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士盛被倭寇截杀,生死不明的消息,迅速传到了南平县衙。
南平县衙内,白知县看着各怀心事的属下们,心中不是滋味。
钱县丞是举人做官,已经快要摸到举人做官的天花板了,他也已经五十岁了,只求能有功无过,考成评个中,外任知县捞足钱养老。
李主簿就是山东的举人,三十五岁中举就不再科举了,一门心思就要捞钱,和徐士盛走的最近,这时候嚷嚷的最厉害的就是他。
“倭寇都到县城外三十里了!还不快通告知府,请延平卫出城扫荡!”
白知县都快要翻白眼了,这李主簿越来越嚣张了,当自己是官场小白吗?当面挖坑让自己跳?
县城三十里出现倭寇,那每个月向报平安的公函是什么?
是不是应该报告倭寇攻入南平县,半县溃烂?
那第二天白知县就要被革职查办了!
平日里总是装糊涂的钱县丞也看不下去了,知县和县丞是要为全县安全负责的,李主簿这是要溅射伤害自己了。
钱县丞咳嗽一声说道:“我看不是倭寇,李虎,是不是那徐士盛突发急症死了?”
李虎肩膀包扎着绷带,听到钱县丞的话立刻说道:
“二老爷英明,确实是徐士盛突然发病死了。”
李主簿一下子就急了,他指着李虎肩膀的伤口说道:
“李虎身可是鸟铳的铅弹伤的!”
李虎知道自己是搅和进了县衙的争斗,但是钱县丞都帮白知县,投靠李主簿肯定是没前途的,他立刻说道:“属下是走路跌跟头擦伤的,不是抢伤。”
李主簿还要纠缠,白知县一锤定音的说道:
“李虎,你带受伤的属下去领抚恤银子,出差事的民壮一人一两,但要是南平县有什么风言风语,本官拿你是问!”
“遵命!”
李虎立刻麻溜的退下。
白知县看着钱县丞和李主簿说道:“城外三十里没有倭寇。”
“徐士盛是病死的,这点我亲自和他家人说。”
“从户房找一个老练书吏,代替徐士盛前往福州城,这次我请知府大人派延平卫正卒护卫。”
“今天开始,加强县城宵夜禁,多募民壮。”
四句话说完,钱县丞立刻附和,李主簿也没办法反驳,徐士盛得急病死了的消息,就在县衙里传了开来。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户房的书吏忙着争夺徐士盛留下的权力,就连徐士盛的亲族都忙着强占他寡妻和未成年儿子的财产。
身为豺狼,老死的时候也会遇到豺狼。
不过徐士盛之死,还是有一些余波的。
最着急的是延平卫于家,好不容易打通了徐士盛,现在他死了又要改派他人。
新派的户部书吏姓黄,和徐士盛不对付,和于家没有交情。
而且在徐士盛死后,白知县就让黄书吏立刻出发。
于指挥使只能再派二儿子于宗远前往福州城,赶这位黄书吏再打点。
县衙封锁消息就和筛子一样,城外出现倭寇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南平县大户们的耳中。
这些大户纷纷带着家眷住进了县城里,商队出城也会多雇点打拳和罗汉脚保护。
不过这一切都和长宁卫没什么关系。
海猴儿最后来了一趟,将约定的棉花黑砂糖和五十把鸟铳交给了长宁卫。
苏泽又将徐士盛购买货物中那些看不出来历的货物,作价卖给了海猴儿,算是结清了货款。
海猴儿带来了最后的消息,鹿大王已经到外海了,南皮岛已经开始撤离了。
“虎爷准备什么回来?”
海猴儿哭丧着脸说道:“虎爷说,可能这次就不回来了。”
“这是为何?”
“虎爷说了,这些年朝廷剿倭的态度越来越强硬,怕是日后海贸也不好做了。”
“那虎爷准备做什么?”
“虎爷说准备去南洋闯荡一下。”
“去南洋?”
