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飞踏加砸头,汉宗案牵扯出来的党争
就在俞士悦抓人的时候。
阁部诸臣,却都在深思,汉宗案究竟是谁炮制出来的,重要吗?
作为一名合格的政客,应该善于利用一切环境,将汉宗案利益最大化,借此打击政敌。
彼此之间,莫名对视一眼。
从景泰八年起,皇帝就自己站出来,当群臣的靶子,从裁判变成选手,以扩大皇权为名,大肆干扰朝政。
其实,他成为被群臣群起而攻之的对象,党争变成了,帝臣之争。
朝堂上,所有人都是皇帝心中的良臣良将,为了大明肝脑涂地的忠臣。
可是,这些人的力气真会往一块使吗?
就说于谦,他想做人间文武圣人,既希望皇帝继续当裁判,也不希望皇帝砍他的脑袋。
孙原贞,想证明自己比于谦强。
耿九畴,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建立顶级士绅家族。
白圭,跟耿九畴作对,开启党争。
姚夔,宁愿做毒士,也愿意显贵一时,同时暗戳戳的发展文臣中的人脉。
王复,想入阁,想位极人臣,可前面的阻挡太多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啊?
皇帝呢,硬生生将所有人捏合在一起,试图往一块用劲儿,可争权夺利是人的天性。
皇帝拿走了大部分权柄,臣子就得为剩下的残渣权力,争个你死我活。
能臣太多,绝不是什么好事,谁都有野心,谁都想当执牛耳者,这就会形成内耗。
皇帝压着,尚且不会立刻爆发,现在皇帝走了,内耗来了。
所以,汉宗案是谁炮制的不重要。
这是一个开启党争的契机。
是争权夺利的机会,是走到臣子顶峰的最好时机。
耿九畴和白圭对视一眼,只要把对方搞掉,权柄自然暴增。
孙原贞偷偷看了眼于谦,于谦这个人太敏感了,哪怕皇帝掌握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杀掉他的。
所以,于谦是最希望中枢平稳的人,那么他孙原贞,是否该利用这次机会,让风波持续下去呢?
马文升和余子俊的眼神碰撞,都是后起之秀、青年才俊、未来的国之宰辅,自然就是天生的冤家。
姚夔和王复这对好基友,似乎都看到对方眼里的野心。
李实、宋琰、薛希琏,就没有争一争的意思吗?
只有陈文、马昂不敢抬头,他们本就不是皇帝的宠臣,坐上这个位子,全凭本事。
那么,他们能否借机搞掉几个地方督抚呢?
汉宗案爆发,团结的中枢竟有分崩离析之感。
而在南京。
锦衣卫出马,让整个南京见识到景泰帝的残暴。
这皇帝哪里是什么千古一帝,就是千古暴君!
不问缘由,直接就杀啊!
南京城门关闭七天了,南京城内所有富户以上的,以宅子的面积算,全被锦衣卫控制起来,严刑拷打。
紫禁城,被南京城的财货堆满了。
皇宫装不下,就往各个官邸装,很快也满了,然后往民居里堆积,皇帝派兵看着。
难怪皇帝从宫中带来几千计相呢,原来是为了这事呀。
广德州,是南直隶的直辖州。
但被划入安徽治下了,如此吏治仍不明晰,还是以原南直隶管辖统治的。
杨信收到圣旨,将广德州内一切大户,全部缉拿,严刑拷问。
胆敢逃跑者,一概以造反罪论处。
陈舞阳亲自出京,主持广德州清洗之事。
而根据苦岭关的佃户招供,他们主要来自广德州三家大户人家,分别是广德三杰,钟、夏、袁三家。
这袁家也有三杰,号称广安三杰,这三人善于诗作、剧作,多篇剧作在秦淮河上广为流传。
陈舞阳率兵快马包围广安县,直接攻打袁家。
袁家三杰,还开了个广安学宫,跟宫中申请的钱财,皇帝掏钱建的学宫,让他们收徒传道。
结果,造反到皇帝头上了!
嘭!
豪华的府门被冲开,陈舞阳率兵冲进去,见人就杀!
“全部跪下,抵抗者杀无赦!”
陈舞阳提着刀,冲进府宅之中,喝问:“三袁在哪?”
“大人,我家老爷在学宫里讲学呀!”
“带路!”
陈舞阳让人把袁家人全都抓出来,聚集起来。
而三袁闻听重兵攻破他家府宅,吓得要跑路,结果被学宫里一个学子拽住:“你们要是跑了,朝廷追责下来,我们可怎么办啊?”
