近天明。
躺在床上,内心久久不得平静。
黑衣女子手上泛起的微弱红光,陆云并不陌生,正是自己丹田中同样存在的灵力,所以她也是修仙之人!
但是人家会利用灵力施展法术,而自己修炼长春功只能增加寿元,增强肉身与力量,修炼出的灵力却根本没有使用方法。
至于那女子的实力,综合敏捷、力量,顶多是内劲武者水平,内力、武学招式则是丝毫没有。
不过她施放出的法术,连陆云这种先天境实力也不敢硬接,轻功更是不在陆云之下。
说不羡慕此女的法术是假的,但他连对方容貌都没看到,光凭身形轮廓,在这偌大的京城中相似之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根本不可能寻得到人。
不过今夜也不算白跑一趟,至少陆云确定这世界并非只有他一个修仙者。
“可是她为什么要潜入沐王府…”
“嘎吱…”院门开关发出的声音打断了陆云的思绪,凌伯出门了。
虽说修炼长春功以后,陆云的精力远胜常人,但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加上一夜没睡,即使是他也有些疲惫了。
昏昏欲睡间,屋顶瓦片发出细微响动。
好像锦衣卫都不爱走正门?
透过门上的窗纸隐约看到一个黑影从房顶落下,站在门外。
“大人!”段豹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镇抚使大人怎么说?”陆云问的自然是杨洪的事。
“镇抚大人身体不适在家休养,北镇抚司一应事务暂交由江东阳江千户代为处理,江大人已经替您把事情压下来了。”
习武之人身体素质远强于普通人,但始终还是肉体凡胎,偶有患病也并不稀奇。
锦衣卫镇抚使于南风,虽说只是从四品,但能掌管整个北镇抚司,手上实权极大,甚至有越多级上书天子之权。
陆云无论是能力还是为人都深受于南风赏识,对他十分器重。
连他的赐服和佩刀都是两年前办理那件大案,于南风上书天子所赐下。
而段豹正是那次案件的主谋,在陆云以身作保之下,于南风力排众议将其保了下来,因此段豹对陆云十分忠心。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段豹见识过陆云的实力,并且还亲身“感受”过,对其十分倾佩。
锦衣卫千户并没有直接任命百户的权利,张不让与段豹虽是陆云提拔,但都要经过于南风点头才得以任命。
由此可见,于南风对陆云不能说好,只能说是非常好。
“大人得了什么病?”陆云问道。
“属下不知,只听说症状有些奇怪,看了好几个郎中都诊断不出。”
“症状奇怪…”陆云沉吟片刻后说道:“叫张不让来见我!”
“是!”
……
于府后院,一名鬓角微白,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在修剪院中花草。男子面上棱角分明,不怒自威,正是于南风。
似有察觉,于南风停下动作,看向不远处的院墙。
下一刻,一个身形从墙头落下。看清来人,于南风继续埋头修剪花草。
“大人您…”陆云一脸茫然看着于南风。
从他红润的面色,悠然自得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患病在身。
“我怎么?”
“没…没什么,属下听说大人身体不适,特来探望。如今看到大人无恙,属下也放心了。”陆云端正身形道。
“平日事务繁忙,难得有机会偷个闲。”
“万望大人保重身体!”
陆云此刻的模样,与张不让在他面前的模样颇为相似。
“你跟我来。”
于南风说完率先向着前院走去,陆云不敢怠慢,急忙跟上。
一路领着陆云进了书房,于南风从架子上拿出一本批文放在桌上:“看看吧。”
陆云有些疑惑,但还是拿起批文翻看起来,渐渐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谢大人!”放下批文对着于南风恭敬一礼。
此刻他才明白,于南风装病竟是为了他。
批文是由锦衣卫指挥使亲自下发,内容是沐王府告陆云丢失御赐之物,指挥使令于南风将他停职押入诏狱审办。
指挥使的命令自然要照办,何况还是沐王府暗中授意,但是于南风要装病拖延一天半天还是能够做到。
接下来陆云把杨洪从自己这里抢走金如意还给沐王府的事情说给了于南风。
“既然东西都回到沐王府了,那他们为何还要针对你?你如何得罪沐王府了?”
