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事已至此”,陈怀一边观察着朱祁镇的面部表情,一边仔仔细细地遣词造句着,“战场上所要考虑的事物,已经没有那么多了,所以,战场上所能使用用的手段,也是不太多了。”
“直接说重点。”朱祁镇打断了陈怀的犹犹豫豫,也给予了陈怀一份鼓励。
“是”,陈怀应了下去,“其实,英国公的意思是,首先,大军围护好皇上。”
“这瓦剌虽然是有骑兵等强大力量的,可人数上,到底是差了我军太多、太多,因此,只要我军的阵型不乱,那么,皇上的安危一定能保证上。”
“其次,便是等到晚间的时候,一旦瓦剌军如信使所言,会向后撤离一点来为我军让出水源的话,那么,彼时,我军就趁机突破,直至将居庸关极其附近方向的瓦剌骑兵给消耗殆尽。”
“最后,便是优先由着,最后一批用作护卫陛下的骑兵,和陛下玉一同离开了。”
“所以说”,朱祁镇做了一个总结,“这就是所谓的‘人海战术’了,对吧?”
“‘人海战术’”,陈怀因为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词语,倒也惊奇了一下,不过,马上,他就反应了过来,“这么说的话,倒也贴切。”
“呵呵”,朱祁镇脸上露出了笑容,不过,这份笑容却有些凝固了,“用将士们的命,去换朕的命。”
“好战术啊,好战术。”
“对了,你们呢?”
“我们?”陈怀震惊了,毕竟,在他的记忆中,朱祁镇可是鲜有回去关心底下的将领啊。
“我们的话,便是会在陛下离开之后,为陛下拦住瓦剌了。”
“并且,也打算想从瓦剌身上收回些血债了。”
“朕问的是,你们,能不能安全回来?”朱祁镇把陈怀的话头扭向了真正重要的地方。
见此,陈怀沉默了片刻。
随后,他说到:“此番,首重陛下的安危,其次,我等的安危,也势必能保护住。”
“毕竟,历来,草原对中原所做的事情,大多都是劫掠了,而非所谓的‘刨根问底’。”
“想来,在我等抵抗了很长时间之后,那也先便会因为人数的急剧减少而停止杀戮吧。”
“随后,我等便就安全了。”
“呵呵。”这回,朱祁镇脸上的笑容终于多了一丝松懈----前身听不懂将领的话语,可不代表他就听不懂了。
索性,将领给了皇帝安慰,那皇帝便也给上将领一个安慰吧。
“好了,朕知道了。”
“既然都已经有了详尽的计划了,那你们就先过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是。”曹鼐和陈怀应了下去。
“对了”,二人刚一转身的时候,朱祁镇又多问了一句,“石亨可给朕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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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此时,回到营帐中的人物只有朱祁镇和他的护卫将军樊忠了,“不知陛下为何非要那石亨陪着陛下一同离去?”
“呵呵”,朱祁镇笑了一下,并回答到,“无他,唯手熟尔。”
听见了这句话后,樊忠没有再向朱祁镇问询了。
皇帝都已经回话了,而且,又不是什么胡言乱语,那么,自己没听懂,只能是自己的问题了。
所以,姑且就慢慢悟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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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镇斜视了一下樊忠。
他敢肯定,樊忠绝对没有明白之前的话语中,是谁在“手熟”,以及,其人又在“手熟”着什么?
“对了,之前,驸马都尉井源可去把喜宁给送走了?”
“回陛下,已经送走了”,作为一个武夫的樊忠,大脑袋瓜里,装着的全是疑惑,“不过,陛下为什么非要对着这么一个太监伤心呢?”
“没什么,就是想着,王振这么多年下来,全然待在了宫墙之中,难免会忘了血腥之事,朕就让他去回忆、回忆了。”
“哦。”樊忠静默了下去,并且也没有再度询问了。
当然,朱祁镇不可能去将真正的原因告诉樊忠了。
其实,在今年----也就是正统十四年间发生的这场大灾难,理应分作两部分。
第一部分,就是王振这一部分。
当然,王振的这一部分马上就要结束了。
第二部分,就是喜宁的这一部分了。
在喜宁和朱祁镇一道被也先抓走了之后,其人就立即投靠了瓦剌。
而后,还是那句诗,“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因此,更别说远不如成吉思汗的也先了呢。
脑子这个东西,朱祁镇承认也先是有。
然而,他的脑子到底能比自己的前身强过几分,朱祁镇却是保持怀疑了。
所以,接下来的“告诉也先关于紫荆关等边防的虚实,而使其进攻”、“押解皇帝进行扣关”、“提醒也先关于京师重地的情况,而使北京保卫战爆发”等“伟大事业”,表面上来看,其中的主导者是也先。
可实际上,喜宁的脑袋瓜子,才是朱祁镇而今极度想要的东西啊。
朱祁镇坐在了帅椅上。
当下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和自己的护卫将军樊忠一起等待了。
等着张辅等臣工做好相对应的准备。
等着企图欺骗明军的瓦剌在后退之后,又被明军给欺骗了。
再等着自己这个大明的皇帝在跑入居庸关内后,即率领着无数将士去彻底破灭掉之后的,比土木堡一战更能给大明带来伤害的阴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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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果真如瓦剌信使所说的一般,瓦剌大军,后退了。
在得到这个消息后,朱祁镇一下子便跨上了自己的御马。
“诸君,今夜,既要死战,又要活着”,朱祁镇向着而今还能待在自己身边的诸位大臣们大声说到,“死了人,莫要怕。”
朱祁镇此时一股君临天下的感觉。
“常言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不管稍后的难关有多么惨烈,朕命尔等,务必活着!”
“我想诸位也知道,事到如今,这土木堡一战,完全颠覆不了我大明的根基,可尔等,假若在之后给没了,那我大明的国运,可就彻底没了!”
说着,朱祁镇提了一下不怎么有耐心的骏马的脖子上的缰绳。
随后,骏马安定。
“朕,说尽千言万语,最后也只不过是汇成了一句话。”
“我煌煌大明,万世永昌!”
随后,只万见万马齐嘶。
“煌煌大明,万世永昌!”
“煌煌大明,万世永昌!”
“煌煌大明,万世永昌!”
随后,朱祁镇拔出佩刀,向着居庸关的方向猛地一指,并大喝道。
“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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