在学宫里听课的学子们懵逼了,你们犯了什么罪,竟惹来朝廷大军?
“放开老夫!”老大袁开隆急了。
“老师,您总教导我们,为人处世要堂堂正正,朝廷是讲理的,只要您没犯罪,我们这些广安学子就是拼死,也得护住您呀!”
袁开隆大急:“伱这是护住老夫?还是弄死老夫啊?”
“老师,世间事再大也大不过一个理字,您问心无愧,为何要跑呀?”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你懂不懂啊?老夫没你这样的学生!”
袁开隆使劲拽衣服,索性把衣服撕开,翻墙而逃。
兄弟三人也聪明,为了不拖累对方,分三个方向逃走,能逃一个是一个。
嘭!
大门被军将撞开,陈舞阳快速冲进来:“三袁在哪?”
那个拽住袁开隆衣袖的学子,指了指三个方向:“他们分三个方向跑了。”
“来人,封锁广安,连夜缉捕!”
陈舞阳凶厉地看向诸多学子:“你们最好和三袁没有关系,否则,你们全家都得遭殃!”
“大人,袁师犯了何罪呀?”那个学子小声问。
“造反!”
哗!
学宫里一片哗然,胆子小的学子从椅子上坠落,有人站起来:“我愿意帮大人抓捕袁师,求大人饶过我家!”
“好!”
陈舞阳不认识三袁,有学子带路,自然是好的。
“袁师平时最是忠君报国,怎么可能造反呢?”有学子小声为三袁辩驳。
陈舞阳听见了,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个学子:“既然没造反,他为何要跑呢?”
“大人您这是诡辩。”那学子小声辩驳。
“你个小子有点意思呀,你先卖了你的袁师,然后又为你袁师辩驳,你是要干什么呀?”
没错,这个学子,就是拽住袁开隆,并告诉陈舞阳袁开隆逃哪的学子。
那学子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大人,吾拉住吾师,是不想令其蒙羞,正如他教导诸生一般,当堂堂正正为人;”
“学生告知大人袁师去处,因为您是官,学生是民,官问民,自有道理,学生不敢反抗,此为天理;”
“而学生为袁师辩驳,乃因袁师是吾师,自然要为其发声。”
陈舞阳发现这小子是个人才啊:“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巫璋。”
“巫璋,好,你既然想知道究竟,那本官就在这里审理三袁,让尔等看清楚,你们的老师是什么货色!”
话音方落,三袁被抓了回来。
虽有广安文宗之名的三袁,此刻却哭哭啼啼的,跪在陈舞阳面前。
“苦岭关指挥使许鑫造反,你们可知道?”陈舞阳问。
“不知。”
陈舞阳又问:“根据俘虏供述,其兵卒非关隘卫所兵,而是你袁家佃户,可承认?”
“我袁家对大明忠心耿耿,不敢造反。”袁开隆哭哭啼啼道。
“不见棺材不落泪!”
陈舞阳忽然拿起一张小凳,狠狠砸在袁开隆的脑袋上。
袁开隆咚的一声,扑倒在地上。
“你头是真硬啊,这么砸都不出血。”
陈舞阳丢下板凳,直接跳起来,双脚飞踏,狠狠踏在袁开隆的脑袋上。
“啊!”袁开隆惨叫一声。
陈舞阳退后两步,一个俯冲,一跃而起,狠狠踏在袁开隆的后脑勺上。
袁开隆鼻子和地面亲密接触,咔嚓一声,鼻梁碎裂,鲜血长流。
脑袋则嗡嗡剧痛,像是被重锤砸到了一般。
整个学宫,所有学子瞪圆眼睛,你这叫审案?
陈舞阳薅起他的头,发现额头只是有道红色印记,并没有出血,这招飞踏差点意思。
那就再来一个,狂砸头!
嘭嘭嘭!
陈舞阳拽着袁开隆的脑袋,使劲撞地。
三两下,鲜血暴溅。
袁开隆嘴里呕血,人眼看就不行了。
“你怎能如此欺辱士大夫?”袁开道难以置信,这陈舞阳竟虐杀了大哥。
还没审呢,就随便虐杀士大夫,这天下还有天理王法了吗?
“别着急,下一个就是你!”
陈舞阳朝他笑了:“既然他不招,那就去阎王爷那边招供吧!”
“来人!把袁家上下,全部砍了!”
