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江水寒的眼睛瞬间一凝，苏于平的味道……是去过阴昌的人！

“比我想的还要快一点……”

他拍了拍驴头：“有没有把握？”

驴子顿时会意的点头道：“老爷放心，小驴如今勤学苦练，隐匿幻形，追踪探查已非当日可比，绝不会被他们看出来半点破绽。

“而且小驴刚刚闻了闻，他们的气味闻起来没有苏于平浓郁。

“以小驴这几天精心研究对比来看，这几人的实力不如苏于平。”

哦？

江水寒满意的摸了摸驴头：“好好好，驴护法用功用心，这份功劳记住了，现在去看看这些阴昌来的人。”

“得令！”

驴子蹄子一摆，顿时蹿了出去。

……

……

“这连江城不错啊……”

连江县城门前，穿着白袍，骑着马的中年人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周围：“我十九年前来，这里的没有如今热闹繁华。

“本以为这连江流言是编造的，没想到……这县令还真把这里治理好了。”

他说着话，捋了捋自己的三络长须：“是个人才啊。”

“你看，爹，我早就说咱们来连江城玩玩，你都不同意，现在这一看，咱们早就应该来了！”

中年人旁边的马车上，一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探出头来，吃着糖葫芦道：“而且这还只是连江城门口，听苏生他们说，连江内的冰城才好玩呢……”

“好好好……乖孩子别急，爹爹等晚上就带你去好好的玩一玩，看看这不夜城。”

中年人一脸慈爱的过来，伸手摸着小姑娘的头。

吃糖葫芦的小姑娘身子一僵，面上表情不变，却从牙缝里挤出话，传入中年耳中：“老东西别太过分！姑奶奶的头是让你摸的吗？”

“你现在不是我女儿吗？”中年人眯起了眼睛，似乎带着几分享受和得意，“为父摸摸你的头怎么了？别乱动，让人看出破绽就不好了！

“别忘了咱们这次的任务！这连江城内可还有其他修行者。”

“好好好……姑奶奶记住了！”小姑娘牙缝里语气凶恶，“喜欢摸头是吧……等这次结束，姑奶奶把你大头小头都剪下来，安你手上，让你天天摸！”

“小孩子家家的，说话……”

中年人话说的一半，看到那不善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寒颤，立刻缩回了手：

“咳咳，任务为重，任务为重……你也不想没机会练就先天一炁吧？”

小姑娘眼角瞪了他一眼：“再有下次，姑奶奶说到做到！”

“明白明白……”中年人连忙回应，随后目光看向周围：“小姑奶奶，你有什么发现没有？

“这城里，有多少同行？”

小姑娘咬了咬糖葫芦，一双大眼睛眨了眨，帽子下的耳朵微微颤动，顿时眼前的房屋不再是阻隔，一条条街道，一个个人影纷纷浮现在她眼中。

同时，脚步声、交谈声、摩擦声……种种繁杂的声音也汇聚到了她耳中，周边街道的景象和声音，被她一览无余。

“嗯？”

小姑娘牙猛地用力，一口咬碎了糖葫芦：“老东西，有情况！

“昨天，有炼气入道的强者在连江县显圣！”

中年人面色险些绷不住，勉强控制着自己不掉头就跑，低声道：“你确定？”

“你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这几条街，很多人都在谈论这事。阴云洞开，月光独照，甚至有些敏感的普通人，在雪落时略微感受了一些刺痛。”

中年人当即一摆马头：“驾驾驾……”

“爹爹，你这是要干什么？”小姑娘伸出脑袋，肉乎乎的小手抓住马缰，一脸天真的看向中年。

“干什么？老子不干了！连炼气入道的都出来了，还留在这等死吗？

“老子就知道阴昌的活不好干！

“那奖励是丰厚，但也得有命拿啊！”

中年人怒气冲冲的传音，面上却是一片和蔼的表情：“乖，你在这不要动，我等等就回来……”

“别急别急，那炼气入道的未必就是冲着这里来的，而且咱们又不深入，只需要打听打听城里种种消息，告诉他们就好。”

