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暴走(九)
清风拂过,刘敏的声音在甲板上响起,随着事情的讲述归于沉寂。
“那群鸟人竟然敢做此事?!”
刘悌双眼圆瞪,适才刘敏已将危昭德之事说了,让这大汉差点气炸了肺,你要说我等是通缉犯尚可,关一个老人什么事?
“吕寨主,此行若有用得上之处尽管开口,俺刘悌虽是海上厮混的,但在这路上也不怕谁。”
“正要需要刘悌兄弟这样的豪杰相助。”吕布点点头,也不客气:“某已与危昭德兄弟商量过了,待回去,你就径直去请危兄弟过来,咱们尽快确定时间。”
刘悌拍拍胸口:“此事简单,交给俺。”
吕布点了下头,后边阮小七走上来笑着道:“刘兄伤好能骑马了?”
刘悌眼神一乱,却还是梗着脖子道:“小伤而已,如何骑不得马?”
继而又小声嘀咕一句:“大不了多垫一些软和的布料,活人总不能叫马给磨死。”
众人听了大笑,不多时寇烕这丑道士也上的船来,拱拱手道:“哥哥,贫道等着能同哥哥一起做事好久了。”
“今次当遂了你愿。”刘敏一笑搂着寇烕肩膀道:“今次恐要伱这道士多出些力了。”
“确是如此。”吕布见寇烕望来,拍了他一下道:“一会儿路上详细说下。”
寇烕咧嘴一笑:“用的上贫道就好。”
吕布见众人斗志高昂点点头,等豫山寨的寨兵都上了舰船,方才让阮小七发令出发,当下这伙停了不足一个时辰的船舰渐渐离开码头,重又转向朝着襄阳方向而去。
天光下,领头的三艘舰船放出风帆,一马当先而下,有水鸟飞过,看着分成两节的船队叫了几声,随即投入水中,收了翅膀,随着河流起伏不定。
……
“没看出杜都监竟然是这种人,私吞军粮、吃兵血。”
“可不是?平时只见他四处剿匪巡视,没想到是趁机侵吞国家财物。”
“最不可思议的竟然杀了自家夫人,这真是……”
“我听说知州大人为此大哭一场,据说那杜大娘子是他表妹。”
“哎呦,这可是捅天了。”
“各位,这写的甚?都聚在这里。”
告示栏处,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不时有人说两句,旁边有人附和出声,随后吸引了更多的人聚集过来,嗡嗡的声音在这附近响个不停。
能如此快速放出杜壆罪状的自然只有朱楠这个知州,此时这位襄州的大人物正坐在厅堂中同廖通判说着话。
“杜壆之事就依大人意思办理,下官并不反对。只是下官以为,事要从速,大人若想杀他,三天后既是良辰,适合开刀。”廖通判依旧一副文雅之态,口中却说着让人心惊之语。
“无须如此急切。”朱楠摇摇头,瞥眼看去:“如此急切杀他岂不是向世人说此事有问题,是以急于杀人灭口。”
廖通判一惊,连忙拱手道:“下官实无这意思,只是怕夜长梦多。”
“且放宽心。”朱楠摆摆手道:“本官知你是好意,只这杜壆无根浮萍一个,不必担心有人会奥援于他,且留到秋后,同其余犯人一起问斩即可。”
廖通判吃了一惊:“大人,时间有些过久了。”
朱楠却是一笑,亮出手掌慢慢握紧:“安心,他翻不出本官手掌心,牢狱中的勾当你也知道,待过段时日废了他手脚,他凭一张嘴还能咬个洞出来?”