“唉,南洋也不好混啊,如今西夷势大,咱们华商可不好做生意啊。”
既然去了南洋,张海虎也不打算再披着倭寇的皮了,干脆叫自己华商了。
苏泽也有遗憾,张海虎算是不错的交易对象,如今他们走了,日后要卖货就麻烦了。
海猴儿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牌,递给苏泽说道:
“这是虎爷给你的。”
只看到这枚木牌雕刻了一轮半月,反面一个涂红的“月”字,整个木牌满是磨损的痕迹,也不知道转手了多少道了。
“这是月港的路引,这可不是月港商会发的船引啊,不能开船进月港,会被岸防的炮轰沉的。这路引是从陆进出月港的凭证,虎爷说也用不了,就给长宁卫结个善缘。”
听到月港两个字,苏泽眼睛一亮,这可是东南地区最大的走私港口,张海虎竟然把这个送给自己了。
海猴儿说道:“这不是船引,也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虎爷是不准备回来了,这也算是断了念想。”
海猴儿叹道:“生于此,长于此,可是此地已经无吾等立足之地了。”
说完这些,海猴儿站在小船,和苏泽拱手道:“苏兄,虎爷说了,此下分别,恨不得早点相识。天高水长,后会无期!”
海猴儿的小船离开码头,苏泽看着远方的海域说道:“也许是后会有期呢?”
鬼市的主人消息灵通,南平县城外出现倭寇的消息已经传开,五月十日的旬末鬼市也没开门。
不过以前是小打小闹还好,等到纺纱织布的产业建设起来,长宁卫也需要考虑正经的出货进货渠道了。
福建也是产棉花的,但是福建的棉花产量不成规模,大部分都是自己织土布。
大明朝的商业确实很发达,发达背后又有一言难尽的落后。
明明市场的商品种类很丰富,可是大量的交易还是以物易物。
一方面是旺盛的市场需求,一方面又是不稳定的生产供给,这就是大明特色的经济。
接下来,苏泽重新恢复了日常的生活,肝起了生活技能。
首先是和科举有关的“科举”和“书法”技能,每天两个时辰读书,终于让“科举”技能肝到了4,20/400,“书法”技能也肝到了3,135/300。
一天十点经验,再加每个月月中和月末去县学读书,苏泽估计下个月科举技能就肝到5。
除了科举技能之外,射击技能肝的成果喜人。
射击技能是苏泽发现最好刷的技能,没有之一。
只需要发射一次鸟铳,射击技能就能1,唯一可惜的就是鸟铳的发射装填速度太慢,大概一分钟只能发射两次。
苏泽已经将射击技能刷到了射击:3,100/300,按照这个进度下去,月底前也能刷到5了。
次带人追杀徐士盛,兵法技能一下子加了30点,如今已经到了3,31/300,苏泽判断这个兵法技能的增长和敌人的强弱有关。
一次参加械斗和击败朱七,增长的技能经验都远没有这次多,应该是敌人越强增长的越多。
如今这四个技能最有可能突破到5,其中科举和兵法也是苏泽准备长期刷的技能。
处理完了系统的事情,苏泽开始组装纺织机。
林显宗的手艺相当的不错,苏泽又手工制作了织布机的核心部件,这个时代第一台珍妮织布机就这样在长宁卫诞生了。
以后这台机器就要叫“苏泽织布机”了。
苏泽忙了三天,终于组装起来十台织布机,他再次找到了家老阿公。
“伱要在长宁卫办一家织布工坊?”
苏泽点点头,家老阿公疑惑的说道:“可是长宁卫很多人都会织布,为什么要专门弄个织布工坊?”
福建不是松江府,还没有形成大规模的织布工坊,福建土布基本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织出来的。
苏泽也很难向家老阿公解释什么叫生产力的飞跃,只是说道:“我发明了一种新的织机,想要找人试试。”
听说苏泽发明了新的织机,家老阿公也见怪不怪了。
这些日子,苏泽给长宁卫带来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就仿佛这个世界没有他不会的东西。
家老阿公也见过不少读书人,可是像苏泽这样样样精通,学习任何东西都飞快的人,家老阿公还是第一次见到。
次林显宗看了苏泽做木工,就惊叹不已,明明一开始苏泽只是普通学徒的水平,短短一个月就提升到了出师的水平,进步速度之快让林显宗恨不得收下苏泽当亲传弟子。
也许这就是天才吧,家老阿公对于苏泽隔三差五的发明已经麻木了,他点头说道:
“我儿媳陆氏织布很好,就让她找些人用你那机器织布,如何?”
