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重阳佳节,朝廷照例不办公,不过法海父子却是都没能得闲——康熙帝下诏大宴群臣,凡在京从五品以上,以及翰林院庶吉士以上者都有资格参与。
晚宴的时间定于酉时末牌,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个重阳诗会,时间是申时三刻起,地点是晚宴所在地——太和殿。
似这等盛会,肯定是不能请假的,父子俩早早就到了宫中,只是,没多久,法海就不得不寻个机会猫角落里去了。
原因很简单,老爹拉着他在同僚们面前炫耀个不休,老爹倒是爽了,可法海却是被弄得个尴尬不已。
惹不起,躲!
“贤弟怎么躲在这儿,让为兄一通好找。”
法海倒是想清闲,奈何,终归没能躲过刻意来寻找他的纳兰性德。
“???”
一听这话古怪,法海不禁愕然。
“走,赶紧,写诗去,就差你了。”
纳兰性德可没管法海是怎个反应,拉上就走。
晕!
法海就是不想出风头,这才躲在这角落里的,结果,居然还是没能躲过去,真就醉了。
“哟,法大人来了。”
“赶紧,笔墨侍候。”
“法大人,就差你的诗了。”
……
诗词撰写处,今科状元陆肯堂、榜眼陈元龙等几位文名最盛者都在呢,这一见法海被纳兰性德给拉了来,立马全都哄闹上了。
法大人什么的,听着就刺耳。
奈何没办法,要怪就只能怪早已死去好些年的祖父佟图赖,起的什么破名字嘛,连佟姓都给改成佟佳了。
烦人!
但,没办法,法海无奈地跟众人寒暄了片刻之后,提笔便写。
《重阳赏菊》
九九重阳日,细雨洗轻愁。摇曳秋风里,黄花为谁瘦?
“好诗!”
“确实是好诗。”
“此诗一出,满堂珠玉尽失色。”
……
在场的都是文采出众之辈,只一看这首五言绝句,顿时便全都叫起了好来。
“惭愧,惭愧,诸公谬赞了。”
对诗名,法海一向没什么兴趣,他就没打算当一个诗人,可架不住胸有锦绣,随便一写都能是佳作,那就没办法了。
确实可以小小自得上一下。
“太子殿下驾到!”
可惜,他并没能自得上多久,就听一声喝道响起中,年方十岁的太子胤礽已在数名宦官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只是,最引人瞩目的并不是还没发育起来的太子,而是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一名花甲老者,那赫然是赋闲在家已有数年之久的索额图。
“臣等叩见太子殿下。”
太子是半君,那,自然是得恭敬见礼的,在这一点上,满殿人等就没谁敢有所轻忽。
“诸位爱卿都不必多礼了,大家随意些便好。”
太子年纪不大,气度却是不小,举手投足间,隐约透着几分康熙帝的风采,确实了得。
礼数一毕,不少中层官员纷纷抢上去阿谀奉承,唯有法海却是趁人不备,赶忙溜边而走。
“老弟,你这是……”
旁人的注意力都被太子所吸引,都没察觉到法海的异常,唯有陈元龙却是跟上了法海。
“嘘,索额图要复出了,接下来必有一场龙争虎斗,咱们这等小虾米,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知道陈元龙初来乍到,根本看不透朝堂上的蹊跷,为免其行差踏错,法海当即便小声地提醒了他一句。
“呃……”
陈元龙明显很懵,望向法海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探究之色。
然则法海什么都没说,仅仅只是面色淡然地摇了摇头。
概因这里头牵涉到的层次太高,不是陈元龙这等级别的官员所能参与的——索额图如今啥头衔都没有,妥妥就一白丁,居然能出现在这等场合,摆明了就是康熙帝默许的。
这就是在为其复出造势呢。
对这么个风向标,想必纳兰明珠也能看得懂,那自然不可能不加以阻止,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朝堂上绝对是风云变幻,稍不留神就会被风暴所撕碎,躲一边看热闹才是正经。
“子端(陈廷敬的字),诗词评选结果出来了吗?”
没过多久,康熙帝也在纳兰明珠等近臣的簇拥下,缓步走进了大殿。
“回陛下的话,一共收到诗词三百二十七首,其中宗室组一百零二首,臣等一致认为太子殿下所作的《水调歌头·欲语还休》当为魁首。”
陈廷敬给民间的印象一直都是刚直不阿,可其实么,论及拍马的功夫,比起纳兰明珠来,那真是一点都不差。
“取来与朕看看。”
太子好学,文采要说也还行,但,说起来也就只是聪慧而已,离神童明显差得有些远,这一点,康熙帝显然是心中有数的。
“微臣遵旨。”
陈廷敬赶忙躬身将太子先前所书的笔墨奉上。
“嗯,尚可,大臣组是何人优胜?”
只瞄了一眼,康熙帝便知陈廷敬等人就是在捧臭脚——那词填得其实很一般。
不过,太子的面子终归还是得维护的,所以,康熙帝也就只随口夸奖了一句,便即转开了话题。
“回陛下的话,臣等以为纳兰容若的《清平乐·将愁不去》与法海的《重阳赏菊》当可并列第一。”
马屁没拍到马腿上就好,反正宗室组里本来就没什么人才,陈廷敬倒也不怕有人敢炸刺,但,在大臣组的诗词评选上,他却是不敢有丝毫的偏颇。
“哦?那,朕倒是要好好欣赏一下了。”
每回节日里的诗会,夺魁的一直都是纳兰容若,哪怕是那些状元们,在这一点上,也都无法跟他相提并论,而今一听法海居然能与纳兰容若并列,康熙帝顿时便来了兴致。
实际上,不止是康熙帝好奇,在场的官员们也都很是好奇,于是乎,呼啦啦地便全都挤到了并列挂在一起的两副诗词前。
得,一不小心玩大了。
法海有点头疼,概因他是真没料到陈廷敬等人会把他的诗跟纳兰容若的词并列。
要知道虚名可是会误人的,他可不想被康熙帝这位重度文青病患者时不时地拽去浅吟低唱。
只是,现在好像由不得他了。
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