陆云思索片刻心中就有了答案,定然是因为昨晚自己去沐王府的事情。
那黑衣女子留下的痕迹,显然是与人交手过。李长青何等精明,轻易就能猜到是陆云。
应是怀疑我从她身上了解到了什么,李长青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想法,这才借助锦衣卫指挥使之手,以丢失御赐之物的罪名陷害于我。
“属下也不清楚如何得罪了沐王府,此事因属下而起,属下自想办法解决。”
“唉——此事是指挥使大人亲自下的批文,我最多拖延至明晨执行…”于南风叹了口气,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属下明白。”时间不多,陆云匆匆告辞离开。
……
城南卫所中,陆云面色阴沉,脑中思索着对策。
自从修炼长春功以来,陆云就对世俗权力没有了欲望,升官发财哪有修仙长生好?
所以他除了做好锦衣卫分内之事,轻易不愿与人为敌,以求能明哲保身。
可如今,李长青仅仅只是出于怀疑,就要对他下死手,这让他原本的想法有了一丝松动。
当然,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解决即将到来的牢狱之灾。
“大人这是怎么了?从没见过他这样。”
“不知道啊。”
卫所外两名校尉躲在一边窃窃私议。
“你…你俩,鬼…鬼…祟祟…干嘛呢?”
背后伸来一只手,拍了二人脑袋一下。
二人转身看去被吓了一跳。
一个满脸秋黑,身着破烂的人影站在二人身后。
“大大…大人…在…在吗?”
“您是张百户张大人?”一名校尉试探着问道。
“废…废话!”张不让结巴道。
“大人在里边,只是这会儿…”
那人话还没说完,张不让就转身走进了卫所。
原来陆云在听说于南风得了怪病以后,就想到了昨日葛老六说的那位“老神仙”,于是派张不让去请他来诊病。
只是张不让眼下这副模样,显然事情没办妥。
张不让刚一进卫所,看到陆云那冷到几近结冰的脸色,瞬间心里一咯噔,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陆云抬眼冷冷注视着他,也不说话。
“大大…大人,我我…”
“那…那老…神仙…我本来…请…请到了,可他…孙…孙女…不…不答应…”
“滚出去。”不等张不让说完,陆云低声道。
张不让好似没听到,口中依然在说:“他孙…孙女…会…会妖…法,我我…打不过。”
“滚!”陆云勃然大怒,一掌拍碎了身前案桌。
张不让何时见过陆云发这么大火,头皮一阵发麻,双腿颤颤巍巍,缓慢转过身。
“等等!”陆云却突然皱着眉头出声将他喊住。
“你刚刚说什么,他有个孙女会妖法?”
“啊…啊对!长…长得…好…好看…极…了…”本就结巴的张不让,受到陆云这一吓,更说不清楚了。
陆云两步走到他身前,揪住他破烂的衣服领口:“你说他会妖法,什么样的妖法?”
“就…就就…手…火…火…,就轰!火火…火球…”张不让双手一边比划,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没办法,陆云属实把他吓得不轻。
陆云松开了他,眼神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不让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良久,陆云看向他,一字一句道:“你是说,他孙女会用手释放火球?确定她手上没有其它东西?确定是妖法?”
“嗯呐!”张不让重重点头。
听到张不让肯定的回答,陆云面色缓和了许多。
“听着,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
柳老爷祖上几代生意人,积累下了不小的财富,到他这一代更是身家丰厚,即使在这水深云高的京城之中也算小有名气。
柳府八进大院,占地十余亩,比之一般王公贵族也不逊色。
若不是九进逾制乃是杀头大罪,他恐怕还要修的更大。
柳府外的街道上,一大队锦衣卫步伐整齐,气势浩荡朝着柳府而来,细数之下足有两百多人,领头骑马之人正是身着常服的张不让。
柳府门子见此急忙进府禀报。
“围…围起来!”
