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教授，厚道点行不行？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咱们就别卖关子了吧？这个小家伙到底提出了個什么问题？你拿出来说说，也让我们看看当不当得起世界级数学难题？”郑泽兵在回过神来之后，立刻冲着这位数学院的教授说道。

一方面是好奇，更重要的是郑泽兵还真舍不得把这么一个几句创造力跟想象力，基本功还扎实得不像话的学生给放走。

“行,我把问题说出来也让你们死心。宁清提出的这个问题既可以说是一个几何学方面的问题，同时也跟计算机科学息息相关。大家设想有一个高维的凸体。这个凸体可以是三维，也可以是高维的。现在我们要将这个凸体分为完全相等的两个部分。

那么问题来了，在平分这个凸体时其切面有没有一个最小的曲面面积？如果有，那么这个最小曲面面积是多少？各位思考一下吧，解决了这个问题，不但能对研究高维凸形有极大帮助，还能让我们更清晰的理解高维凸形的结构。应用在计算机领域,也能解决不同随机采样算法的排序问题。”

话音落下，评审团的教授们再次陷入沉默。数学本就是门抽象的学科，而一旦涉及到高维，更能体现出那深深的恶意。尤其是对于非数学专业的学科而言，对于题目的理解都是千差万别，更不要说着手解决了。

听过这个问题后，再回想这篇论文，突然便觉得索然无味。争到了又怎么样？这样的学生其实不好教啊！

想想吧，作为导师，学生提出一个能让人灵魂震颤的问题,自己却没法给予半点帮助……一次两次便也罢了,几年下来若是每次都如此，对于导师自信心的打击也是巨大的。

科研跟修道其实没什么两样,道心乱了，指不准这辈子也就一事无成了。

沉默半晌后,还是有位数学教授不死心的问道：“喻教授,刚刚你说这个问题宁清自己解决了？确认了吗？”

“不然呢？哎……反正那位范教授已经做了验证,说是这个问题已经完美解决了。不过那孩子好像还没动笔正式开始写论文。先说好了,陈老院士是打算先把这个问题在数学界公布出去。这之前大家先内部讨论就行了,别到外面去瞎说。”

“散了散了，还有什么好说的？竞赛最后那道题本就是考验学生对数学建模的创新应用，要我说你们都是先吃萝卜淡操心，这些工具用不用是咱们这些老学究能左右的吗？先别提论文里提出的金融工具适不适用，你们就说创不创新吧？”

“哈哈……就是，审论文了，说不定今年还有好苗子能给我们惊喜呢？”

……

同一时间，陈泽良也通过内部系统调出了宁清这次的竞赛论文。对于宁清的选题，陈泽良还真没什么意外。在这位院士看来，宁清敢于挑战最后这道压轴题才是正常的。

以宁清表现出的水准都驾驭不了这道题目的话，那以后的数学建模竞赛还真就不需要把这道题纳入题库了，完全没有意义。

花费十分钟看完了宁清的竞赛论文，陈泽良只感觉心里五味成杂。

第一感觉大概是跟自清大学那位陈教授差不多，总觉得这篇论文着实不太正经。虽然说金融这个行当的确是需要应用数学做基础的，但设计金融工具显然已经超出了应用数学本身的指导范围。

所有数学技术方面的演算，以及风险预估模型，都根本不可能还原这些工具本身的风险。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学术问题，而是一个资本趋利性甚至人性的问题。

陈泽良都不知道为什么宁清会论述这个选题,这根本不是一位纯粹的数学家应该考虑的问题。

恰好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不等陈泽良应声，范思汉便走了进来。

“陈老，还在忙呢？”

“嗯，在看这次竞赛的论文。对了，你跟宁清交流的怎么样？”

“哎，别提了。我都还没来得及正经跟他聊正事呢，他就被那个什么一中的带队老师接走了，说是拜会一位在京城的朋友，我等了大半个下午也没见人回来。我这边还得赶着回瑞恩呢，欠了一堆的课，学校都发函来问我情况了。”

提到宁清，范思汉长叹了一声说道。

“哈哈，这有什么？你不是拿宁清那个问题，请到假了吗？再说了，只要这孩子在京汉，明年你回来了想见面的机会很多。对了，刚刚正在看他这次竞赛的论文，你要不要看看？”陈泽良笑了笑，说道。

“哦？我看看。”

“就在我电脑上看吧。”说着，陈泽良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范思汉直接坐了过去，陈泽良则坐到了办公室待客用的沙发上，靠在那里开始闭目养神。

就这样办公室恢复了安静的氛围，大概半小时后，陈泽良突然听到“啪啪”声，然后睁开了眼睛，便看到范思汉正拍着大腿。

“这是？”

“陈老，这构思绝了。您说说看，这个世界难道真有生而知之的人？没正儿八经的在金融市场上打过转，没深入了解过那些券商、基金最底层的需求凭什么创造出这种金融工具？您信不信？这篇论文问世之后，瑞恩整条罗福街的精英们都会为之疯狂！”

“这篇论文影响力会这么大？”

“只会比我想象中更大！我跟那些人有过比较深入的接触，主要是跟他们雇佣的数学家一起用倒向随机微分方程跟分线性k公式，尝试建立一套金融市场的期望数学模型理论。我当然了解他们最需要的是什么！这套金融工具，能发挥的威力太大了！当然，如果风险模型失效，带来的连锁危机也会很大。但不管如何，这绝对能让无数金融人为之疯狂。”

听了范思汉这番话，陈泽良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了出去：“这反而是我担心的。这孩子，留给数学的心思怕是不会太多啊。算了，不说了，你要回去就订票吧。这次我也不留你了，上次我得建议依然有效，你好好考虑一下。”

范思汉点了点头，随后很郑重的承诺道：“好的，陈老！”