廖通判依然放心不下,有些心忧之态,朱楠不想与他关系搞僵,毕竟州中事务还需他联署方能生效,当下宽慰他道:“本官已去信朝中相熟之人,不日就会有新任都监任命下来,此前你我尽力指使那帮军士做活即可。”
这廖通判此时方才松下口气:“大人既然有了计较,那是最好不过,此事下官全力配合既是。”
“好!”朱楠呵呵一笑:“那本官就放心了。”说着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了一口,也不放下。
廖通判也是有眼色的,连忙站起身拱手道:“下官还有些公文要批改,先告辞了。”
朱楠点头道:“公事要紧,本官就不送了。”
两人拱拱手,一个屋内端坐,一个出了门去。
廖通判转头看了眼知州的房间,长出口气,呢喃着道:“帮你做了如此多事,你那花园子大伯当能念我点儿好吧。”
转身远去,天光下,走出屋檐的身影拉得越来越长,直至再次没入大片的阴影中去。
……
舰船在摇晃,鼓足的风帆带起了船速,却也吹起了波浪,好在顺风之时这点颠簸并不大,一众人尚能行走自如,更别说阮小七与刘悌这两个恨不能成日泡在水里的汉子了。
不大的船室内,刘敏将危家事情简略的同寇烕说了,这道士将目光转向吕布:“哥哥可要小弟做些什么?”
“某同危兄弟合计过,那庞家估摸就是要将人整死在狱中,因此等官府判决是万万行不通的。”吕布看看刘悌,又看看寇烕:“因此我等要做的当是打破牢狱,将人给救出来,因此刘敏兄弟说此事万少不了寇兄弟你的毒火之术。”
寇烕看向刘敏,这恶书生将折扇“刷”的打开,轻摇着道:“不错,牛鼻子你的毒火沾上就难以熄灭,烧起来的还贼快,实在是放火的不二人选。”
“放火?”寇烕微微一愣,迟疑道:“哥哥,这在牢狱放火,岂不是会把人都烧死在里面?”
吕布摇头道:“如何要烧牢狱?这烧起来我等也不用救人了。”
看着寇烕道:“救人后当是有军队入城,放几把火阻他一阻。”
“原来恁地。”这丑道人点了点头:“此事易尔,贫道所准备的东西莫说烧几栋建筑物,点了半个襄阳城都可。”
“不需点了襄阳,只点几处就可。”吕布呵呵一笑,随即想了下又道:“兄弟可有升起烟雾的东西?”
“有。”寇烕点点头:“莫说烟雾,毒烟贫道都能让它升起来,只是杀伤力差些,但也能让人手软脚酥上一阵。”
“好!”吕布闻言眼睛一亮:“既如此,那巡检司处还需兄弟去那放一把火,以烟雾罩之,莫使他们轻易出来。”
寇烕拍着胸膛道:“此事交与小弟,必不识哥哥失望。”
吕布又看了眼阮小七道:“我等何时能到水寨?”
阮小七想想道:“此时有风助力,俺又使那伙军士划船加速而下,遮莫要比来时省一半时间。”
刘悌忍不住道:“如此最好,俺是恨不得飞到哥哥身边,帮他一把。”
吕布一笑:“你此时可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之后当是需要兄弟出力。”
刘悌闻言神色一动:“却不知需小弟做甚?”
吕布摇摇头:“某与危兄弟说了,到时他自会吩咐你,且等吧。”
刘悌点点头,只是心中好奇,抓耳挠腮的双手没个安放处。
吕布见了也不去管,只是吩咐众人让外面的军士快些划船,若是早到,另有赏钱。
不多时,就听见一阵欢呼传来,随即就感到船只似乎确是快了不少。
……
襄阳,牢狱外。
“节级,这是俺们孝敬恁的,俺们大爹爹年事已高,还望能照顾一二。”
危昭德笑着将一个布兜递了过去。
对面的节级姓杨明顾,把手接过那鼓鼓囊囊的布袋掂了掂,满意的一点头收入怀中:“这事儿好说,老人家年岁已高,我们也是不忍心折辱他。”
“小人可能进去看望一下?”