苏泽说道:“阿公,这织布机我不收钱,织出来的布我去掉棉花成本,按照市场进货价格收购,您看看如何?”
家老阿公直接说道:“你办事长宁卫的人都放心,大家都知道你不会坑大家的。”
如今海边盐场苏泽都交给了孩子们,孩子们晒出来的粗盐,苏泽都按照市场粗盐价格照单全收。
不少家庭都发现,让孩子去海边盐场晒盐,挣到的钱要比在家里帮忙种地挣得还多。
而且苏泽还会给种地的孩子讲课,在沙滩教授孩子们识字,如今长宁卫都愿意让孩子去海边盐场晒盐。
不过晒盐的收入逐渐不稳定起来,五月份海的风暴逐渐增多,适合晒盐的天气开始变少。
晒盐和制糖还面临一个大豆不足的问题,鬼市这个旬末没有开门,而且大规模购买大豆也容易引起怀疑,让有心人破解制盐制糖的秘方,正好这段时间制糖制盐都遇到了原料不足的问题,苏泽准备在长宁卫种一季大豆。
正好罗汉脚和朱七他们开垦出来的荒田,第一年可以先种植大豆固氮肥地,苏泽将之前大豆中好的豆子挑出来育种,然后交给朱七和罗汉脚们种植,并且许诺他们种出来的大豆按照市场进价收购。
这些罗汉脚和盐丁们本来以为苏泽要将他们当做奴隶用到死,却没想到苏泽将开垦的荒地交给他们种植,还分给他们种子。
平日里他们又经常听苏泽讲学,如今对于苏泽更是感激涕零,有几个人罗汉脚甚至自愿和苏泽签订契书,成为苏泽的家仆。
等忙完了荒田的事情,苏泽又来到了自己的红薯田中。
此时田间都是绿油油的叶子,小小萝卜头林彩娘正在照看红薯田。
自从次吃了红薯粥之后,林彩娘就对这种口味甘甜的粮食念念不忘,每天读书完,都会到田地里除杂草。
林彩娘看到苏泽,就兴冲冲的过来指着红薯田说道:“阿兄,这红薯长得真好啊!七叔公都夸这田打理的好!”
苏泽的种地技能已经到了5了,他点点头夸赞道:“这段日子你辛苦了。”
“不辛苦!”
苏泽又说道:“不过红薯这东西,叶子如果长得太好,就会挤占根茎的养分,来,我教你怎么控旺。”
说完这些,苏泽找来一个编筐,然后走入田间开始掐长在顶端的叶苗。
林彩娘也跟着走进田里,她虽然听不懂苏泽说的“养分”是什么意思,但是如今在长宁卫论起种地,林七叔也都说苏泽对农事的造诣和他不相下了,小小萝卜头更是对苏泽有些无条件的信任,也跟着他开始掐起了叶苗。
整整忙了半日,林显扬来到红薯田中喊苏泽去织布工坊的时候,编筐中已经全是鲜嫩的红薯叶了。
苏泽将编筐递给了林彩娘说道:“这些叶子带回去,晚给你们炒红薯叶吃。”
林彩娘喜滋滋的带着箩筐返回家庙,林显扬则带着苏泽向家庙后的厢房去。
“那些罗汉脚和朱七他们都已经住进了长宁卫的空房子,只有熊五还在罚堂关着,我爹说都让你将织布工坊就放在家祠后厢,这样卫所里不会有人说闲话。”
苏泽连忙感叹还是家老阿公办事周全,毕竟如今是大明朝,礼教非常严格,就算是长宁卫这样的军卫,男女大防也是非常森严的。
苏泽知道移风易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要改变这种风气还是要让工作的女性赚到钱才行。
林显扬又说道:“我那嫂子自从我哥跟随老百户殉国之后,就一直帮衬家里,手脚麻利是干活的好手,阿泽兄弟你只要教会她,她自然会带着其他人织布的。”
说着说着,苏泽和林显扬就来到了家祠,一个身穿交领短衫的中年女子,已经站在家老阿公身后等着苏泽了。
“嫂嫂。”林显扬向嫂子陆氏行礼,接着对苏泽说道:“我嫂嫂可是县衙赐了旌表的节妇,阿泽兄弟你要的织工,都是嫂嫂召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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