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漠不紧不慢地磨着菜刀。
他的精神很专注,仿佛进行着某种仪式。
他的世界只剩下了自己,还有手上的那把菜刀。
刀刃与磨石发出沙沙声在餐馆里有节奏的蔓延。
缓慢却有力!
声音一下下刺激着人的耳膜,餐馆里无形的杀气越来越浓郁。
严丝合缝的卷帘门隔绝了内外空气的流动,
餐馆内愈发的灰暗与闷热。
钟漠上半身的白背心已经被汗水浸透。
彪悍的肌肉线条在他的动作牵引下清晰可见。
“咣啷!”
卷帘门那边传出一阵巨响。
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到了门上
卷帘门剧烈颤响,被砸的位置也已经明显凹了进去。
钟漠面无表情地转头瞥了一眼,继续认真磨刀,又过了会儿,他提起菜刀浸入旁边的水池,打开水龙头冲刷,随后拇指在刀刃上轻轻拨了两下。
还不够——
这把刀是父亲留下的,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钟漠很清楚父亲向来珍视这把刀。
说切金断玉可能有些夸张,但砍骨和切菜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待会儿要砍的东西可比骨头硬多了,还得磨一磨。
“砰!”
撞击声愈发的激烈。
几名路人循声好奇看了过来。
“看什么看?!再看我就让你看个够,看到死!”
黄毛的声音在那几个路人背后响起,路人飞快走开了。
赶走那几人后黄毛的气焰更加嚣张,手里的棒球棍挥舞好像立马就要动手。
“钟漠!给老子把门打开!你小子以为关起门就能拖过去的吗?!”
“识相就出来把卖房合同签了,不然老子让你走不出这扇门!”
牛强盛眯起眼睛,声音低沉打断了黄毛。
“黄毛,你给我安静点!”
他声音虽然低,但语气中那种不可抗拒的威慑让黄毛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大哥,咱们还这么等着?这算什么?那小子分明耍你!”
“只要大哥你一句话,我立马进去卸他一条腿!大不了就进去蹲几年,也比现在这样当狗溜了强!”
黄毛说话的时候,牛强盛的脸皮在不住的抽动。
“安静!我做事需要你教?先等着!”
牛强盛狠狠瞪了黄毛一眼,把烟含在嘴边。
黄毛立马就一脸谄笑把点燃的打火机凑了过去。
“去,把家伙拿过来,咱们讲规矩,也要教别人讲规矩!”
牛强盛淡淡说道,然后把嘴里的烟气朝着餐馆的方向吹了出去。
“钟漠,呵呵,我看你能拖到什么时候。”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乌云绵密,天光灰暗,要下雨了……
“大哥,到点了!你看看他,根本就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黄毛说着,又朝卷帘门上扔过去一块石头,撞击声传了很远。
牛强盛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劳子,将嘴里的烟头狠狠扔到了地上又伸脚死命的碾压,直到烟头被压成了一堆碎屑。
“看来今天是要给这几条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轻上一课了,我让你们弄的油锯呢?拿出来,锯!”
黄毛一脸兴奋的从面包车里拿出油锯,拉响了油锯的发动机。
“嗡嗡!”油锯的嘶吼响彻整条街道。
“丧家犬!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在南郊,牛家看上的地盘,必须是牛家的!”
在黄毛身边,其他小弟也围了过来,就等着黄毛在卷帘门上开个洞,冲进去一举把钟漠拿下。
“废什么屁话?赶紧动手!”牛强盛不耐烦的呵斥也传进了钟漠的耳朵里。
下一刻,门口火花四溅。
油锯发出刺耳的噪音,很快就在卷帘门上割开出一个豁口。
钟漠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瞥了一眼电锯,在心中计算了一下时间。
紧接着,他抬头看了眼跳动的倒计时,还剩不到半分钟。
他很清楚,时间一到就没有任何退让的余地。
“爸,我会搞定的,等你回来,饭馆一定比现在好……”
钟漠自顾的说着,只不过这种自言自语的孤寂也越来越深。
刀刃随着钟漠一次次的打磨越来越透亮。
冰凉的冷光看得人心里发毛。
“那就来吧!”
钟漠起身穿好了外套,把放在桌下的包背好。
菜刀别再后腰皮套里的同时,他抄起了桌上没有放进背包里的煤油瓶,拿起了打火机。
钟漠镇定的动了一下手臂,关节处咔咔作响。
钟漠不明白牛强盛为什么非要盯上他,但这不重要。
目之所及的活物都是他的敌人!
飞旋的锯刃像一头野兽,正在对钟漠龇出它凶戾的獠牙!
呼——
钟漠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
卷帘门上被油锯切割的缺口越来越大。
五!
钟漠点燃了打火机,左手紧紧攥着煤油瓶,膝盖下沉宛若紧绷的弓弦。
四!
铁皮翻卷软塌塌的向外倒下。
三!
钟漠一个大踏步,同时点燃了煤油瓶口的无纺布。
在卷帘门瘫软倒下的那一刻,钟漠动了,他朝着门口冲过去!
二!
第一滴雨,从天空落下,预示它降临的是一道惊雷。
“哗啦啦……”
一!
大雨落下,天地变得朦胧,时针刚好跳到了下午四点整。
钟漠瞄准正前方,毫不犹豫投掷出燃烧的煤油瓶。
倒计时归零!
牛强盛的人冲进了餐馆内!
“出来!”
“小王八羔子!过来给牛哥跪下!”
“人呢?”
“钟漠!把钟漠找出来!”
“大哥,这儿好像……没有人……”
“牛哥我看了,没有密道,也没有什么暗格——”
几人在厨房找一圈,也没有见到钟漠。
诡异,安静的诡异。
餐馆内牛强盛一行人相互对望,谁也说不出钟漠的行踪。
明明刚才餐馆里还有动静,现在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餐厅内一片死寂一般的沉闷空气。
“大哥,我们不会一直……一直被鬼在耍吧?”
黄毛的声音在此刻是那么的不合时宜又显得有些渗人。
外边大雨滂沱,餐馆内,一种微妙的气氛在蔓延,牛强盛眉毛都拧在了一起,脸上的皮肉不受控制的抖动着。
“放屁!鬼?那牛爷我就是阎王!”
“等!我不信他不回来!”
……
与此同时,在某条众人无法想象的通道中。
阴暗、潮湿,廊道里血肉散发的腥臭浓郁得让人窒息。
不远处,扭曲变形的黑影密密麻麻长在墙上,让人看着头皮发麻。
钟漠扔出煤油瓶,像子弹一样划出一条笔直的线,击碎了扑面而来的恶臭!
轰!
煤油瓶在墙上炸开,火焰瞬间将墙面与地板吞没。
迅猛的窜开火焰飞快的将冲向钟漠的“人浪”尽数点燃。
人形黑影在火焰中扭曲挣扎,然后消散。
没被烧到的黑影受到惊吓一般迅速的消失在墙上。
不到千分之一秒的失神,钟漠知道他又回来了。
下一秒。
钟漠没有丝毫的迟疑,抽出腰间的菜刀朝右侧墙壁砍去!
就在菜刀要砍到墙时,一个人形的黑影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迎面撞上刀刃,像气球一样炸开,消散。
钟漠轻轻甩掉了刀身粘上的黑色腥臭粘液,脸上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钟漠已经适应了它们的存在,也给它们取了个形象的名字——“怨影”,一种有着模糊五官,看似狰狞,却只能藏在墙中,依靠本能杀戮的怪物。
而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个阴暗恐怖的廊道,面对狡诈诡谲的怪物都是从第一次倒计时归零那一刻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