“哎呀,现今这时辰并不是探视的……”
“节级。”危昭德笑的爽朗,几块碎银被掏出塞入对面手中:“小人日常在外勾当,少有膝前尽孝时,如今大爹爹入狱实在是寝食难安,还望节级开恩。”
入手的碎银被放入腰间:“嗯……也是个孝子啊,说的我心都软了,行,和我来吧。”
“多谢。”
牢狱中,气味依旧令人难以忍受,昏暗的光线下,有人无聊的捉着虱子,随即放入嘴中咀嚼起来。
危昭德跟在前面那杨顾身后,一面偷眼观瞧狱中情形,不多时,两人走到里面的牢房前,后方,危昭德看着牢房的位置簇起了眉头。
“老头儿,有人来探视。”杨顾对着里面喊了一声,转头看向危昭德:“时间不多,有什么说的就快些。”
“多谢节级。”危昭德早换上一副笑脸,忙不迭的感谢着。
杨顾鼻子里嗯了一声,随后朝外走去。
“大哥,真的是你,你如何来了?”危昭礼在里面看的分明,初时只觉得面善,接着就认出了这是自己的至亲,待杨顾走远了,连忙挪过来一脸惊诧的望着他。
“这不是日久未回,想着大爹爹寿辰将至,所以想着回来贺寿,万没料到竟然出了此事。”危昭德心疼的看着兄弟:“可被打的疼痛?”
“还好。”危昭礼一笑:“俺身子骨结实,吃他两下没事。”
“可是昭德回来了?”
后方危老太公的声音传来,危昭德连忙跪下道:“不孝孙昭德在此。”
“起来!”老头儿的声音苍老,却依然中气十足:“男儿不要动不动就跪。”
“是。”危昭德不敢说什么,依言站起身来。
“老头子这里无事,莫要挂怀。”危老太公微微睁开眼睛:“你且回去让族人们放心,老头子我一时半刻死不了。”
“是。”危昭德躬身应是,又看了看另一边同样满身伤痕的两个叔伯,恭声朝两人问候一句,看看四周,对危昭礼道:“今晚多吃多休息,为兄已经有了主意。”
危昭礼也不是傻的,闻言大惊,猛地凑上前低声道:“大哥莫要胡来,待开堂后我等定能……”
“哪有机会等到开堂。”危昭德狠狠盯了自己弟弟一眼,开口打断道:“俺若是庞家,定会指使人将你们弄死在狱中。”
“不……不能吧,如此岂不是没有王法了?”危昭礼被危昭德瞪的缩了下头,兀自有些不信。
“总之听俺的没错。”危昭德看了看在另一边的两个壮汉,见他二人没有动作,方才继续小声道:“一会儿你告知大爹爹与叔伯一声,记住,莫要声张开了,明日俺再过来。”
“俺晓得。”
危昭礼点点头,刚要继续说话,前方那节级的声音传来:“好了,探视结束,出去出去。”
“狗东西。”危昭德低低的骂了一句,又对着危昭礼道:“照顾好大爹爹。”
危昭礼也没多说,只是点点头应下了。
当下,两人分开,危昭德跟着那节级朝外走去,危昭礼又挪回了原位,不多时,危老太公与危家叔伯瞪大眼睛看着危昭礼,半晌方才轻轻点头。
……
日行向西,火红的色彩侵染了青空,一行排列整齐的飞鸟划过,在空中留下几声清脆的叫声。
船身轻震,一片欢腾中,吕布等人已到了水寨,将这水军军士放下后,众人径自朝西南继续驶去,不多时,在一处水湾处停船下锚。
“刘悌兄弟快去快回,等你的消息。”
阮小七嬉笑的看着牵着马,一脸愁苦的刘悌,这汉子也是有苦说不出,就如他所言,多在腿股处垫了些软布,随后骑上战马,咬着牙打马而去。
后方,已经登陆上岸的寨兵开始收集柴火,今日晚间恐怕众人只能在这野外宿了,好在天气已经逐渐炎热起来,他等又人多势众,不用担忧夜晚的兽类出没。
时间就在这生火用膳中慢慢走过,待到月上枝头,两骑快马从远处飞奔而来,正是早前走掉的刘悌,同行的则是危昭德。
“吕兄。”危昭德来到中央处,见到吕布等人正围着火堆坐着,连忙下马跑了过来,深施一礼道:“今次多谢相助。”
吕布摇手道:“无需这般多礼。”
危昭德起身一笑:“礼多人不怪。”
“看危兄弟这般模样,想来是将牢狱打探的清楚了?”吕布看着面有笑容的危昭德道。
危昭德一点头:“正是如此,小弟白日间已探视的名义进去看过,倒是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