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出的楚铭并没有听到屋内幽幽地叹息。
“只是个没什么安全感的小姑娘。”
“或许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的感情。”
“大抵仅仅为了乱世中的一点依存吧。”
楚铭坐在院子里,看着天边一轮圆月,血气慢慢平复下来,如此,直到天光放亮,才又回到屋中。
显然,诗情同样彻夜未眠,情绪也不怎么高,抱着膝盖,蜷缩在床头。
想了想,楚铭走上前,抓起她的手,安慰片刻,待对方起身,收拾好后,才开口道:“你愿意走旱路,还是走水路?”
“旱路崎岖难行,多有不便。”
“水路顺畅,速度也快的多。”
“还是走水路吧。”
诗情似乎也想明白了,放下了些心事,低声道。
“好,那就走水路。”
实际上,楚铭也愿意陪她走水路。
毕竟郭北县到金陵,差不多一千多里路,坐船也就是一天时间。
只不过,舟船行走于江中,比走山路要危险些,所以如果不是着急赶路,很多人并不愿意坐船。
既然已做出决定,那么再没什么好耽搁的,楚铭带着诗情,径直前往渡口。
可到了渡口,诗情却无论如何不愿再让楚铭陪同。
“江湖故人,寒江孤影,相逢何必曾相识。”
这句话原本是当初楚铭闲谈时说过,当时不觉得如何,现在看着江水东逝,再看看眼前的人,心里莫名充满了孤凄,诗情几次张口,想要邀请楚铭同她一起离开。
可念及彼此处境,最终只是上前抱了抱楚铭,然后趁他不备,在脖子上狠狠吸咬了一口。
“你,不要,忘了我。”诗情红着眼,快速登上船,钻进舱室。
伸手摸了摸脖子,楚铭心中也有点不是滋味,毕竟已习惯彼此,但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现在,该去李家转转了!”
收拾好心情,楚铭想想还有三天时间,当下直接就朝李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李家并不在内城,甚至也不在外城,而是在城郊差不多十里的地方。
不过李家占地面积极大,差不多有几百亩地,连成片,又有十几座庄子,围绕四周,远远望去,竟似比内城还要奢华。
然而当楚铭摸到大门口的时候,却停下了脚步。
“这就是李家吗?”
“权势遮天,论奢豪,堪比王侯,怎么这里却是这么个模样?”
宅院正门口,挂着两幅灯笼,不知道已经悬挂了多久,都有点褪色,原本的大红色泽如今反而像用久了的纸张,泛出黄白。
左右两尊石狮,也不似其他地方,浑身上下坑坑洼洼,倒是形象更为凶猛,狰狞。
可无论怎么看,都没有半点豪门气象,反而处处透着凄凉。
“莫非走错了地方?”
楚铭抬头看着门口匾额上刻着的李府两个大字,有些狐疑。
呼——
晨风吹拂,有落叶飘零,却怎样都盖不住四周弥漫的薄凉雾气。
与此同时远处街角现出几道身影,不知道是什么人,晃荡着朝这边走来,透着点诡异。
但楚铭视若无睹,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才展开身法快速离开。
“李家似乎有些古怪。”
离开李家所在的区域差不多几里,楚铭才站在一处高地上远远眺望,可李府内外,木植成片,枝丫展开,将所有视线几乎都遮挡,哪里看得清虚实。
“种的都是这种树吗?”
楚铭指掌摊开,一张巴掌大小的槐树叶出现在眼前。
中门有槐,富跚三世,宅后有榆,百诡不进。
槐树镇宅,最利风水。
不过民间却总有传说,槐树招诡,这实际上是理解有误。
所谓槐中有诡,指的是,身入于土,魂归于祖庙,而不是木中有诡。
然而,以李家门口种种布置,却不得不让人怀疑,到底是为了镇宅,还是为了招诡。
“难怪真火宗的人会说李家不好对付。”
除了王丰几人的话,实际上让他觉得最为古怪的地方在于,昨夜李峰已经被自己打的四分五裂,死的不能再死,怎么李家会这么平静?
不说不当回事,甚至看起来,整个府邸上下,就似连一个活人都没有的样子?
“看来对付李宗正的事急不来。”楚铭想了想,决定先找张九谈谈口风,对方身为镇妖卫百户,不可能对这里的情况不了解。
“现在看来,没有给李峰黑色招帖,应该是出于某种考量。”
思忖片刻,楚铭快速离开,不多的时间,就回到自己家中。
昨天着急离开,很多东西都没能收走,除此之外,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想要找到冯泉。
一个被自己亲手弄死的人,眨眼的功夫不到,尸体居然消失不见,这样的事也只有乡野怪谈里才听到过,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如果能找到这具尸体,或许会更早适应将来的生活。”楚铭隐隐有种感觉,冯泉的诡变并非个例,且镇妖卫很可能就是为了应付这种事情才设立的。
与其往后遇到类似的事闹个手忙脚乱,不如先找个危害性较小的提前适应。
这样想着,楚铭抬脚就进了院子,且刚刚走进,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好重的尸气!”
院子里弥漫着股淡淡的臭气,且越往里走越浓重。
楚铭干了半年多的捕快,自然清楚这味道预兆着什么,所以第一时间就从物品栏里取出了长刀,与此同时更是将那枚金钉扣在了手中。
“生前为我所杀,没道理死后还会惧你!”
右手持刀,左手扣着金钉,楚铭大踏步钻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的摆设依旧和昨天离开时没什么两样,稍稍扫了眼,楚铭大抵心里就有数了,可那股浓郁的尸气,即便破开墙壁中不断有冷风灌入,门窗大开,依旧吹不散,消不去。
“房间就这么大,藏不住人。”
楚铭退走几步,朝平日诗情住的里间看了看,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睡着的床榻。
似是巧合,在他低头的刹那,霍地,床底下探出张扭曲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