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后堂处。
此处后堂成长方形,屋中的摆设较为简洁,一张床榻在最里面靠着墙角而放,供官员劳累时休息之用,旁边另一个角落处放着一个衣橱。床前五步处则是一个半圆形木桌,上面放着一个茶壶,桌子上方则挂着一把带鞘宝剑。
靠近门的地方是一方形的桌子,桌面没摆一样东西,擦拭的十分干净,想是花荣吃饭所在。
此时吕布与花家三人正围桌而坐,花娘子正梨花带雨的讲述着之前发生的事情,说道伤心处不时的拿手帕擦擦眼泪,末了对着花荣道:“此行若不是哥哥,奴与小妹当真不知能否再见到官人,遮莫已是阴阳两隔了。”
花荣听了,连忙起身跪倒在地,纳头就拜,口中说道:“贱内与小妹蒙哥哥相救当真无以为报,还请受花荣一拜。”
吕布连忙探身,一把抓着花荣胳膊使劲拉起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某救她俩,却不是图你拜我,且起来。”
花荣本待不应,暗中使劲儿下拜,却经不住吕布力气大,硬生生被拉了起来。当即心中暗道:不愧吕布之名,此人当真好大力气。
脸上带着苦笑道:“哥哥不许小弟下拜,实不知该如何谢哥哥才好。”
吕布硬朗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好说,真要想谢,多与某做些肉食,备些美酒即可。”
花荣闻言一笑道:“此事简单,哥哥稍歇,小弟去找人弄些吃食烫几壶美酒。”
花娘子听闻暗道别人做的如何比得过我去做显得心诚。连忙站起来道:“不若奴亲自下厨去做些菜肴以谢哥哥。”
花荣听了连连点头,对着花娘子道:“夫人所言甚是,快去弄些酒菜,我陪哥哥喝一杯。”
“这如何使得,劳累多日,怎好让娘子亲自下厨。”吕布听了摇摇头。
花荣平生最爱听江湖故事,向往江湖大豪,如今吕布的名声这段时间经过柴进的运作以及河北人的相传,在河北、河东、京东等地区算是小有名气。他有意同吕布拉近关系口中道:“哥哥且叫弟媳即可,叫娘子没的生分了,且尝尝她的手艺。”
花娘子附和道:“官人说的没错,哥哥叫我弟媳即可。而且一路骑马,奴家并不感觉劳累,哥哥稍坐,奴做好就来。”
吕布见此只好答应,花娘子当下叫了花小妹出去,欲留花荣与吕布两人在屋内自己谈,花小妹拖拖拉拉的站起来,撅着小嘴不情愿的跟着走了出去。
花荣看她两人出去,不好意思冲吕布一笑:“舍妹欠缺管教,倒是让哥哥见笑了。”
吕布挥了挥手:“小妹天真烂漫,某也甚是喜欢。况且,这个年纪就该活泼一些,若是一副老成持重状反为不美。”
花荣哈哈大笑:“哥哥此言和花荣不谋而合,这个年纪的小娘就该活泼一些才好。”
说着又叹了口气:“小弟父母去的早,小妹当时又小,是以从未见过二老一面,未能感受过父母的关怀,小弟尝以此为憾,是以希望她能活得轻松快乐一些,因此也甚少管教。”
吕布感慨道:“你这当大哥的做的倒是辛苦,抚养孩子确实不易。”
“谁叫小弟年纪大呢,自当遮风挡雨。”花荣一笑,神色一动又道:“听哥哥的意思似是也有兄妹。”
吕布脸色一僵,他何来的兄妹,只是有过一女也知养孩子的辛苦,当下只得含糊其辞道:“曾经有过,如今某也只身一人罢了。”
花荣也没有疑心,只是以为吕布兄弟姐妹早夭,只感叹一声:“如今这世道都不容易啊。”
吕布也跟着叹了口气,只是他自己也不知究竟是叹的什么。
当下两人只是闲聊着,不多时花娘子与花小妹端了菜肴进了屋里,花荣请了吕布坐在上首,自己在下首陪坐,花娘子和花小妹本待出去,却被吕布喊住,非要二人留下,花荣自然乐的和娘子与小妹一起吃饭,假意推脱一下也就顺着话留二女在席上,当下四人坐下一起吃了。
而随着吕布来的那两个护卫,自有军汉去招呼他们吃喝,倒也没被主人家忘在脑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花荣一张白净的脸皮已经染上红晕,晕晕乎乎端着酒杯对吕布道:“日前听北边来的人道及兄长的姓名,还当是有人在拿那汉末温侯做噱头,未成想竟然与兄长有了联系。不过,这也是小弟的幸事,没有兄长花荣就没家了。小弟敬兄长一杯。”
吕布面色如常,端起酒杯与花荣碰了,如今再听自己名字这事儿他心中已经是毫无波澜,无他,皆因习以为常了。
“大哥,吕家哥哥在江湖上已经很有名了?”花小妹用手拿着一块鸡腿正啃着,听闻花荣的话突然抬起头问道。
吕布摇了摇头:“虚名罢了,值些什么。”
花荣瞪了小妹一眼道:“今后叫兄长。”
吕布也没去反驳,毕竟花荣是再表示尊敬,这时候反驳多少有点不给脸面,另一个兄长听着也比哥哥亲切,罢了,权当有了个小兄弟。
花小妹则是吐了吐舌头,只是吃着鸡腿儿,花荣也不理她,对吕布道:“兄长可莫如此说。”
花荣不甚赞同的摇了摇头:“恁一战击杀黑面瘟神李勉,河北一地不知有多少人叫好。更何况恁杀恶霸而不伤苦命人分毫,还分粮给那些穷苦农户,许多人都念着恁的好哩,此皆是义举,当浮一大白。”
吕布听的别扭,稍微迟疑一下,决定还是解释解释:“兄弟不知,杀那李勉是他来犯我山寨,因此战阵上某将他杀了,非是某刻意去杀他。那分粮某也未曾多想,当不得如此称赞。”
花荣眨眨眼,感叹一声:“未曾想而如此做,足可见兄长本性善良。”
接着坐直了腰道:“那李勉去杀兄长被兄长反杀,乃是他作恶多端,命数到了,况且他命丧兄长之手做不得假,怎生当不得称赞之言。”
这兄弟的心思莫不是长歪了?
