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珣不着痕迹的将肩膀从景驰的手掌下挪开,面色平淡的笑道:“功名利禄,于我而言,如过眼烟云,不值一提。”
“若是将本就有限的生命,去追求这等阿堵物,那不是在浪费生命吗?”
“景驰兄,人生如白驹过隙,莫要被那些凡俗之物,遮蔽了双目,从而忽略了这世间的美好。”
“人生这趟旅程,开始和结局,早已注定,我们要做的是尽量丰富它的过程,尽享沿途的美丽风景……”
景驰喝完周珣的这一碗人生大鸡汤,微微怔了一下,朦胧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样之色。
他巡守这方凡俗王国多年,于风月场所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他还真是很少见到如周珣这般通透,能坦然放下世间利禄的奇人。
有的人嘴里嚷着功名利禄非我所愿,但所做之事,却无一不是在追逐功名利禄,口是心非。
但景驰可以肯定,周珣并不是这一类人,其所言皆是出自肺腑。
简单的话语中透着震耳溃聋的人生哲理,令人耳目一新。
对于此时境遇的景驰而言,无异于一场精神洗礼。
念及此前他因周珣的一番话,心境蜕变,一举突破桎梏多年的修行瓶颈,连破三个小境界。
景驰越看眼前这少年,越是觉得对方的与众不同心思通透如璞玉。
他当即肃然拱手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是在下狭隘了,周安兄弟,你绝对是我所见的人间真贤士。”
周珣连忙摆手道:“景驰兄,你又在捧杀我也,我一介布衣草民,又年少轻狂,与贤之一字,差之万里,以后切莫这般乱说了。”
景驰摇头,正色道:“周安兄弟,此话绝无捧杀之意,是我真心之言。”
“别人如何想,我不知晓,也无兴趣知晓,但在我心中,你就是贤士。”
“周安兄年纪轻轻便看透了这世间之事,有了这般超乎常人的思想,实属难得,芸芸众生,悠悠百载,又有几人能够悟透?”
周珣笑了笑,道:“景驰兄,或许,这只是我逃避世事烦恼的一种推脱,亦或者是我求不到功名利禄的一种自我安慰,若是真能看透,我早就择一深山隐居了,又何必还留恋这滚滚红尘呢。”
景驰道:“这叫大隐隐于市,真正看透了这世事的人,才会隐于红尘之中,以红尘炼心,那些隐居于深山者,我倒是觉得,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
周珣不禁哑言失笑。
他原本不过是想小小的装一装,引起这位景驰的另眼相看,然后发现他这块璞玉,激起对方好为人师的属性。
现在看来,似乎有些用力过猛了,他怎么就成了贤士呢?
而且看对方那笃定的样子,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可不是他的目的,他可不想当一个无欲无求看透世事的贤士!
周珣轻咳了一声,悠悠叹道:“能看透世事又如何?终究还是看不透这生死,一想到最终会化为一抔黄土,心中便是百感交集,心绪难宁。”
“景驰兄,刚刚你可见到东灵山中有仙人显神通?”
景驰微微一怔,旋即眯眼笑道:“周安兄弟,你信这世间真有仙人吗?”
“若是以前,我是不太信的,毕竟未曾见过,但是,今日,亲眼所见,不得不信。”周珣认真道。
景驰笑了一声,道:“周安兄弟,或许,你所认为的仙人,只是一个修为比你略强的普通人,精通些许旁门左道罢了,他与你一般,也会经受生老病死。”
“即便是真正的仙人,只要未曾跳出这方天地牢笼,终有一死。”
“周安兄弟,如你所言,一个人的出生与结束是注定的,既如此,又何必去纠结其长短呢?我们更应该去关注这沿途中的风景啊。”
周珣轻声感慨道:“景驰兄,沿途风景虽美,但,稍纵即逝,谁又舍得那么快就结束呢?”
景驰沉吟数息,遂笑道:“周安兄弟,仙缘飘渺难求,古往今来,多少王侯将相为此付出生命而不得?我们不过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又能如何?只怕仙缘未见,命便没了。”
周珣目光灼灼,神色坚定的说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景驰骤闻此言,心头大震。
这是多么坚定的求道之心啊,说是赤子也不为过,当年他初入仙门,也有这般雄心壮志,是什么时候,他失去了这份求道之心?
景驰心中烦闷,猛灌了一口老酒,沉声道:“周安兄弟的求仙问道之心,坚若磐石,令人敬佩。”
“心诚所至金石为开,周安兄弟,我相信你终有一日,定会得偿所愿!”
周珣深深的看了一眼景驰,旋即笑道:“不说这些了,景驰兄,今日重阳,本想登高饮酒,却不想遇到了这般意外,登了高,却未饮酒,咱们回城痛饮一番如何?”
“我知道云京城有一酒肆,自酿烈酒,你定然未曾尝过,它比你这葫芦中的酒,更烈,更加回味无穷。”
景驰一听,双眼当即就亮了,烦闷皆去,连连追问道:“周安兄弟,此话当真?云京城还有这等烈酒?还是我未曾尝过?你说的是哪家酒肆?”
周珣笑道:“景驰兄,你若信我,且随我来,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好,周安兄弟,此酒若是真能有你所言这般好,那么,我就送你一场造化。”
嗜酒如命的景驰,直接给出了一个承诺。
他本就对周珣观感极好,周珣对他又有破境之恩。
刚才的一番交谈,更觉周珣乃难得一见的璞玉,早已有所心动。
作为仙门巡察使,其中有一职责,便是为仙门寻觅资质上佳的弟子,传道授业,延续道统。
只是,他原本还想再观察一段时日,测其品行,但此刻,烈酒当前,他便直接省去了这一步骤。
“请!”
周珣眼睛一亮,心跳不禁加速,虚礼之后,便立即登上了马车。
慕瑶看了一眼景驰,也跳了上去,听得满头雾水的杨岳,一脸懵懂的爬上马车。
刚刚周安和景驰二人的谈话,他们完全没有听明白,云里雾里,莫测高深。
哦,也不是什么也没有听懂,最后几句话他们听明白了,周安要请景驰去品尝烈酒。
马车缓缓离开东灵山山脚,朝着云京城驶去,马车后面,跟着一匹纯白无瑕的骏马,马背上是醉眼朦胧左摇右晃的酒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