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暗淡,火烧云布满了青空,似乎天地间一下充满了殷红,只是这漫天红火依然挡不住寒意的侵袭。
不大的聚义厅里,白日里已经冷却的酒肉撤了下去,桌上重新上了热气腾腾的卤肉与新做的菜肴,有喽啰端上烫好的酒水,一桌宴席就算准备完善。
鄂全忠在喽啰带领下洗干净手脸,又借了身干净衣物穿了,来到聚义厅看着众人已经等候多时,连忙拱手告罪入座,一时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费珍端着酒杯道:“可惜适才我在寨中守家,未能一睹鄂兄风采,着实可惜。”
鄂全忠苦笑摇头道:“惭愧,我与那李宗汤只在伯仲间,虽未输他却也胜他不得,今日不是吕布哥哥,遮莫要被这厮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说着冲着吕布拱手致谢。
“值什么。”吕布一挥手:“某自看不惯李宗汤那假模假式的样,与你无关,此事无需道谢。”
乔冽怕听的人不自在,连忙在旁对鄂全忠道:“哥哥就是这样的人,说的少,做的多,鄂兄别往心里去。”
鄂全忠倒是一笑道:“吕布哥哥性子豪爽,比之满口仁义道德的人要真诚许多,似此才是我辈好汉的脾气,我如何会介意。”
乔冽与一旁竖着耳朵的邓飞这才放了心,端起酒杯敬了鄂全忠一杯。
鄂全忠放下酒杯看着大厅道:“不过,吕布哥哥缘何在这白石山立寨门,此处军州甚多,可不是个好耍处。”
吕布刚要张口,薛灿抢着道:“这可不干哥哥的事,哥哥才来几天啊,这却是我和费珍老弟一起做下的买卖。”
费珍点头道:“不错,我俩那时从军中出来,看此山险要,就脑子一热想着在此处立棍儿,哪知等热血退却发现这里不是个做买卖的地方,小打小闹的发展不起来,这不就准备舍了这里投奔哥哥,也是哥哥不嫌弃我俩愚笨,收下我们弟兄。”
吕布摇头道:“说的甚话,此乃你我兄弟的缘分,是老天注定让二位贤弟在此等某。”
费珍哈哈笑着道:“是小弟失言,我自罚三杯。”
说着端起酒连干三杯。
邓飞笑着用手指点着费珍:“我看你这厮是馋酒了。”
众人皆笑,一时间其乐融融,鄂全忠灌了口酒,带着几分酒气伤感的道:“众位果是义气的汉子,做兄弟的怕哥哥被人曲解坠了威望,做哥哥的怕兄弟被人瞧不起出言袒护。哪里像我,叵耐连义弟的仇都报不了,端的废物一个。”
吕布皱了下眉:“那李宗汤已死,还有何人能阻挡兄弟复仇?”
鄂全忠无奈道:“那沈家庄中还有两人甚是奢遮,一曰沈骥,乃是那两个畜生的堂哥,一把掉刀用的精熟,人称铁刀将。另有一教师王大寿,以前在少林寺出家,后违反寺规被赶出庙门流落江湖,使得好枪棒,因能舞动一杆五十斤重混铁枪,人称铁枪王大寿。”
又灌了一杯酒,鄂全忠有些气闷:“若只这两人任哪一个我都不怕,叵耐这两个泼才臭味相投,时常一起出入,我却胜他二人不得。”
众人见说静了下来,看着鄂全忠抓过酒壶一口一口往肚里灌,连干了两壶酒,坐在那里暗自神伤,一时间众人相顾无言,坐他身边的乔冽与邓飞拍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
吕布看他酗酒的样子,又勾起不愉快的记忆,当下虎目微眯,不让眼中杀意露出去,高大魁梧的身躯站起来,雄壮的身子挡住火光形成一片阴影,金属般质感的嗓音在聚义厅响起:“莫效小儿女之态,是男人的拿起刀来,随某一起将那什么……什么……呃……”
乔冽一边见吕布忘了说什么,连忙开口提醒道:“沈家庄。”
“对,沈家庄,随某一起将那沈家庄碾碎。”吕布得了提醒,连忙将话补上。
鄂全忠摇头道:“这如何使得,此乃小弟一人之事,岂能劳动吕布哥哥出手。”
“聒噪!”吕布哼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去:“某已决意掳了那庄子的钱粮以做后用,你若不来,莫怪我等把人都杀光。”
马灵笑嘻嘻站起来道:“哥哥说的是,小弟早就感最近手头紧,应当发个利市了。”
萧海里也站起来:“首领说打哪里,俺就跟着打哪里。”
费珍、曹灿站起来道:“此是小弟投奔哥哥后第一战,还望哥哥带上我二人一起。”
邓飞拍拍鄂全忠胳膊小声道:“哥哥决定的事还没有更改过的。”
乔冽亦在一旁劝道:“都是绿林好汉,何必这么生分冷了众人的心。”
