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看好的少年道修送离,老者终于开始尽全力对付透明人影。
在他看来,透明人影的威胁更在倒生树之上,能够潜移默化影响人的观念,从而强行开辟出一条道来的,不是什么好相与之物。
至少,他没有把握在透明人影的气息影响下护得楚门周全。
倒是李青云经过方才的调息,已经恢复了基本实力,用来自保足以。
这位梧山观主此时恭立一旁,脸上少了几分傲慢。
去除体内的透明人形,使他心态平和了许多。
或许,他的性情中还残留着偏激的部分,但至少不再盛气凌人。
他从袍中取出一块阵牌交予麻衣老者,这相当于浮梦周天三十六阵的控制终端。
将这块牌子交出,也相当于交出了他对梧山观最后的掌控权。
老者面无表情地接过,作为太上道无为一脉道主,也称隐宗一脉,他收回了或许当年给出便铸就了今日之祸的这份权利。
随后,悍然将其引爆!
梧山已塌了大半,护山之阵失去了其需守护之物,存在价值自然大大降低……
庞大的透明人影依旧在不断蚕食倒生树留下的躯壳,一缕缕透明气息仿佛是其滴落的丝丝涎水。
这些气息中散发出的种种恶意,引动着人内心最深处的欲念。
受其影响者的性情,观念会在不知不觉中发生改变。
“不知,能活下几人。”
老者幽幽一叹,手上动作却是不停。
浮梦之阵引爆所产生的海量如梦似幻之气在老者操纵下向整座梧山内不断渗透。
所过之处,连带着山石泥土这样的实物都逐渐化为虚景。
一虚一实间,似有桃木生。
老者缓缓展开属于他的桃山法景,牵引着这股庞大的虚幻之力。
法景法景,其实便是大能者以自身之法影响扭曲出的一片空间。
虚幻之力化成一道道绳索在梧山山体中穿梭,目标正是山体内部散逸灵气的源头—灵脉。
随着越来越多的绳索深入,一个个虚力结成的绳套挂在了这条上七品的灵脉上。
某一时刻,所有山石化虚,众多虚力绳索齐齐发力,生生将梧山灵脉完整拽离出来。
被剥离出的梧山灵脉形如一颗秃树,通体由灰白色的晶石构成。
其上部分出三十六道光秃秃的晶石枝桠。
或许,这也是梧山的护道之阵为何要打下三十六座阵基的缘由。
其主干部分则从地下与数百里外的太上道主脉相连接。
只能说老者挖得非常彻底,一直掘到地底极深的支脉与主脉连接处。
以至于这片区域的灵气失去来源,浓度急剧下降。
少了灵气支撑,透明人影逐渐稀薄,身躯各处出现了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空洞。
这邪祟自人心和灵气中诞生,梧山上的人还存活着的已然不多,人心供能无从谈起。
现在灵脉也被老者掘了,灵气来源也断了,祂自然再难支撑起如此庞大的躯体。
透明人影似乎也觉察到了自身的持续消亡,不甘地挥动了一下手臂。
手臂兀地分解开来,化作无数分散的透明气流。
最终,连模糊的面部也崩碎开来,彻底消散。
将透明人影驱离,老者仿佛摆脱了什么桎梏,桃山法景完全展开,疯狂地吸收起周遭的一切能量。
浮梦周天三十六阵引爆的残余之力,梧山周围所剩不多的灵气,甚至两大邪祟各自遗留的莫名气息。
完整的上七品灵脉也被老者灌注其中,这才使得桃山之景缓缓开始发生变化。
沿溪的桃林逐渐隐没,自竹居往下,延展出两条山阶,分列溪水两侧。
山阶旁则预留出大片空地,以溪水为界,左右各两片空地算作一处,划分出二十四片街区,整条山道被规划成了一条长街。
随着长街初具雏形,一阵恢宏道音远远飘散开去,不因距离远近而有任何的衰减。
就是被送至云中府外的楚门也听得分明。
“贫道玄水,今斩逆天理之木,断浊人心之念,拔一山之基,合二十四阵,以度归墟大劫,成桃山法域。
“因摄一山之灵,故也称嵬。
“既成法域,告示天下,召隐宗门人共计九十三数,立桃山一脉,聚百般绝艺,修道无为。
“盼有缘人登临。”
法景之上,是立成自身法域的归墟大能。
可就算是归墟境修士也不可能独立于世。
因此,初入归墟境的修行者通常所做的便是开宗立派,召集门人。
即使玄水道人修的是无为之道,又推崇尽可能少地沾染世间因果,也免不了这一步。
那便将牵连了因果的那一小撮人聚集起来,自成一域!
玄水所选择的,是一折衷之法。
道音传到不知多远去,却并不覆盖全体修士,除却有一定道法造诣的,便是少数修为极其高妙之人才能听闻……
群海之上的天宫,仙音缭绕的群山;
丛林里的原始部落,荒漠中的驼队集市。
或平凡,或俊美;
或矮小,或魁伟;
或宗室名门,或乡野散修;
拥有截然不同长相,身材,地位的修士纷纷抬起了头,先后启动了早已准备好的阵法。
二十四块空荡荡的街区很快被各色风格迥异的院落填充了大半。
一片街区,四块空地。
长街能够容纳的院落总共也不过九十六座,而正式的隐宗门人就有九十三位,更遑论不知有多少的预备修士。
即便不是所有人都在听闻道音的第一时间就选择入驻长街。
他们或许刚开炼一炉大丹,或许处于漫长的闭关期……
可留下的位置还是不多了,特别是靠近桃山山顶,长街尽头竹居的位置,更是早早被占据。
当然这一切暂时都与楚门没太大关系,他连入驻长街的阵材都没开始收集。
孤身站在云中府外,他还是有些许怅然的。
不单是熟悉面孔,熟悉环境的远去,更多的是,这一世唯一真正会关心他的人的故去。
不过,即便他只是一身灰扑扑的道袍,愣愣地站在原地,云中府两名收取入城费的看门修士也是不敢怠慢的。
毕竟,少年可是他们眼一花,便凭空出现在府城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