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王王妃被带到杜英府邸。
诸王被宣入宫中,诸王暂住府邸具备锦衣卫封锁,不许出入。
巡捕营营丁持曹吉祥手令,把人提出来。
杜氏虽没见过这般阵仗,但还是保持端庄仪态。
年过五旬的她,内宅里的风浪见惯了,身上培养出上位者的仪态,高贵典雅。
进了杜英府邸,穿过花园,进入正堂。入目的全是人头,她的至亲家人,都躺在血泊里。
而她的老父亲,浑身是血,还活着。
“何至如此!何至如此啊!”
杜氏没被血腥场面吓到,而是怒冲冲走到曹吉祥面前。
“原来是荆州王王妃,本督见礼。”
曹吉祥站起来行礼,规矩不可废,扭头看了眼营丁,厉喝道:“还不见过王妃!”
巡捕营营丁全都跪下行礼。
杜氏拂了拂衣袖,尽显王妃仪态,寒声道:“我家郡王,虽被降爵,那也是姓朱的!岂是尔等狗奴欺辱的?”
这话说得十分难听。
但曹吉祥得受着。
他应声道:“王妃教训的是。”
“荆州王乃皇族,天潢贵胄,本督乃天子家奴,自然不敢欺辱。”
“但敢问王妃,您是荆州王府的人?还是杜英的家人呢?”
曹吉祥问。
“大胆!”
杜氏厉喝:“本王妃嫁给了荆州王,难道就要和母家断绝关系往来吗?亲生父亲、嫡亲兄长都不能认了吗?哪来的规矩!”
“王妃教训的是。”
曹吉祥笑呵呵道:“本督敢问王妃,杜英可是王妃亲父?”
“废话!”杜氏厉喝。
“那杜英造反,王妃可是杜英九族之一?”曹吉祥凌厉爆喝。
杜氏脸色一变,惊异地看着老父亲,又看了眼曹吉祥,士气一软:“可、可有证据?”
“若无证据,本督会如此行事吗?”
“王妃没看到这遍地鲜血吗?”
曹吉祥慢慢站起来,盯着杜氏:“请问王妃,杜英造反,你参与多深?参与多少!”
造反?
杜氏一怔,吓得踉跄几步,惊慌失措地摇头:“什么造反?本王妃什么也不知道,你个狗奴可不能污蔑荆州王府!”
张口一个狗奴,闭口一个狗奴。
曹吉祥目光一阴,咱家是皇爷的奴婢,不是你荆州王府的奴婢!
“本督说的就是,谋逆造反!”
“王妃!”
“是不是荆州王欲图谋朝篡位呢?”
曹吉祥逼近杜氏,目光阴冷:“您荆州王王妃,也不想当郡王王妃,想做母仪天下的皇后了呢?”
“所以才鼓噪伱的亲生父亲,杜英,为你在京中招兵买马,锻造兵器,欲图谋反呢?”
“没!没有!”杜氏疯狂摇头。
她怕了。
荆州王地位尴尬。
辽王一脉,本就招皇帝烦,不然也不会被皇帝降格为郡王。
但荆州王在京师这段时间,闭门不出,不敢和人接触,就担心被皇帝抓住小辫子,彻底开革出玉碟。
没想到,锅从天上来。
“那你为何要保杜英呢?”曹吉祥逼视她,一寸一寸逼近她。
噗通!
杜氏维持不住大家风范,狼狈地坐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曹吉祥,语气凌乱:“我家王爷没造反,没有造反!”
“那杜英招募的私兵,是给谁用的?”曹吉祥问她。
杜氏摇头,表示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却仗着荆州王妃的身份,欺辱本督?”曹吉祥将她的话,原封奉还。
杜氏知道自己错了!
张狂也要分人的,这个曾经漠北王的铁杆,已经成为景泰朝新宠。
曹吉祥根本就不将荆州王府放在眼里。
甚至,还视为眼中钉。
“曹、曹公公……”杜氏想修补关系。
啪!
曹吉祥狠狠一个耳光抽在她的脸上:“你叫本督什么?”
身为荆州王的王妃,养尊处优。
竟被曹吉祥,一个在他眼里狗奴的太监,扇了一个耳光!
一个耳光,她脸上扑的脂粉簌簌而落,脸颊高高肿起。
但她不敢怨怼。
更不敢生气。
反而,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叫了一声:“曹大人!”
认怂了!
“少跟本督攀关系!”
曹吉祥冷笑:“杜英蓄兵谋反,你作为杜英的女儿,必然也参与其中!”
杜氏满脸惊恐,疾声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杜英谋反,和荆州王府有什么关系呢?”
“求大人一定秉公查明啊!”
她瞬间抛弃了亲生父亲。
“王妃,刚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曹吉祥怪笑:“你跟本督说,亲生父亲,您能不认吗?”
他模仿杜氏的语气,学的惟妙惟肖。
“不认了,不认了!”
杜氏扇自己耳光:“是本王妃错了,本王妃错了!”
杜英呛出一口鲜血,目光悲怆。
这就是他的好女儿。
“贱人!”
