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了马车后,朱祁镇便是朝着蹇家的门口走了过去。
然后,等到朱祁镇刚一跨过蹇家的大门时,就看见“哗啦啦”地一大片人,跪了下去。
并且,与此同时,自他们的口中,也是说了出来。
“圣,躬安。”这句话了。
朱祁镇提前就给他们说过,自己这次出来,并非是因为公务了。
只是私底下到蹇家这边来转一转了。
所以,他们就只是轻微地说了出来,而非大声地喊了出来----本来呢,朱祁镇都计划让蹇家的这些人,完全是不要去说这句话,也不要给跪了下来。
可这个想法刚一说出给王振这个当代人的时候,就被他给否决了。
王振说:“礼法不可废。”
然后,他又说道:“明知而不为,当为不孝也。”
皇帝是所有人的君、父。
由此,朱祁镇才是退而求其次地希望他们声音小一点了。
毕竟,朱祁镇更希望自己所能得到的是,关于这个时代的真正氛围的体验感,而非依旧像是在宫内一般,被别人给高高地捧了起来、架了起来。
就和一尊菩萨雕像似的
不过,令朱祁镇感到更加欣慰的一点就是,这些蹇家的人,除了可以地把自己的声音给压低了以外。
还说出了“圣,躬安”的这句问候语言,而非是正式见面的“吾皇,万岁”这句语言了。
“朕,躬安。”
朱祁镇对着跪下的众位蹇家人士这么说了一下。
并且,随之,他也是用自己的双手虚扶了一下。
“谢陛下。”
众人回应到。
“好了,都进去吧。”
朱祁镇笑着对众人说到。
“是,陛下。”
闻言,蹇家老大蹇英主动来到了朱祁镇的身边,以便充作向导。
“你是?”朱祁镇一边跟着蹇英向着蹇义的住处走出,一边疑惑道。
“微臣,乃尚宝司丞,蹇英是也。”蹇英首先是对着朱祁镇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官职----蹇英和朱祁镇在私底下的关系一般,所以,更重要的,则是二人的君、臣关系了。
“同时,也是我父亲蹇义的长子。”
“哦,这样啊。”朱祁镇只知道蹇义有着四个儿子,然后,最小的那个早就死了。
至于剩下的那三个,具体哪个是哪个,他倒没有见过人面了。
是以,他才疑惑了起来。
“那少师的二子和三子呢?”
“二弟、三弟,来,到陛下这里来,让陛下瞧上一瞧。”说着,蹇英就是伸手向着蹇家的另外两个人招了招手。
“是,大哥。”而后,两人就都是过来了。
“这是臣的二弟,蹇芳是也。”
“这是臣的三弟,蹇荃是也。”
“微臣见过陛下。”此时,另外的二人,也是在尚宝司内荫封了一个官职,所以,他们亦是朱祁镇手底下的官吏。
自此,自称为“臣”。
“朕记得,你们二人当中,有一人是走了武举的路子,可对?”朱祁镇问出了自己的重点所在----这涉及到了朱祁镇在日后的一项重大工作。
“回陛下,是臣。”蹇芳主动说到。
“那就好、那就好。”朱祁镇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后,便就不再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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蹇府其实不大。
毕竟,就像蹇义这种自洪武年代就入了朝政的老人,待到宣德年间的时候,肯定会有嘉奖赏赐下来的。
而赏赐得多了,也就该升至房屋一事了。
直白点,现如今的蹇府,是朱瞻基在宣德七年,特意为蹇义一家建造的。
而后,皇家的赏赐,永远都是那么地中庸平和----太寒酸的话,丢人。
太富裕的话,没钱----你蹇义都拿这么多钱了,那么,其余人要不要也来这么一下。
而这,户部和內帑哪里负担得起啊。
所以,蹇府只是一个稍大了些的四合院罢了。
不过,比较好的一个点却是,蹇府所在的位置,当为现今的文明门,或者后世的崇文门处了。
这倒是居于北京城的城中心了。
也算是朱瞻基在规制上亏待了蹇义之后,就在地理上面弥补了回来吧。
然而,位置虽然好了些,只可惜因为朱祁镇人身安全的重要性,到底还是话了大约一个时辰,他才到达蹇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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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没几步,朱祁镇就在某一间屋子前,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儿。
之后,朱祁镇主动掀开厚厚的门帘,走了进去。
他看见,一个身形干枯的老人,正躺在床上,似乎是要将去,可却又未去了。
见此,朱祁镇忙走上前去。
一把握住了蹇义的一只手。
好似一根枯木----这是朱祁镇对此的第一印象。
“少师。”
突然之间,朱祁镇这一世的记忆是涌现了出来。
蹇义和他的情谊,非比寻常啊----太子少师、太子少师,这么一句话又不是胡乱言语的。
而且,倘若蹇义真的做不好事情的话,那么,“太子少师”这个名头,又怎么会落到他的头上呢?
所以,朱祁镇的鼻尖,猛地一酸。
“陛下。”
本该清醒过来的蹇义,这时才是睁开了眼睛。
“少师,我在。”
朱祁镇赶忙靠上去了自己的身体。
而蹇义的子孙们呢,则是眼睛里面流露出了一丝丝的泪水。
前几日他们挨骂的时候,蹇义还没有到达这般地步啊。
这才多长时间的光阴啊。
不过,更令他们感到欣慰的一点就是,新帝和自家家主的关系,当真非比寻常啊。
“陛下,多谢陛下过来看望老臣了。”
“只可惜,老臣的大限将至,这把老骨头,恐怕是没几天的活头喽。”
“少师莫慌、少师莫慌。”朱祁镇开始安慰起了蹇义。
“待过上几日,等少师的身子好了些,吏部尚书的位子,还要少师来做呢。”
“唉”,蹇义皮不笑,肉不笑地笑到,“陛下莫要欺骗老臣了。”
“老臣大限将至喽。”
“不过,老臣离开了之后,那郭琎倒是能当上一段时间的吏部尚书。”
“只可惜,其人虽然有足够的才能,但他的资历却是不够了。”
“吏部尚书当为天官,主管官员的升迁一事,而这资历不够,就压不住别人了。”
“这样一来的话,各部的官员们,难免就对职位的调动一事,心存不满了。”
“甚至于,还会给他捣乱了。”
“所以啊,陛下。”
“等靠着这郭琎扛过了这段艰难的日子之后,陛下应当另寻他人来当大冢宰了。”
“朕,知道了。”朱祁镇回应到。
不管蹇义的心底里是怎么想的,可最起码,他此时的所言所语,都是为了朱祁镇一个人。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