“喏!”军汉应诺而去。
袁开道和袁开寰看向学宫的学子们,你们倒是帮老师说说话呀。
可是,学子们亲眼看见陈舞阳暴杀袁开隆,纷纷低下头,恐惧陈舞阳。
巫璋咬了咬牙:“大人,您以喜好杀人,人心不服,怕是也难以向圣上交代,请大人罢手,让学生代为审讯,必给大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陈舞阳觉得这巫璋有意思,先状告三袁,又冒死为三袁求情。
“本官给你个机会。”
二袁乞求地看着巫璋,让他救救老师吧。
巫璋先行礼,然后问:“两位老师,全都招了,还能少受点罪。”
噗!
二袁直接吐血,你就是个天生坏种!
“我招什么啊?我没做过啊!”袁开寰哭泣。
“老师,造反无非是死,但您落在这位大人手中,是要被虐死的,还是少受点罪吧。”
这话让袁开寰怒吼:“你个小坏种,老夫是你的老师,你竟逼着老师承认莫须有之罪,你是何居心啊?”
“老师,承认吧。”
陈舞阳看着巫璋,这小子有趣儿啊。
本以为是回护老师,结果上来就把大帽子往老师头上扣,这小子是在攀附我陈舞阳啊。
“您就算不承认,只要将那些佃户拉过来,和您家人的账本核对一下,就真相大白了。”
巫璋看了眼陈舞阳:“这位大人身手矫健,六休先生(袁开隆字)的下场,您想必不想经历一次吧?”
“你个坏种!害死我家了!老夫怎么眼瞎收你做徒弟呢?”
袁开寰痛哭流涕:“我家也是身不由己啊!”
招了?
陈舞阳发现巫璋是个人才,可招入东厂,为国效力。
袁开寰承认了,却说他家不是主谋,而是受到外人挑唆,挑唆者正是王维贤。
据他招认,王维贤逃亡浙江,似乎要在湖州鼓动造反。
袁家之所以被迫绑上江左盟这艘破船,因为袁家做了海上的生意,王维贤手中有账本,只要袁家不肯出兵声援,他就将账本在报纸上公开,袁家就完了。
但是,袁家不是傻子,没想过造反。
他家派去的,根本就不是家中佃户,而是窝藏家中的匪类。
至于这些人供述是袁家人。
一定是王维贤摆弄是非,用袁家顶缸,让厂卫调查的视线,从他身上偏离出去。
他请求陈舞阳,去抓王维贤。
陈舞阳却笑而不语。
皇帝正愁没机会整饬江南士绅呢,看看这场风波过后,看看江南还有没有士绅了!
至于王维贤,折腾再多,只是给皇帝清洗江南的机会。
皇帝巴不得王维贤继续作乱呢。
这二袁也是傻,这广德州如此严密,王维贤说溜就溜,你们就不觉得很奇怪吗?
而且,王维贤是从南京离开的呀,南京是谁坐镇,还没明白吗?
“抄家灭族!”
陈舞阳却留在广安没走。
将所有和袁家有关系的家族,一网打尽。
等于说,广安县,所有大族都被清洗掉,人被抓走,财货被抄没,家产充公。
整个广德州,一家都不能少。
捷报送入宫中。
朱祁钰看了一眼:“广安够穷的呀,就抄出来一百多万两银子。”
“皇爷,一个县啊,就这么多钱,还没算固定产呢,那些宅子、铺面、庄子也值钱呀。”
“让陈舞阳深挖,一定有银子埋在地下,没挖出来。”
朱祁钰不信,江南这么富,一个县就这点银子,打发要饭的呢?
“南京城的财货统计出来了吗?”朱祁钰问。
“回皇爷,银子统计出来了,约有7000千万两白银。”
“才这点?”
朱祁钰对这个数字并不满意:“一定有大批银子埋在地下,让金忠再扫一遍。”
“再传旨下去,谁敢手脚不干净,诛九族!”
“奴婢遵旨!”
冯孝问:“皇爷,这些罪人如何处置?”
“都杀了可惜了。”
“将首恶诛杀。”
“其余人打散了,运去交趾、广西、湖南、贵州、云南安置。”
朱祁钰没想过赶尽杀绝。
要是赶尽杀绝,得杀个几百万人。
送去边疆,填充边疆人口,如此一来,大明这盘棋就活了。
“皇爷,去云贵的话,会不会串联造反?”冯孝的意思是,都杀了,省着移民麻烦。
“造反好呀,朕喜欢他们造反。”
朱祁钰冷笑:“他们敢造反,朕就再抓住他们一次!”