小姑娘仔细传音道：“就算对方和咱们的目的一样，咱们说到底也不参与，他总不能当街杀人吧，况且……

“我还留了两张遁影符，真有危险，姑奶奶不会忘记你的，肯定带着你跑。”

“吁……”

中年人拉住缰绳，若有所思，这样的话……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最重要的是，成了的话，他们只要离开连江城，就有八成的把握能踏入十二重楼，日后凝结先天一炁。

“干了！富贵险中求！”

下定这个决心后，中年人传音的声音都带着几分谄媚：“姑奶奶，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我啊，咱俩合作这么多年来，我要是没了，你上哪找这么好的帮手去？”

“那还不快点行动？”

小姑娘眼睛转动：“先给姑奶奶买上十根糖葫芦，咱们再慢慢逛一逛。”

“好嘞，姑奶奶你等着吧！”

一行人状若随意的在各个街道行进，时不时的在各个小店，各个热闹处询问驻足，买些零嘴。

连江城并不算小，他们这般闲逛行走，一天下来却也没将整个连江县逛个清楚。

但在这过程中，却是发现了不少修行者的痕迹，听到了更多传闻。

钟昭的案子更是被他们早早的听到，更是让他们下定了今晚就走的决心。

这连江城，暗流涌动啊！

但一天下来，两人不得不承认，在当今世道，即便连江县暗处有许多并不到位之处，甚至还有不少恶事，但已然是他们见过最为安定的城市了。

剩下的无论是沿海大城，还是景朝中都，暗里的混乱秩序和恶事都要远超连江。

普通人若是能在这里安居，也是一件幸事。

“可惜了……”中年摇了摇头，“这里也就还能有个十几天安宁吧？无论是阴昌找的神庙，还是这里本来的布置……

“都让这城无法安宁啊。”

“嗤……老东西又多愁善感起来了？”小姑娘嗤笑一声，“来，给姑奶奶捶捶腿，你现在多愁善感，怎么当初抓人卖的时候没怜悯怜悯他们？”

“不一样，不一样的……”

中年摇了摇头，麻利的来到马车旁，坐在小姑娘旁边，给她捶腿。

“他们那是活不下去了，所以我帮他们解脱，死前还能有一笔银子拿，想必他们现在还会感谢我……”

中年的话还没说完，面色陡然一变。

身前的小姑娘同样一凛，下意识的便要发动符箓。

然而就在这意识将出未出的时刻，一道雄浑的钟声在他们脑中，在他们意识之内响了起来。

当——！！！

钟声响起，两人意识瞬间衰退，直挺挺的摔倒在了马车上。

“还挺敏锐……”

不远处，江水寒骑着毛驴走出，挑了挑眉毛。

若不是他如今百日筑基，钟护法又在香火逐渐充足后有了足够提升，怕是根本拦不住对方发动符箓。

但现在……

“驴护法。”

“小的在！”

“给他们弄到咱们的院子里，我要好好的审一审。”

“得令！”

驴护法当即一溜烟的跑到马车边上，将马车连着昏迷的两人一起撞入缩影袋中。

触碰到驾车人的时候，还颇有些意外：“老爷，这驾车的，是个机关人！小驴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区别。”

“应该是苏于平说的偃师一脉的传承。”江水寒眼神微动，“记得让他们把自身的功法什么的都写出来，神庙周围，到时候建一个琅嬛福地也未尝不可。”

……

……

连江县，县衙阁楼十五层。

贾尽忠坐在椅子上，翻看手中的卷宗，时不时的从旁边拿起酒壶，小酌一口。

但越是小酌，他越是感觉到头疼。

这高高的一摞一摞的卷宗，从一百年前的连江城一直到现在的，他这是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要是放到平日里，他早就让下属帮忙了，但这一次为了不走漏风声，他甚至连钟昭都没让帮忙。

当然，最重要的是，以下面那些人的水平，怕是根本无法从这里面找到他所需信息。

“这钟昭，天天就知道给我找事做！”

