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带着凉意吹拂在脸上,宋江带着弟弟宋清正往郓城县,老父亲前些时日生病他请了假回家守了几天,近几日他老人家身体康健了,他自然要回来继续做他的押司。
至于弟弟宋清,则是为了出售家中多余的存粮而去县城与粮商碰面,最近一段时日粮食涨价,庄子中存的那些旧粮可以全部卖掉了。这年头,真金白银拿在手里才让人心里踏实。
“大哥,今日回衙门下次什么时候再回家?”宋清开口道。
这走了一路,兄弟俩开始还说说话,后来有点累了就都闭了嘴,现下走了一阵儿宋清又受不了无话可说的烦闷,开始没话找话。
宋江一张黝黑的脸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听了兄弟的话呵呵一笑,他这些年何时归家宋清这个做兄弟哪能不清楚,知他是没话找话,也没不耐烦,开口道:“总要等下次休沐之日方好回去。”
“那也没几日,下次回家多带点肉食,爹爹最近总说荤腥不够。”宋清点点头,他长得比较白皙,身高也要高一些,看起来与宋江简直就不似亲兄弟。
“理会得,城西的肉食铺子卤味儿做的不错,下次休沐我多买些回去就是。”宋江随口答着,心中记下这件事情,他为人孝顺,如今父亲嘴馋了,自然要买些好的回去孝敬一下。
宋清嘿嘿一笑:“那大哥,再带点儿好酒呗,我也馋了。”
宋江横了他一眼:“家中那些不够你喝的?”
宋清有些不好意思:“都是些村酿的浊酒,吃着总觉得不够味儿。”
“你呀。”宋江好笑的点点他:“吃多了酒,小心爹又唠叨你。”
“唠叨两句值什么,大哥你平日不在家,爹也没少唠叨我。”宋清耸耸肩膀,他已经被说的皮实了,自然不惧父亲拿话刺他。
辘辘辘——
宋江笑着摇摇头,忽然侧了侧头:“什么声音?”
宋清见说也侧耳倾听一阵:“好像是马车的声音。”
好似印证宋清话语似的,不一会儿功夫兄弟两个已经能看见马车的影子以及骑着马跟在车旁的人。
“却是奇怪,这怎么五辆车才三个人赶车,还有两个娘子骑在马上。”宋清长得高看的远,嘴里将看到的说了出来。
宋江听了也特意的看着缓缓过来的车辆,当先最吸引人眼球的是一匹炭火也似的高头大马,马上的骑士身材壮硕,气势斐然,宋江自觉郓城县里的官兵和他一比简直是萤火与日月对比,再看他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劲装绣着云翔符蝠纹,只不知为何有些土色显得有些脏兮兮的,腰间挂着一枚古朴玉佩,头发用金冠束起,脸庞看起来阳刚坚毅,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好一条大汉。
宋江心中暗暗喝彩,本以为自己好友朱仝长得形似关羽,郓城一带再无比他形象气质更佳的人,如今见了这人方知终是自己见的少了。
再看向别人宋江却是一皱眉头。
这伙人果然如宋清之言怪异至极,五辆货车三个面貌凶狠的人赶着,另外还有两个女娘各自骑着一匹马,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长得都很精致,大的那个面无表情,小的那个四处观瞧,一看就是好奇心很重,也不像是被人威胁的样子。
再看后面一头毛驴以及一匹健马没人骑乘,被两个赶车的汉子拽着缰绳跟着往前走着。
这是个什么路数?
饶是宋江自诩交游广阔,见多识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是宋江兄弟二人目光过于直接,吕布低头看了他二人一眼。
宋江见那人看过来,脸上堆出一个笑容点了下头。吕布见对方点头致意也点头回应了下,众人就错了过去,各自继续往前走着。
“大哥,你说他们什么路数?”宋清等这伙人走远了,转头看向宋江问道。
“不知,当头那人看起来像是个将种,后面赶车的却是一脸凶相,姿态随意,不似是军中出来的,倒像是江湖汉子。偏这伙人还带着两个女娘,真是……”宋江思考了半天,摇摇头:“搞不懂,莫去管他,天色有些晚了,快些赶路要紧。”
宋清答应一声,两人往前走着,闷头急行的兄弟二人没过多长时间,却是到了刚才施威打劫之处。
“等下,有血迹。”宋江一把拉住自己兄弟看着脚下褐色的土地,蹲下来用手捻了捻土:“血迹应是新的,没过多久。”
“遮莫这里有野兽?”宋清听言四下看了看,突然指着一旁的树林道:“大哥,你看林子里,那好像有坟,以前却是没见过。”
宋江听了顺着兄弟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着一些土丘拱起在那里,还有几个前面插有木片:“走,看看去。”
宋江招呼了一声,带着宋清过去,就见两个小点儿的土堆面前插着两个大些的木片,上面分别刻着:义勇忠仆李直之墓、定陶挚友张坵之墓。
旁边几个土堆前的木片皆是刻着:张氏商行伙计。再往旁边则是一个大土坑,宋江眼尖看到土壤间露出的一片褐色衣角。
“遮莫适才这里有人打劫,被那伙人反杀了。”宋江脑子灵活,稍微一想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是他也未料到适才看到是两伙人,而不是一伙。
“那我们该赶快报官啊。”宋清听闻大惊失色。
宋江面色古怪的看了眼自己兄弟:“二哥啊,咱们告谁?”