“凡是被移走的,不按罪犯论处,按照正常移民安置即可,他们的家产,就当赎罪银了。”
“皇爷是否太优容了。”冯孝觉得,祸乱的根基,就是江南,干脆斩草除根。
这还优容?
人家几百年上千年的家资,被你得了。
你开海一百年,能赚多少银子?
一次抄家,比开一千年海赚的都多,哪个合适?
当年太祖皇帝海禁,估计是把出海做生意的人当成小偷,没事就杀一波,当肥羊薅,绵延不绝的薅。
“确实优容了。”
朱祁钰微微点头:“令厂卫再审一遍,凡是说出家中藏银的,一概以平民移民,若不招的,则以罪犯移民。”
这些地主老财,最会藏银子。
皇帝挖出来的这些,肯定是浮财,不知道有多少还埋在地下呢,只有他家自己人,才能找出全部。
所以,皇帝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自己招认。
反正大家族人多,人多口杂,肯定有人会招的。
作为平民移民,好处多多,起码到了新地,他们也是有产阶级,若是罪犯移民,就是无产阶级。
“皇爷圣明。”
冯孝又问:“皇爷,那些固定产怎么办?”
固定产,如果走正常流程拍卖的话,一定会低价落入勋贵、文官人家手中,皇帝得不到什么实惠。
所以,京师几次抄没家产,都不要固定产,或者把固定产赏赐给有功之臣,卖个人情。
南京则不一样,勋贵都在北京,南京多少鞭长莫及,赏赐出去,早晚还会回到江南新士绅口袋的。
至于赐给文官,此事文官并未出力,也没有功劳,赐给他们,武将不服。
朱祁钰却沉默不语:“用固定产换土地,你说那些士绅会同意吗?”
“皇爷,还没到那步,暂时不要那样。”冯孝担心皇帝步子迈大了。
“那就暂时放着吧。”
“所有清理出来的土地,暂时收归宫中,等年后重新分配。”
“固定产,也都收归宫中。”
朱祁钰斟酌道:“后天就过年了,正月初七吧,南京城开门,恢复正常。”
今年这个年,绝对让南京人永生难忘。
“汉宗案,京师查的怎么样了?”
这个名字,是俞士悦叫出来的,冤枉皇帝是汉王的儿子,所以取名汉宗案。
“皇爷,俞尚书亲自上阵,很快就有结果的。”
冯孝看出来了,皇帝对这个案子并没特别在意,他的皇位稳固,已经不是区区流言能动摇的了。
他有钱,皇位就稳固。
无钱,皇位就没了。
“俞士悦啊?”
朱祁钰勾起嘴角:“看来朕不在京师,京师已有党争之嫌啊,俞士悦没人撑腰,所以被踢出来顶缸。”
“朕的景泰朝,没有想象中那么祥和啊。”
“是朕把人性想的太美好了。”
人都有灯下黑的心理。
把别人想的很坏,总把自己人想的很好,其实大家都是人,一样坏的。
这话冯孝可不敢接。
“新年礼物,可都准备好了吗?”朱祁钰问。
“回皇爷,都准备好了,您虽不在北京,但这些都会按部就班的发放下去的。”
今年还有新鲜玩意儿。
两年惊喜过去,除夕宴准备得再惊艳,对大臣来说也是稀松平常的事了。
朱祁钰微微颔首:“给内监传旨,朕不在京中,不许偷奸耍滑,务必将除夕宴做的精致,务必送到各督抚、将军手中。”
“景泰十年的朝议总结,让于谦代朕总结。”
“景泰十一年的春闱,让礼部务必做好。”
“朕不在京师,照常放烟花,不必因汉宗案而影响春节。”
朱祁钰不爱过万寿节,所以最重要的就是除夕了。
本来这些都是离京之前交代好的事了。
腊月二十九。
高宗本率兵而来,驻入龙江水寨。
他马不停蹄入宫觐见。
皇帝之所以心心念念高宗本,因为高宗本率领的军队,是暹罗海军,带来共六千人,皆是海战水师。
“陛下,微臣有几件事禀报,请陛下细听。”
高宗本十分着急:“臣对暹罗兵多方打探,确定暹罗土地,都是亩产10石以上的沃土,其中有很多地方尚未开发。”
“臣估算,整个暹罗沃土千里,比大明江南还要广阔,甚至比大明的总田土数还多。”
“而且,暹罗从有史以来,就没发生过饥荒,微臣可以确定。”
“陛下,暹罗人口可一点都不少,微臣估算,应该在千万人以上(算土人)。”
高宗本担心皇帝不取暹罗之地,所以不停给皇帝灌输暹罗富庶的思想。
而天下间,对暹罗最熟悉的,不就是他高宗本吗?