……

宁清的论文在评审组闹出的风波暂时还没传递出去。在竞赛结果被正式公布之前，论文的内容还是得暂时保密的。不过这本就是项国际赛事，赞助商中本同样有着国外企业的身影。

比如瑞恩的卡梅咨询公司就是这次国际数学建模竞赛的赞助商之一。

作为天蓝星上工人排名第三的管理咨询公司，卡梅的影响力也是顶级的。这家公司每年公开或定制发布的经济前沿报告超过2000份，覆盖了新技术、零售、教育、生物、医疗、出行、房产、营销、文娱、传媒、金融、制造、区块链、环保与公共治理等等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这样一家公司对于数据的敏感度自然是极高的。所以争取到了能够读取这次竞赛论文库数据的权利。

当然对于大赛组委会来说，为了维持大赛的公平性，虽然给与了赞助商一些特权，但限制也很高。比如除了读取外，就没有其他任何权限，而且还限定了只能使用卡梅咨询公司内部认证才能够读取。

不过即便争取到了这些权限，主因还是咨询公司本身对数据的向往跟敏感而已，也没谁真的寄希望于能得到什么让人眼睛一亮的论文，卡梅咨询愿意赞助这次竞赛更多的还是希望能在比赛结果出炉后，能够抢先一步招些人才。

不管是卡梅这样得管理咨询公司，又或者金融机构、券商公司，其实对于数学方面的人才需求是极大的，也是极为渴求的。尤其是研究统计、概率方面的数学优等生，往往能从这些高大上的机构拿到一份很不错的oer。

负责这块的罗比·布兰德如同往常一般，点开了竞赛的后台全球论文库，重点研读了瑞恩几所顶尖大学的学生们提交的论文，然后重点标注了几个论文作者跟学校的名单。

随后永汉共和国赛区的一篇论文引起罗比·布兰德的注意。原因无他，这篇论文专家评审的调阅量跟重点关注标记明显超出了其他论文。没错的，说白了都是该死的数据敏感性在作祟。

这也成功让罗比·布兰德对这篇论文产生了兴趣。

唯一的问题是，在国际赛之前，永汉共和国是这个世界少有三个在国内竞赛时仅要求学生使用母语写论文的国家。而罗比·布兰德并不懂汉语，所以哪怕点开了这篇论文，里面的内容对于他来说也如同天书一般。

天知道那些复杂的方块字有多么难以理解。

尤其是当罗比·布兰德看到这篇论文还分属于永汉高中组的时候，已经产生了放弃阅读的想法。

但历史从来都是被诸多巧合谱写的。

就在罗比·布兰德打算克制自己的好奇心，暂时放弃阅读这篇论文时，他精通六国语言的秘书突然敲门走进了办公室。

“罗比，莫顿·布鲁先生已经来了，正在三号会客厅等你。”

罗比·布兰德看了眼秘书，又看了眼电脑上的密密麻麻方块字的论文，随口问了句：“爱玛，你的汉语水平还在吗？”

秘书耸了耸肩，道：“当然。”

“哈哈，那挺好，你来看看这篇论文，等会谈完话，也许你能讲给我听听这篇论文说了些什么。”罗比·布兰德指了指面前的电脑说道。

“很高兴能帮到你，布兰德先生。不过这篇论文有什么奇怪吗？”

“是的，数据很奇怪，似乎很受永汉那些专家们的重视。”

……

一个小时后，当罗比·布兰德回到办公室便看到他的秘书依然坐在电脑前。

“怎么样？爱玛，你觉得这篇论文为什么会收获特别的关注度？”

“额……布兰德先生，我大概明白了，实际上我已经把原文截取之后找了一位专业的汉语翻译正在翻译这篇文章，我强烈建议你等那位翻译工作完成之后，你在来阅读。因为以我的汉语水平，莪怕会对其中一些问题解释得不够清楚，并让你对论文本身质量产生误判。”

“有这个必要？”罗比·布兰德明显愣了愣。

“相信我，罗比，我从不会拿工作方面的事情跟你开玩笑。”

“但你注意到了吗？这篇论文是永汉高中组的，所以……”

“当然，这才是最让我震惊的。我甚至不敢相信这是一篇高中生写出的论文，不哪怕大学生也不可能有这种水准。最重要的是，也许这篇论文会影响一个时代，罗比！”

听了这番话，罗比·布兰德有些讶异的眨了眨眼，若有所思道：“那么尽快吧，译文大概什么时候能发过来？”

“也许明天就能发到你的邮箱，当然，如果你愿意额外付出一笔费用的话，也许能更快。”

“你觉得为了这篇论文值得吗？”

“相信我，布兰德先生，等你看到译文后会发现这笔钱很划算！”

“那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给那位翻译一个今天我下班前就能把论文发给我得价钱。当然如果我看过之后觉得这笔钱花得不值，也许我会把这笔钱从你的薪水里扣出来。”

“如您所愿。”

……

好奇心让罗比·布兰德额外付出了一笔费用，扣秘书工资当然是句玩笑，事实上卡梅公司也不会在乎那么一点加急翻译的费用。论文也如约在他下班前半小时发到了他的邮箱里。

只花了十五分钟将论文草草阅读一遍之后，罗比·布兰德便将秘书又叫进了办公室。

“爱玛，给我把这篇文章打印出来，要三份。”

“好的，布兰德先生，我想你应该不会扣我那点微不足道的薪水了。”

“哈哈，当然，甚至你还会有奖金。对了，我需要这篇论文作者竟可能详细的资料，神呐，这大概需要永汉分公司的配合，看来我需要向上汇报了，那些该死的家伙，负责永汉大市场的总监是谁来着？”

“佩吉。”

“对，是佩吉，神呐，好吧，这次你干的不错，爱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