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四年,夏。
烈日高悬,树影婆娑,茂密的丛林之中,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唯有让人心烦意乱的蝉鸣声不曾停息,响个不停。
纵横交错的枝桠间,一道身影正悄然蹲踞在一棵老樟树上,毫无声息,仿佛一具古尸,又好像入定的老猿。
“真是聒噪啊……”陆白自言自语道,随手将树干上一只叫个不停的夏蝉弹飞,惊起了一只停靠在他头顶的乌鹊。
“估摸着时间,就是在这没错了。”
陆白又打了个哈欠,又伸手将遮在额头前的两缕刘海捋顺,深邃的眼眸中有些不怠。
他已经在这不吃不喝等了七天七夜了。
“这里是【一人之下】的位面,如果我的穿越没有扰乱到这个位面的秩序,那么按照原本的情节,宝儿她一定会在这里出现。”
陆白期待着,眼神始终盯着前方的那条林间小路。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不久之后,伴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说话声,两个赤裸着上身的年轻汉子出现了在了路间,紧接着,在小路的另一边,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声响,一个青春靓丽的身影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披散着头发,身穿白色绣花袄裙的年轻女子。
“是宝宝!”
虽然只是一个侧影,但陆白无比肯定她就是【一人之下】里的冯宝宝。
此时的冯宝宝失去了记忆,秀气脸庞上的那一双大眼显得十分空洞。
见到自己喜欢了多年的角色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陆白一时间有些失神。
然而就在这短短一会,其中一名农夫就已经走到了冯宝宝身前,狞笑着将其推到在地,欲行不轨之事。
见到这一幕,回过神来的陆白目光顿时变得冰冷,扶着树干的手稍一用劲,将苍老的树皮连带着大块的树干揉为粉末。
“他奶奶的,劳资都来了,还能眼睁睁看这禽兽欺负宝宝不成?”想法在脑中过电般闪过,正当陆白准备出手的时候。
“你们两个干什么!”
一声怒喝响起。
紧接着,一颗石块狠狠砸在了那个压着冯宝宝的壮汉头上,及时出现的一对农民夫妇阻止了悲剧发生。
“是徐翔的父母。”
陆白生生止住了即将冲出的身形,压下了内心的冲动,思索间,一个想法在他内心浮现。
很快,这对夫妻将那两名农夫骂的灰头土脸地跑走后,旋即带走了一脸懵懂的冯宝宝。
…………
“呸!马上到手的鸭子又飞了!”
山间小路中,一名壮汉行走着,一边叫骂,一边捂着红肿的额头。
“王锅(哥)……这没准是老天爷救咱撒,我听我娘说,这山里忽然冒出的漂亮姑娘,可能是狐狸变的妖怪恁。”
壮汉的身边,一个略显瘦小的农夫身边支支吾吾道。
“有个屁的妖怪,你个瓜怂,刚刚你要来搭把手,说不定咱就得手了……真他娘扫兴!”被称作王哥的汉子嘴上骂着,又狠狠向路边吐了口唾沫。
“呼……”
忽然,似乎有风在林间吹过,大夏天的竟让人不由自主升起一股寒意。
“王哥,咋感觉有些不对劲嘞。”
小个子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大太阳的,啷个还起鸡皮疙瘩……”
“你莫在那……”被呼作王哥的壮汉扭头正想训斥一顿小个子,却忽然发现对方愣在了原地,目光直勾勾盯着前方。
他回过头,顺着同伴的目光,随后也呆住了。
就在他们身前十余步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静立不动的身影。
“呼……”
又是一股寒风吹过,让俩人不由自主地头皮发麻。
小个子揉了揉眼睛,想要确认那个身影是人不是鬼。
只见对方一身黑色长袍,长发随意束起,身材清瘦,五官白皙,面如刀削,看着面善,就是那对眼神冷冰冰的,给人以无法形容的心悸,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是个长相俊俏的少年郎,看着像是城里跑出来的公子哥……又像是个道士?”小个子喃喃自语。
“喂,你啷个站在那一动不动,怪吓人的!”被叫做王哥的农汉语气不善,又有些心虚地叫喊道。
然而对方没有回答,依旧拦在路中间不为所动。
刚刚才遇到了一个城里来的小姐,现在又有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莫不是一伙的?
就连这一声不吭的模样都那么像!
农汉王哥心想着,打量着对方瘦削的身材,内心胆大了起来,于是又向前走近了几步。
“少年郎,你这孤身一人待在深山老林里,是很危险的撒”王哥捏了捏拳头,发出一阵脆响,壮大的胸肌耸动,看向少年的眼神满是挑衅。
然而他忽的又愣住了,只见这黑袍少年冷冰冰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些情绪。
但不是恐惧,似乎是……戏谑?
“瞧不起我?”农汉愤怒出声,本就火大的脾气再也压不住,挥起拳头狠狠地朝着对方的太阳穴砸去。
“这一拳有劳资耕地二十年的功夫,你个小毛孩拿什么挡!”农汉厉声叫喊道,拳头带起破风声。
然后便戛然而止。
看不清动作,只是眼前一晃,少年便轻易用一根手指格挡住了袭来的拳头。
就好像轻飘飘地接住一片落叶。
叫骂声戛然而止,农汉的瞳孔陡然缩紧,这时,对方古井不波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笑意,咧开嘴角露出的大白牙显得有些邪性。
一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少年郎,就这样轻描淡写地用一根手指接下了自己蓄力一拳?
还没等农汉王哥反应过来,更匪夷所思的画面出现了。
只见少年的身体周边不知何时起竟然萦绕着一股无比浓郁的淡金色光芒,宛若实质,又仿佛无物。
一股强烈的本能危机感自农汉颅内迸发而出,他想要逃,却猛然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难以言明的恐惧占据了头脑,犹如一只被狮子摁住咽喉的老鼠。而后,一股力量扭动着他的眼珠,不受控制地对上了少年冰冷的目光,以及一根对着自己额头的修长手指。
“你该死。”少年轻轻开口,唇红齿白。
这是少年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
下一刻,一道刺目的金光充斥在他的眼前,紧接着,他的眼球就爆了,而后是炸开的头颅,就好像碎裂的西瓜。
血液夹杂着肉块飞起,却无法沾染少年,在其身前被一股无法看见的屏障挡住。
“啊!”伴随着一声惨烈的尖叫,不远处的小个子腿脚一软,整个人因为剧烈的视觉冲击晕倒在了原地,昏过去前,他终于想清了先前感到的那股不对劲。
原来树林里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蝉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