看看方瑛,三年平南,先定广西,再吞安南,国公之位稳稳的,边永、夏埙、廖庄、高瑞等人,皆是大功啊。
还有王越,平朝之战,一战封爵。
他高宗本凭什么不能一战吞暹?凭什么不能封武勋,文爵?
“朕知道暹罗富裕。”
“安南并入大明,只是时间问题了。”
“夏埙给朕上了奏章,最迟会在景泰十一年年底,荡平整个安南,届时整个交趾,就完全属于大明了。”
“占据交趾,大明在中南半岛,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朱祁钰道:“朕会从江南,先移一百万人口去交趾,陆陆续续移个五百万人过去。”
“五年后,交趾就有争锋的实力,十年就能吞并暹罗。”
高宗本一听,喜形于色:“臣愿为吞暹先锋!”
“暹罗并入大明,你去当第一任布政使。”
当督抚他高宗本资历不够。
高宗本激动地磕头:“臣愿为陛下驱使!”
“第二件事。”
“臣发现西夷商人,并不愿意和大明贸易了。”
“臣还想从西夷商人手中买大批土豆呢,他们绝不同意,似乎对土豆极为看重。”
玉米种子应该够用了,只要先在各省培植,适应土地,慢慢杂交,一点点在民间推广,肯定是够了的。
种子不是拿过来就能用的,得先适应气候,从明年的新种子中,再推广才行。
所以朱祁钰是全国各省都分一些,就是用来培植。
至于土豆,那是人家的战略物资,大明得到,纯属意外,因为皇帝做的绝,把船扣了,人杀了,才得到的种子。
“西夷商人还愿意和大明合作才怪呢?”
朱祁钰很无语:“在大明的西夷,都被阉了入宫了,你这次又去暹罗抢人家一波,杀了多少啊?”
高宗本苦笑:“陛下,那是没办法的事呀。”
“朕知道,问问,杀多少商人啊?”
见皇帝没怪罪的意思,高宗本才实话实说:“臣估算,杀了大食、波斯等地商人,约有一万有余;西夷商人近两千人;东南亚商人近千人。”
他越说声音越小,担心皇帝真的生气。
朱祁钰却站起来:“拉梅萱没少赚钱啊?”
“啊?”
高宗本有点懵,啥意思?
“你个蠢货,你被暹罗王当刀使了,还不知道呢?”朱祁钰真想踹死他。
“陛下,如何当刀?”高宗本的思维和皇帝不一样,大明要的国威呀。
“商人什么最多?”
“钱呀!”
朱祁钰自问自答:“你杀了这么多商人,大明沾着一点好处了吗?”
“那些种子,是朕用丝绸换的。”
“花没花钱?”
“暹罗王呢?一人没死,守株待兔,赚了多少银子?”
“你个蠢货,还以为自己多英雄呢!被人当刀使了,这个黑锅还得朕来背!”
“你说朕冤不冤枉?”
皇帝这么一说,高宗本脸色发白,叩首求饶。
“下回长点脑子。”朱祁钰得把士大夫的思维掰过来,一切向钱看齐。
“陛下,当时那种情况,臣该怎么办啊?”
高宗本还埋怨呢,您说了的呀,种子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现在杀几个人您还不开心,为什么呀?
“蠢啊!”
朱祁钰急了:“把银子带回来呀!你这脑子怎么长的?咱们杀了人,打劫了人家,凭什么战利品不归咱们呀,蠢货啊!”
“啊?”
高宗本傻傻地看着皇帝,您这脑回路有问题吧?
我怎么漂洋过海的把银子带回来呀?
等等!
不是讨论不该杀商人吗?
哦,感情您不是觉得背锅了,所以不爽?而是觉得没捞着钱,才不爽的!
您这皇帝也太市侩了吧?
高宗本觉得自己很了解皇帝,现在发现,一点都不了解呀。
“对呀,杀几个外国商贾,算个屁啊。”
朱祁钰摊摊手:“莫说你把大食商人都杀了,你就算把整个大食给朕灭了,亡国灭种了,朕都不在乎。”
“但钱呢,朕没捞着好处呀。”
“凭什么黑锅让朕来背呢?”