曹吉祥冷哼:“连亲生父亲都不认的贱人!”
“本王妃是贱人,是贱人!”杜氏不停磕头。
“堂堂荆州王王妃,却对一个太监,奴颜屈膝,王妃,您这是要陷本督于不义啊!”
曹吉祥闪开身子:“您这大礼,本督可受不起!”
杜氏浑身一僵,慌乱之中忘记了礼法。
啪!
曹吉祥又狠狠一个耳光抽在她的脸上:“国朝礼法,你身为荆州王王妃,难道都忘了吗?”
“本督虽是巡捕营营督,但也是宫中的太监!”
“是皇爷的鹰爪走狗!”
“本督就亲自教教你礼法规矩!”
啪!
曹吉祥反手又一个耳光落下。
杜氏生生受了两个耳光,脑瓜子嗡嗡响。
她意识到,自己真的错了。
就该一直端着王妃的架子,曹吉祥反而拿她没办法。
因为,曹吉祥根本就没有她的把柄。
所以引诱她主动犯错,把柄送上来。
这回好了。
把柄双手奉上。
“说说吧,你们父女是如何串谋,蓄养私兵,打造军器的?”
“从实招来!”
曹吉祥冷冷问:“还有谁,是你们的同谋?”
杜氏摇头,说不知道。
到了这一步,她只能先保自己了。
妇人,根儿在夫家这边,她的儿子是嫡长子,未来是要继承王爵的,富贵万年。
“你爹知道啊!”
曹吉祥慢慢坐在椅子上,笑呵呵说:“王妃,只要你能撬开你爹的嘴。”
“本督会如实上禀皇爷,大功加身,皇爷说不定喜悦之下,晋升你家王爷的王位。”
“否则呀,参与谋反,是什么罪,王妃想必是最清楚的!”
杜英两眼一突!
这曹吉祥还有半分人性吗?
让他的亲女儿,逼供他!
杜氏身体都在抖,这一刻才明白,她能从锦衣卫手中提出来,就是因为杜英谋逆,她是同罪。
曹吉祥搞不定杜英,就让她来逼供亲爹。
还诱惑她,只要弄出口供,不但不追究她的罪,还可能让荆州王,复爵辽王。
她心里生出一丝希望,等荆州王百年之后,继承王位的是她的儿子啊。
她膝行过来:“爹,您就说了吧!”
杜英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饶了我吧……”
杜氏看向曹吉祥。
曹吉祥冲她笑了:“你觉得没有证据,本督会把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吗?”
“爹,说了吧!”
杜氏磕头:“您不看我,看墭儿的面子上,您就说了吧!”
杜英呛出一口血,还是不说话。
“墭儿从小就跟您亲近,他是要继任王爵的人啊!”
“您不能害他呀!”
“您不能那么自私,为了保住杜家,不顾王府的死活啊!”
杜氏嚎啕大哭:“爹呀,说出来吧!女儿求求您了!”
杜英仍一言不发。
满脸悲戚,仿佛在说,我真的不知道啊,要我说什么啊?
“您从小就偏心!”
“不疼爱女儿!”
“为了您的富贵,把女儿嫁去了王府!”
“你知道,女儿在里面受了多少委屈,您知道吗?您想过吗?”
“没有,你只在乎杜家的兴盛,从来不在意女儿在夫家过得好坏!”
“您的心怎么这么狠呢?”
杜氏双目泛红,晶莹泪珠流下:“现如今,女儿终于熬出头了。”
“孩儿长大了,颇有才能,女儿就等着墭儿继任王爵,女儿好享几天清福!过几天好日子!”
“可您不让啊!”
“您不允许啊!”
“不让女儿过好日子啊!”
杜氏泪水汹涌:
“您从小就对女儿狠心。”
“从小就轻视女儿。”
“老了,老了,却要让女儿给你陪葬!”
“凭什么啊!”
杜氏擦了把眼泪,面容凶狠,抄起一根铁签,抓起杜英的手,狠狠扎进指甲缝里面!
杜英痛得惨叫。
“说!”杜氏大吼。
铁签扎得很深,戳到了骨头。
杜氏抽出来,握紧铁柄,使劲扎杜英的手掌。
杜英痛得往回缩。
但杜氏手力气极大,使劲拽着他的指头,疯狂戳他的手掌,鲜血暴涌。
动作娴熟,轻车熟路。
“说!”
杜氏疯了,疯狂扎。
杜英痛晕过去了。
但杜氏还在发疯似的扎,动作熟练,不知道在哪练的。
亲爹被扎晕了。
她反而上头,要直接戳死亲爹。
“你个老厌物!”
“为什么还活着!”
“老而不死是为贼,你就是老贼!”
方兴立刻拉开她,杜英肚子里有秘密,不能轻易死了。
她把铁签丢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仿佛铁签在手,他是修罗。
丢了铁签,她就是佛陀。
啪!啪!啪!
曹吉祥鼓掌:“精彩。”
“王妃做事够狠。”
“但杜英却迟迟不招供。”
“本督的时间是有限的,再等下去,天就彻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