贾尽忠骂了一句，又拿起酒喝了一口。

昨天在被告知那处隐藏的街道，他便亲自前去看了看，仔细的勘察一番。

顿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馋虫饿鬼……现在还有人用这么丧尽天良的法门……也不怕折寿！”

他骂骂咧咧的说了两句，刚要继续翻动，耳中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抬头等了几息，果然看到钟昭走了上来，冲着他行了一礼道：“大人，属下今天按照您的吩咐，分别在城中各处寻找，在你所说的重要位置检查，发现了这个。”

他说着，从腰间口袋里取出几块石牌。

这些石牌，大体相似，前后各有两面，每一面都有三幅图。

其中正面中心为人，左侧为一飞天之人，右侧为一面貌狰狞孔武有力的怪人。

而背面则是一虫，一兽，一片冰火刀剑轮转之地。

贾尽忠吐出口气：“好，能发现这些说明事情还不算严重，钟昭啊……”

“卑职在！”

“不用那么严肃，这些天你好好带着县城内捕快官军，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巡逻，一发现有所不对的，立刻抓捕，不要管对方官位什么的，有本官呢！

“但凡看起来不太对劲，有嫌疑的全都抓住，牢房目前还是够的。”

钟昭面色一肃：“大人……情况真有这么坏？那条街起码有十年了……”

“正是因为十年了，我才担心。”贾尽忠站起来，走到钟昭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钟昭啊，对方十年的努力，一朝暴露，会怎么样？”

钟昭立刻明白过来：“铤而走险，提前发动？”

“以防万一，总不能拿连江县几十万人命去赌吧？”贾尽忠面上认真无比，“我们赌不起的。”

“卑职明白了。”

钟昭认认真真的点头道：“今晚开始，城内的巡逻会更快更紧。下官这就去做。”

贾尽忠满意的看着钟昭离去，过了片刻才转过头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我手上的这东西，你不想看看吗？”

微风拂动你，窗扇轻摇，片刻后，一道温和的声音从贾尽忠身后响起：

“当然想看一看，是什么能让你都稳不住了。”

“艹！”

贾尽忠猛地转身，手上捏的石牌刷的扔了出去，却被对方轻松抓住，他破空大骂：“你个狗日的倒是潇洒！老子在这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你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办公办公还是办公！老子连找个小娘们的工夫都不敢啊，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结果辛苦这么多年，现在要出乱子了……这他娘的是什么事！”

贾尽忠对面，当日和江水寒一同入城的书生面露微笑，儒雅随和的道：“老……我叫你老贾吧。你这些年兢兢业业，现在出现这事，也仁至义尽了，想走就走吧。”

“呸你个狗日的！”

贾尽忠撸起袖子，一把抓住书生领口，恶狠狠的道：“说，你是不是早知道？老子这两天就尝试过逃跑，地道都准备了八条。

“但一远离连江城，怎么就心慌慌的……甚至气喘无力，逐渐虚弱……是不是你狗日的做得好事？

“明明我之前离开过几次，根本没有这个情况。”

书生眨了眨眼睛：“你还真准备跑啊？我还以为你这么多年下来，已经爱上连江城了，平日里也算兢兢业业啊……”

“我爱连江城，和我准备跑路有什么问题吗？”

贾尽忠手加了几分力，撇了撇嘴道：“总不能让我和城共存亡吧……快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书生隔开贾尽忠的手，摸了摸下巴：“嗯……你如今算是连江县内最受信赖的人是吧？又有景朝官身，官印……

“这日积月累下来，这座城已经记住你了，而连江县虽有城隍庙和城隍，但你也知道情况，那城隍和没有也没区别，所以……

“你就和城隍之位勾连起来了，有了几分城隍的本事。

“之前你虽然离开，但没有不回来，不为这城做事的念头，自然不会有什么情况。

“可你现在准备开溜，虽然你还不算神，不算地祇城隍，但气息位格相勾连下，你也就受到了限制。

“不过你也别觉得冤，这十年来，要不是你屡次动用连江城隍威能，你还不会受到这限制，顶多是难受一下。

“按照你所说的情况……你这十年来，那城隍威能，基本闲着就用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