“冯孝,让司礼监拟旨,让拉梅萱把朕的银子都吐出来!不给银子也行,给朕出五万船粮食,运送到广州来!否则,朕就派方瑛,把他抓到北京,朕问问他,为何不恭顺?”
高宗本都懵了,您是耗子给猫当伴娘啊,要钱不要命啊。
“皇爷,至于这么麻烦吗?”
冯孝觉得,还得从南京写圣旨,送到北京司礼监去,再发去暹罗,太浪费时间了。
“您直接下旨给方总督,让方瑛去解决呗。”
朱祁钰点点头:“不必告诉方瑛了,交趾督抚是朱英,朱英马上就要从山东卸任,去交趾,传旨告诉朱英就行。”
高宗本看到这对主仆,发现自己格局小了。
我还担心皇帝看不上暹罗土地呢。
原来皇帝看得上土地,看得上银子,就是看不上暹罗人啊。
还是您狠。
“陛下,那暹罗王可不好对付呀。”高宗本担心。
朱祁钰笑了:“高宗本,你还不知道吧?方瑛从老挝借了一块地,这块地呢,刚好和暹罗接壤。”
“咱们和暹罗,是邻国了。”
“朕已经下旨,在这块新地里,建立一府,以郝暄的字命名,郝暄出使老挝,拿下这块地盘,居功至伟。”
“暹罗王本事再大,在朕眼睛里,他也是猪狗一样的东西,不足一提。”
高宗本叩首:“陛下圣明!”
“对了,暹罗水师可堪一用?”朱祁钰问。
“回陛下,水师还算可以,但臣以为是打不了大仗,也就能吓唬吓唬人。”
高宗本打心眼里瞧不起暹罗兵的实力。
其实,暹罗兵真的不弱。
别和大明比,和附近几个小国比,那就是一等一的强兵。
“那就令其汉化,不必回暹罗了。”朱祁钰大手一挥,六千水师也给吞了。
“陛下,这些人终非明人,还是用自己的水军更加放心。”高宗本建议。
“朕已经令天下征召漕丁、水手、舵夫、艄公等人,建立水师。”
“如今已经初具规模,明年就可堪一战了。”
其实,朱祁钰真不缺兵员。
以前是缺钱,所以大明兵很弱,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不是吹的。
而且,他手中有大量倭寇俘虏。
这些人都可以随时拉上战场的。
而在京师。
明天过年,俞士悦却还在诏狱里,审问詹忠。
詹忠却攀咬出来很多人。
因为咬出来的人太多,所以俞士悦反而谨慎,继续拷打,将詹忠的家人全部抓来拷打。
“我不敢撒谎,都是真的。”
詹忠浑身是血,眼珠子被挖出去一颗了,气息奄奄:“我只求速死,死……”
“你可知,你供出来的人是谁?”
俞士悦震恐,詹忠供出来的人,都是白圭的党羽,而主谋是白圭。
“是他,我知道的就是他。”詹忠不停求速死。
白圭。
他的女儿因为诞下龙子,被荣封熹妃。
他又是景泰朝的重臣,礼部尚书。
可以说,他是皇帝的忠犬。
他为什么要爆出汉宗案呢?
俞士悦想了很久,结合皇帝在南京大杀四方,那么此案,就是皇帝亲手炮制的,借白圭的手放出来而已。
那么,他看向詹忠。
只会以詹忠的死而结束,皇帝不会允许查到他头上的,也会保住白圭的,那么倒霉的就是詹忠,顺带着还有杨俊了。
也许杨俊会保留一命,那是因为看在杨信和杨珍的面子上,放过他而已。
詹忠、刘纪几人,是必死无疑了。
但皇帝会满意这个结果吗?
俞士悦想了很多。
他只能将此结果送给首辅于谦,让于谦来解决。
在景泰十年最后一次阁部会议中,于谦直言不讳,将矛头直指白圭。
白圭立刻看向耿九畴:“是你,俞士悦是你的人!”