鄂全忠起身抱拳,冲着吕布深深一躬:“哥哥义气,小弟莫能报之,待杀了仇人,情愿投入哥哥麾下,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吕布脚步一顿,回头看了鄂全忠与众人一眼,淡淡道:“跟上。”
随即唤来喽啰与众人披挂停当,众人各自拿了兵器,鄂全忠的眉尖刀已经满是缺口不堪再用,就在山寨库存里找了把朴刀凑合用着,又牵了匹马给他算是准备妥当。
当下众人召集了六十余个没夜盲症的喽啰,因着夜黑点起火把由鄂全忠引路往山下去。
酉时正,一轮弯月静静的注视着怪石嶙峋的白石山,有一条火龙自山腰出现逐渐往下,落于平坦的地面上。
……
同一片天空下,沈家庄园。
今日的庄子寂静的可怕,往日夜晚尚有下人或丫鬟敢在庄园内四处走动,现下全部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儿动静,有那不需做活的,也没像往常一样找人传闲话,而是快速返回屋中就此安歇。
主屋内,一老人坐于主位,两个健壮的青年于下首对面而坐,一个小厮侍立在后方。
被李宗汤说是昏迷不醒的沈太公沈建仓一张老脸满是铁青,今日晚间有同李宗汤一起出去的家丁回来报说,李教师被鄂全忠与白石山的强人合力一起杀了,当即气的老头暴跳如雷想要找自家侄子商议,没想到这混小子和王教师出去喝酒到戍时才回。
沈建仓阴着脸:“想那白石山山贼是什么货色,一帮不过百余人的短命草寇,只敢打劫单身行人,人一多就躲起来的无胆匪类,何时也敢同官府张目了,岂有此理。”
骂完草寇沈建仓又开口骂道:“那些官差也是该死的,竟然没一个敢上前相帮,眼睁睁看着李教授被人杀死不动,全是废物!
还有那李教师李宗汤,平时把自己吹的神乎其神,说什么凭借手中刀,能荡平三山五岳的草寇匪徒,就是现下声明显赫的卢六斤和苏蛾儿也不过是没碰上他,不然让他们一人吃一刀也为边疆除害。
现在怎样,还不是死在了更无能的白石山匪手中。”
嘭——
沈建仓狠狠将杯子摔到地上,惊的一旁的小厮一个激灵,当下更往后缩了缩,力求不让老太公看到自己。
沈骥一张宽脸,浓眉大鼻子,在旁一副孝子状安慰道:“伯父不必烦恼,等天明我去县里衙门打点一番,必叫守军出动清缴了白石山的贼厮们。”
王大寿长得慈眉善目,脑袋上头发油光锃亮,接上话道:“今日非是李教师弱于那鄂全忠,实是那伙贼子不讲规矩,竟并肩子其上坏了李教师性命,不过由此也可知那伙人武艺不过于鄂全忠伯仲之间,待来日我于沈兄同上,必能将之斩尽杀绝。”
沈建仓气哼哼的道:“如此最好,鄂全忠那天杀的泼才敢杀我儿,绝不能让他活着,还有那助他的贼人,叫他一个个都死。”
“是,伯父放心,管叫他们一个个都死。”沈骥附和安慰着:“现时天色已晚,伯父尚请安歇,明日一早小侄就去县衙。”
沈建仓气哼哼的在小厮的扶持下走了。
待两人走远沈骥朝地上“呸”的一声:“两个小崽子死了也要给我惹祸,这下又要费一番钱财。”
王大寿呵呵一笑:“沈兄莫急,这家产反正也是你的,就当花钱买个周遭平安,况且除了强人于你也有声望。”
沈骥回头看着他狞笑道:“似此说的也有理,只是光听就知那强人本事不小,还望王兄助我一臂之力,事成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王大寿双眼放光:“那就说定了,可不许抵赖。”
沈骥哼哼一声:“咱俩一根绳上的蚂蚱,飞不了你,也蹦不了我。”
王大寿伸了个懒腰:“如此最好,我先去睡了,明天你要去县衙,你那遭瘟的伯父遮莫要我训练庄丁。”
沈骥点头,看的王大寿走远,又是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也是个贪的,等弄死鄂全忠和那伙草寇,看我怎么招呼你。”
说完,转身出了房间,自己先自找了坛好酒,又从厨房弄了点儿酱肉,一个人晃里晃当的回了自己房间,一边哼着曲一边吃喝着,只喝了大半坛酒,就听见一阵轰隆隆的声响。
“打雷了?”沈骥红着个脸走到门口打开大门朝外观瞧,一轮弯月正挂天上,旁边点点繁星闪烁,并无一丝云彩。
耳听得隆隆声越来越近,猛地停了,突然醒悟过来:“不好!”
从房里取了自己掉刀,连忙准备出门朝王大寿处跑去,还未出屋就听前院一阵吵杂,抬头一看正巧王大寿手提铁枪从院门进来朝自己所在奔来,两人立在原地,面面相对,突然同声道:“有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