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驾到。”养心殿门口的太监看见太子的队伍走来,高声呼着。
李远牧身上披着厚重的狐皮大氅,大步进门,来到了冬暖阁。
皇贵妃张采梦此时正在给武相帝喂药,见他进来正要行礼,李远牧上前一步阻止了她。
“娘娘,父皇现在如何了?”他叹了口气低声问着,做戏要做足,演戏演全套。
张采梦在继续喂着药,闻言咬了咬嘴唇,回道:“臣妾没用,陛下这两日气色虽好了一些,但还是没醒过来。”
李远牧怒哼道:“这帮庸医,父皇要是有个差池,本宫让他们人头落地。”
“殿下不可冲动,陛下征战多年,身体本就留有病根,沉疴难起,好在朝堂还有殿下,恰好能让陛下休养生息一段时日。”
张采梦轻声的劝解,以往雍容华贵的她此刻显得有些憔悴,像极了忙里忙外照顾丈夫的小媳妇。
李远牧问过守着养心殿的锦衣卫,皇贵妃这几日连后宫都没回,就呆在养心殿照顾陛下了。
这他娘的....张采梦对陛下是真爱?如果不是,他绝对要给她颁个最佳演技奖。
但不管如何,“张千纶之女”这个名头,让他的内心始终保持警惕。
世人即便再畏惧皇权,但总有些东西是割舍不了的,就比如血浓于水的亲情。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李远牧静静的陪了一会,等着张采梦喂完药后他才开了口。
“本宫过去清心阁等娘娘,内务府有些琐事要和娘娘商量一下。”
他说完就径直转身出了冬暖阁,来到了对面的清心阁。
吩咐宫女端来了鹅城他珍藏的茶叶和茶具,他泡起了功夫茶。
茶水飘香四溢,在严寒冬日来上一泡,确实舒心。
张采梦身披裘衣进了门来,经过简单收拾后此时看上去没了憔悴之色,恢复了往日高贵而清冷的模样。
“娘娘,天气寒冷,快坐下尝尝本宫泡的茶暖暖身子。”李远牧热情的招呼着。
两人面对面而坐,张采梦谢过后端起茶小口饮了起来,她美目轻眨,心中有些波澜。
以前吊儿郎当、目空一切的废物太子她见过很多次,确实没把太子放在心上。
但太子监国后,一切都不同了,尽管冲动而冒进,直接斩杀了内阁大学士和一部尚书。
这是天大的事,太子却死死的占着理,让她那当朝首辅、权倾朝野的父亲一时都发作不得。
想到父亲递过来的纸条中,要她全力把持住内务府和后宫,必要时候,甚至要用昏迷的陛下去做文章来配合他。
陛下刚昏迷那两日,她有太多时间去做这些事情,但她突然感觉太累了,借着照顾陛下由头,一直未出养心殿。
父亲啊父亲,梦儿帮你做了太多的事情,您是真的打算要那个位子么?梦儿要如何自处?
张采梦心中自嘲,梦儿身为陛下皇贵妃,父亲,您可有为女儿考虑过?
更何况,她太了解陛下的手段了,尽管陛下昏迷,但宫中和京城却几乎没有动荡,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而太子殿下看似玩世不恭的外表下,这几日堪称运筹帷幄的手段看的她也心惊,父亲,您真的能斗的过么?
看着张采梦一杯茶喝了半响,李远牧也安静的泡着茶。
今日该办的事都布置出去了,他静等结果即可,此刻偷得半日闲。
“殿下好手艺,细细品尝下来,这是臣妾喝过最好喝的茶。”
张采梦刚才一时思绪纷纷,直到小口喝完茶水才回过了神。
李远牧微笑回道:“以前有些事有些想法在脑袋里,但却改变不了一些东西,所以爱酒。”
“现在尽管有能力去改变一些事了,却发现有更多的事等着改变,所以爱茶了。”
“茶叶是手底下的人自己种的,娘娘喜欢,回头我让人送一些茶叶过去。”
张采梦大大方方的谢过,但她心下怔了怔,如此太子,朝堂却还有不少大臣不把太子放在眼中,认为太子稚嫩可欺。
她心中叹了口气,把太子当废物的人,可能才是真正的废物吧。
心中斟酌了一番,她直接开口道:“殿下,内务府臣妾平日里接触不少,汪总管此人比较老成持重、安常守故,才让陛下看中。”
“殿下还请看在臣妾的份上,让汪总管有个善终。”
汪广全自她来宫内后教会了她很多,对她是真正的爱护,张采梦也对他视师若亲。
但她当着太子的面说出这番话,心中也是有些紧张。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大秦太祖传下来的祖训。
大秦以来,有不少妃子恃宠而骄或暗中干政,无一例外都被赐死。
太祖祖训不可违,是历代大秦帝皇和朝廷大臣的共识。
她开口帮汪总管说情,往大了说已经不亚于干政。
李远牧泡茶的手顿了一下,对着张采梦轻轻一笑道:“娘娘想哪去了,汪总管作为朝堂元老,几十年来持之以恒、一丝不苟,本宫打心眼敬佩的。”
“找娘娘是因为宫内的财政吃紧,本宫打算削减内务府一些开支,后宫的内务也尤为庞大,这才过来和娘娘商量。”
张采梦闻言松了口气,下一刻就反应过来,内心银牙差点咬碎,好你个太子,这是故意引导她往汪总管身上想去。
这也怪不得她,这两日太子杀星之名已经传开,刚刚杀了户部满门,又来找上内务府。
她不由的多想,心下认为太子要找个由头杀了汪广全,迫不及待的开口求情。
只是她忘记了她躲在养心殿,汪广全其实有去找过她,却不得而入,才搞了这么一起乌龙。
张采梦蛾眉微微皱了下后脸上恢复了平静,一直被太子主导着话语,她有点不想呆了。
“朝廷财政吃紧,后宫理应分担,削减开支一事,殿下做主即可,臣妾没有意见。”
李远牧在皇贵妃面前的茶杯添上茶,继续道:“谢过娘娘体贴,正事谈完,本宫还有句私下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不当讲!
张采梦面色平静的端起茶饮着,心中却在摆烂,嘴上言不由衷的回道:“臣妾洗耳恭听,殿下请讲。”
李远牧没有立刻开口,他泡茶半响停下,慢悠悠的起身,拿上挂着的狐皮大氅。
“娘娘是不是张首辅的女儿在本宫看来其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娘娘为后宫之主、皇家之人。”
“本宫要看到后宫风平浪静,希望娘娘不要做傻事。”
张采梦看着太子大步跨出清心阁,身影逐渐消失。
她无法清心,心中微颤,太子知道什么?
这一刻,太子在她心中,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