“白尚书,你在说什么呢?”耿九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皇帝不在京师,魑魅魍魉都蹦出来了。
“首辅,请相信下官,下官绝对没有参与汉宗一案,下官以身家性命保证,下官是冤枉的。”
于谦则看着白圭。
他主持京中事务,对他而言,绝不是扩大势力,而是让京中平稳过渡。
所以,他是朝中最急着查明真相,甚至真相是什么不重要,只要让汉宗案的疑云随着新年的钟声烟消云散,就好了。
于谦有自知之明。
同样的,于谦不动,孙原贞就想动。
姚夔效仿王竑做毒士,但随着皇帝出京后,他就彻底隐身了,他唯一的任务,就是挟制于谦的兵权。
而于谦不想动,对他而言,就该继续动。
像马昂、陈文,没有斗争的基础,他们也想不到从此案当中,如何攫取利益,所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新上任的马文升、周瑄、杜铭等人,不敢参与党争,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政治资本。
王复、宋琰、薛希琏有自己的想法,倒是彭时,刚刚入阁,对此次战争,没做好准备,所以不愿开口。
百官各有各的心思。
最有趣的是李实,李实和白圭交好。
但他此刻,竟然装聋作哑。
“首辅,那詹忠一定是攀咬!”
“先不说我白圭人品如何,就说此案曝光,对我白圭有什么好处?”
“我女儿可在宫中侍奉,又诞下龙子,如此往陛下身上泼脏水,对我白圭有什么好处啊?”
白圭极力辩解。
整个廷议,都在看白圭的表演。
“那詹忠为何偏偏攀咬你呢?”于谦问他。
白圭立刻指向耿九畴:“是他,是他在污蔑下官。”
于谦摇摇头:“这个理由无法成立,白尚书,你想说清楚自己,必须拿出足够的证据来,否则本首辅无法信任你。”
“这……”
白圭气恼,他给李实使眼色,请李实帮忙说话。
但李实恍若未见。
白圭忽然发现,所有朝臣中,只有他白圭的女儿,入宫侍奉了,所以他被文官孤立了。
汉宗案不管真相如何,他都被文官抛弃了。
他干脆闭口不言。
“白尚书,可还要辩驳?”于谦明摆着要快点结案。
“本官行得正做得直,无须辩驳,本官相信俞尚书一定会给本官一个真相的。”
白圭只能找软柿子捏。
俞士悦脑袋都快钻进裤裆里了,这种大佬议事,他是最没有存在感的,即便是大理寺寺卿周瑄,也比他强,因为人家简在帝心。
“白尚书,涉及到您,俞尚书怕是也没法深查。”沉默寡言的王福,一句话,就把白圭打入深渊。
白圭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人缘竟这么差!
“王侍郎和耿尚书穿一条裤子,自然唾弃老夫了?”
白圭冷笑:“是非曲直,就用证据说话吧。”
王福不再说话。
孙原贞却笑了起来:“白尚书,不要意气用事嘛,你既然还坐在文华殿里,就说明我们还是信任你的。”
于谦脸色微变,好个孙原贞,这是要挑动白圭来反对我?
白圭目光一闪。
姚夔缓缓开口:“汉宗一案,牵涉到陛下,绝不能匆匆而止,这有欲盖弥彰之嫌,容易惹人非议,务必要做到证据确凿,为陛下正名。”
好个姚夔,原来你想咬死我!
于谦立刻看向王复,若王复再咬他一口,这场廷议,他就难以脱身了。
幸好,王复并没开口。
第一次,于谦心慌了。
皇帝在京中时,他很镇定,但皇帝离京,最慌的是他。
因为皇帝要做千古一帝,要用他的兵法、权术、身份,来镇压诸臣。
可是,朝臣眼里,他不是那个文臣魁首了,因为他是邢国公,是武勋的魁首,这样的人,如何能带领大明文官呢?
偏偏一个勋贵,却霸占着首辅的位置,挡了所有文官的道了。
于谦猛然明白。
皇皇帝给他设的圈套,是一层套着一层,他挣脱开一层,就会出现第二层,他根本跳不出皇帝的手掌心。
“首辅大人势大,下官不过区区攀附皇上的污浊之人罢了,如何敢和首辅大人抗衡?是不是啊?邢国公?”
白圭直接把矛头指向于谦,故意挑明于谦的身份,他不是文官,而是邢国公。
于谦转眼就被打脸了。
刚刚代表着文官阶级,抛弃了白圭。
转头,他就被文官阶级抛弃了。
本该和白圭报团取暖的,结果白圭给他致命一击。
“俞尚书,此事你是调查的,证据确凿?”于谦甩锅给俞士悦。
俞士悦最憋屈。
他没靠山,所以在阁部重臣里,备受排挤。
他想撂挑子不干了,皇帝还不同意,他敢走,就会找邪碴,弄死他。
“皆是詹忠供述的。”俞士悦还能甩锅给谁?难道甩锅给耿九畴吗?
“那詹忠何在?”