张不让一声令下,一众总旗小旗带人将柳府团团围住。
他自己则是带着三十多名手持军弩的校尉走了进去。
“哎呀…大人。小的先前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您来,您大人有大量。”
身形富态的柳老爷一路小跑迎了上来,身上的肥肉也随着他不停抖动,几名丫鬟仆人紧跟其后。
“叫…叫那…老家伙…出…出来!”
“大人瞧您说的,我跟卢大人都是多年好友了。”柳老爷从袖口取出一张五百两银票,悄悄塞给张不让。
张不让左右看了一眼,不动声色接过来揣进怀中:“卢…大人?不…不认识!”
“不关…你…你的事,你叫…他…出出来!”
“这…”柳老爷一脸为难,毕竟那老郎中救了自己小妾,自己把他交给锦衣卫怎么也说不过去。
至于老神仙这说法,不过是外面传言,柳老爷自己都不知道。
“不…不交…是吧?”张不让脸色一沉就要发作。
“等等!”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一名慈眉善目的麻衣老者走了过来,虽已是满头花白,但步伐稳健,身体硬朗。
在他身侧还跟着一名二十出头,容貌冷艳秀丽的女子。
“大人不必为难柳老爷,我跟你走便是。”老者到了跟前说道。
“黄老先生…”柳老爷面带愧色看向老者。
“大人不过是叫老朽替人诊病罢了,走上一趟也无妨。”老者摆了摆手笑道。
张不让心中一喜,不过当他看到那女子带着寒意的双眸时,心中一个激灵。
想起陆云的吩咐,张不让冷笑道:“只需…老…老先生…跟我走,你…留…留下!”说着指向女子。
听到张不让的话,那女子面若寒霜。
老者忙对她微微摇头。
柳老爷赶忙跑到她身旁,小声道:“姑娘呀,他先前孤身一人也没有自报身份,你打了也就打了,不知者无罪。”
“可他现在穿着锦衣卫常服,还是个百户,你若再将他打了,别说你和黄老先生,就是我柳家也要遭殃呀…”
“这锦衣卫可不像衙门那么好打发,姑娘稍安勿躁啊…”
见女子迟疑不敢动手,张不让露出一个诡异笑容。
“带走!”大手一挥,一众锦衣卫将老者围在中间,就此离开。
见众人出了院门,女子就欲跟上去。
“哎呦姑娘,你这跟上去,和打他一顿有什么两样,先等等看吧,没准就是去诊个病而已…”柳老爷苦口婆心道。
“柳老爷这般惧怕锦衣卫?”
“这话说的,民哪能和官斗啊?出了事你们可以一走了之,可我这…”
柳老爷叹了口气:“我马上遣人问问朝廷里的人,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或许是觉得柳老爷言之有理,自己现在若是出手只会害了无辜,女子一跺脚返回了院中。
柳老爷长出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念叨道:“老君保佑,黄老先生好人有好报…”
后院,女子回到厢房,推开门就是一愣,随即一脸戒备。:
“你是谁!”
茶桌旁,身着便服的陆云正把玩着手中茶杯。
“姑娘不必知道我是谁,只需知道我能救黄老先生。”陆云漫不经心说道。
女子秀眉微蹙:“不过是走一趟替人诊病而已,何需你救?”
看到女子皱眉,再联想昨夜那蒙面女子,陆云几乎可以断定二者就是同一人。
“看来姑娘还不了解锦衣卫,被他们带走的人,无论有没有罪,都不可能安然无恙归来。”
听到此话,女子面上略显担忧:“我为何要信你?”
“姑娘可以不信我,但是除了我,可没有人愿意再帮你。”
“我若是没猜错,黄老先生会被带到锦衣卫诏狱,那诏狱是什么地方?戒备森严不下于皇宫禁苑。”
“纵使姑娘有些身手也绝无可能救出黄老先生。”
女子面上一阵犹豫不定,陆云也不出声打扰。
过了许久,女子仿佛拿定主意:“你想怎样?”
陆云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轻笑道:“我想与姑娘做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