吕布看着花荣兴奋中有些崇拜的眼神不解,无论他承认不承认,目前他的身份是匪,花荣是官,然而他俩现在当匪的对自己身份不以为然,当官的倒像是在吹捧着当匪的,颇有一种猫鼠关系混乱的感觉。
当下打个哈哈就遮过去了,再说下去吕布面皮觉得有点挂不住,从来世人都是称赞他的武勇或是骑射,何时有人当面锣对面鼓地如此赞他良善?
当日众人欢饮到夜里而散,吕布扶着吃的大醉的花荣去他位于南寨的住宅居住,当夜无话。
次日清晨,天光阴暗,青空白日被满天的云彩遮住,晨风时不时的吹起,带动树枝哗哗的响着。
花荣起时已是巳时初,这对一向作息规律的他是个罕见的事情,不过他到底是年轻,睡了一觉已是无恙。
“官人醒了?”花娘子端着早餐进来放到桌上:“估摸着你也该起了,因此弄了早饭来,快趁热吃吧。”
“多谢夫人。”花荣温柔一笑,他也确实有点儿饿了,径直走到桌前坐下,端起碗来唏哩呼噜吃了起来:“对了,兄长可起了?”
“早起了,如今正在后面院子练武。”花娘子一边说着,一边把乱糟糟的锦被叠起来:“小妹正跟着看呢。”
“兄长倒是好酒量。”花荣感慨了一句,吃饭的动作又加快了不少。
“是好酒量,昨日也没见兄长喝醉。”花娘子附和一声,转头见了花荣动作不由嗔道:“慢点吃,别呛着。”
花荣端着碗使劲扒拉两下全部扫到嘴里,鼓着腮帮子含糊道:“如何能让兄长一人独处,辛苦夫人收拾,我去找他。”
说完,穿上外衣提上靴子匆匆跑了出去。
花娘子在后面好笑道:“和你说了小妹也在,如何是一个人?”
花荣也不回话,一边咀嚼着一边朝后院走去,手上顺便整理着衣服,还未到后院处,那个相貌不凡的少年将种就又重现世间。
还未及进入后院,就听着一阵兵器划破空气的嗤嗤声响。
花荣听的好奇,探头去看,但见一魁梧大汉手绰红杆方天画戟正在那里演练,每一下挥动都能抡起一阵呜呜的风声,但见刺如闪电破空,劈如雷霆降世,防如山岳矗立、横扫似千军辟易,一招一式间充满力量和韵律的美感,让人一时看的呆了。
嗡——
吕布一式下劈,在将及地面时收住,狂猛的劲道带起一阵气流砸在地上,将沙土地冲出一个圆型的痕迹,随即收戟,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好戟法。”花荣拍着手走了进来,瞥了一眼看呆了地小妹,收回目光赞叹道:“兄长武艺端的不凡,怪不得能名扬江湖。”
吕布刚要谦虚两句,就听一旁回过神花小妹道:“当然好,比大哥你的枪法好多了,你那枪软绵绵地。”
“嘿~”花荣被她抢白的口一窒,接着翻了个白眼道:“那也不知是谁要缠着我学枪的。”
花小妹做了个鬼脸:“才不要跟你学。”
蹦蹦跳跳跑到吕布身边拽着他衣服道:“兄长教我学戟吧。”
吕布呵呵笑着看他兄妹斗嘴,没想到两句就扯到自己身上了,看小妹笑得甜美也不忍心拒绝:“行,你找支戟来,某教你。”
花荣连忙在一旁道:“小妹愚笨,如何能劳累兄长终日在此教授?”
吕布想想自己还要会和前往梁山的队伍,终也不能在此耗费过多时日,略一寻思开口道:“不打紧,某还可在此逗留几日,先教几式简单的招式,待下回得空再来教授难些的。”
花荣听了倒是高兴,吕布如此说就是还有见面的时候,连忙对小妹道:“还不谢过兄长。”
花小妹这次倒是听话的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口里道:“多谢兄长。”
“值什么。”吕布笑笑。
当下花荣唤来人,让带着小妹去买一支小点的方天画戟,待人走后回过头来道:“适才见兄长舞戟,看的小弟热血沸腾,不禁有些手痒,不如与小弟一起去校场跑跑马?”
吕布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