“此人受不了刑,已经死了。”俞士悦道。
于谦瞳孔一缩,立刻意识到,俞士悦被耿九畴拉拢去了,要坐实白圭的嫌疑。
甚至,耿九畴还买通了李实。
却没想到,孙原贞和姚夔帮白圭说话。
白耿之争,是在下面层次。
于孙之争,是上一个层次。
此刻,一团麻似的爆发。
“下官人微言轻,又有嫌疑在身,自愿闭门思过,等待陛下判定便是。”白圭退让一步。
孙原贞和姚夔同时射出一抹怒光。
我们白帮你了?
你临阵脱逃?
“但是!”
白圭话锋一转:“污蔑本官之人,请首辅大人务必查清,我白圭虽非名门,但也是清白士人,受不了这污渍!”
他直接将了于谦一军。
于谦吐出一口浊气,老虎不发威,你真把我于谦怕点动荡不成?
“俞士悦,本首辅再给你三天时间,务必查清真相,若查不清楚,本首辅就停了你尚书之权!”
于谦厉喝,环视一周:“今年陛下不在京师,除夕节假皆取消,务必保证天下正常运转,任何人不许请假!各自当值去吧!”
看着于谦发怒。
孙原贞和姚夔笑而不语。
你于谦想京师平静下来,想都别想。
其他人安静地吃瓜,却被波及,过年不能休息两天,心中难免不爽,而这些不爽,都会叠加在于谦身上。
于谦看似强势,其实得罪了所有京官。
廷议之后,暂停白圭的职务,暂由左侍郎宋琰和薛希琏代理礼部事。
于谦亲笔写下奏疏,禀明事情原委,送去南京。
白圭回到家里,就大发雷霆,把几个儿子招来,大骂一顿:“即日起,白家闭门谢客,任何人都不见!”
“父亲,宫中熹妃娘娘赐福,是否承接?”长子白镔问。
白圭被气乐了:“你是不是傻?熹妃娘娘的恩德,你敢拒绝?疯了?”
“父亲息怒。”次子白钺道。
看见白钺,他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他有五儿三女,二女嫁入宫中,为陛下的熹妃白氏。
但嫡长子白镔,却是他发妻秦氏所生,秦氏生了一子一女,秦氏已经去世了,又续了孟氏为继妻,这孟氏生了二子一女。
妾室,又生了二儿一女。
白镔虽是长子,却不事文武,就喜欢勾栏瓦舍,丢尽他白圭的名声。
倒是次子白钺,甚是聪慧,有继承他衣钵的希望。
“钺儿,可知为父为何闭门自守呀?”
白圭将白钺抱起来,白钺过了年就七岁了,白圭对他寄予厚望。
“父亲是为了自保清白。”白钺人小鬼大。
白圭哈哈大笑,转头看向快二十岁的白镔,立刻收了笑容:“看看你弟弟,再看看你!”
白镔满脸不忿,凭啥我就不行?
“夫人,近日不要去宫中叨扰熹妃娘娘。”白圭嘱咐一声。
“妾身知道。”
孟氏是继妻,进来就当一儿一女的后妈,这后妈可不好当。
白镔别的不行,和弟弟们争宠,那是一等一的。
家中还有个难缠的老太太,那老太太甚是能惯长孙,她这个继妻当得不爽利。
好在自己女儿儿子争气。
女儿出落得好看,又为人宽和,懂得诗书,在宫中颇为陛下喜爱,又诞下一个龙嗣,如今又怀有身孕了,可见恩宠不断。
白圭却叹了口气:“陛下在南京,并未纳江南女子为妾,身边侍奉的妃嫔太少了,老夫是礼部尚书,如何不愁呢?”
“老夫听说耿裕有一女,甚是乖巧懂事,应该入宫侍奉呀;还有李实,老夫和李实交好,却知道李实的孙女在闺阁中有女诸葛的美名;马昂的女儿、刘广衡的孙女都是不错的。”
孟氏傻眼了,您是媒婆吗?
给皇帝保媒拉纤?
白圭却嘿笑两声,老夫进了屎坑,你们也都得进来。
转眼就到了除夕。
朱祁钰起早,去祭祀孝陵,向老祖宗请安。
回来没有朝议,也没有景泰十年的总结。
朱祁钰多少觉得不太适应,连续办两年的颁奖典礼,莫名其妙不归他办了,由于谦代办。
这段日子,彻底闲下来,他是非常不适应啊。
老朱家的第二个工作狂,朱祁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