“自然是告……”宋清伸着手往外边指了指,想要说什么,突然又闭上了嘴,用手抓了抓头发。
“走吧。”宋江拍了拍兄弟的背朝外走道:“可惜适才未与他们结识,打头那个或真个是将种。”
宋清也是叹了口气,与兄长一起走了出来,继续朝郓城县方向赶去。
……
轧轧轧——
车轮碾过沙土道路,坚硬细小的石子粘在车轮上转了一周又被压在路上。
众人远远望见水泊边停着的那艘货船,似乎船上的人也发现了他们,宽大的板子从船上放了下来连到岸边,几道身影从船上下来,两道身影小跑着朝这边赶来,同吕布问了好,接手两辆空着的马车,好奇的看着一旁骑马的花家姑嫂。
吕布一行人渐渐靠近船边,等待在旁的池方等人连忙迎上来。
“哥哥如何这般快就回来了?”池方好奇的看着吕布带回来的太平车,又看看一旁骑在马上的花家二女:“这些是?”
吕布甩蹬下马,牵着赤兔走过来道:“路上遇上有劫匪抢这两位姑娘,某将他们杀了。”
说着回头看看马车道:“这些货却是和两位姑娘一道的行商所有,可惜人被匪徒杀了,某就做主带回来,等回头给那行商家里送去钱财,权当某买下就是。”
“哥哥慈悲。”池方见说脸色肃然拱了拱手,他严格说起来也是跑来跑去的运货,如今听了有同行遭了匪徒毒手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心。吕布作为新晋落草强人,分明可以直接扣下东西,却要给钱去买,这在他看来是件极为义气的事情,不由对他又多了几分敬仰。
池方哪里知道,吕布到现在内心深处也不肯承认自己落草当了强人,只当自己是一时虎落平阳,尤其不肯坠了威风,因此付钱给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奇怪啊。”后面柴家的向导摸了摸下巴道:“这郓城县附近如何有人会打劫了?”
“此言何意?”吕布不解的看着向导,花娘子与花小妹闻声也望了过来。
向导缓缓道:“吕首领不知,这郓城县附近有个奢遮的人物,唤作及时雨宋江。这人虽是个做吏的押司,却是个仗义疏财的好汉,江湖上但有人手头紧求到门上,这宋江少则十两,多则二三十的解囊相助,是以江湖上的好汉都爱给他面子,少有在这附近作案的。”
说着看向花家姑嫂道:“二位娘子莫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花娘子苦笑一下道:“奴家与小妹两个妇道人家如何得罪人?况且那伙贼人一开始劫的乃是商队。”
“这倒是奇了。”向导闻言愣了一愣,有些想不通的模样。
吕布拍了他肩膀一下道:“莫想了,遮莫是一伙新入绿林的,不知道规矩,也或许是与那行商有仇,却不关咱们事。”
“哥哥说的是,管他什么人的,与我们何干。”池方笑了下,又看着吕布道:“哥哥接下来准备如何做?还要去那郓城县吗?”
吕布看了看天色将暗,想了下摇摇头道:“今日天色将晚,明早再去,待某看完这城池周围地势,即刻出发青州。之前答应那二位娘子送她们去青州找亲,不能食言。”
“好叻。”池方点了下头,招呼船上的水手下来帮忙一起搬运,看着几辆太平车道:“可惜,船上空间有限,这些车却是带不了了。”
吕布看了眼车子,摆了摆手:“扔这里就是。”
昏暗的天光下,人如蚂蚁一般一趟趟地搬着岸边车上地物资到船上,不多时几辆车搬运一空,人马缓缓上的船上,朝着来路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