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8章 传冷气(1 / 1)拓跋拆魔方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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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风、何益在一边看着,均觉他大可不必出这么大的价钱买一匹瘦马。宇文诚叫道:“简兄弟,你过来,你看我这匹马如何?伯乐可也是你们山东人,你懂不懂马?”

吴风道:“瘦不拉叽的,我看连驴都不如!”

宇文诚又道:“牛老板便请把我的马牵来。”问道:“这匹马如何?”

吴风一见是匹毛色白亮的高头大马,说道:“这才真是匹好马!你有这样的好马,为什么还去买那头瘦驴?”

宇文诚道:“这就是你不识货了。这匹马最多只值二百两银子。”指指那匹瘦马道:“这才是千金难买的良驹。”

吴风又看了看,摇摇头道:“我实在看不出来。”

宇文诚道:“养上三个月就看得出来了。三个月后,我保它毛色红中带紫,奔驰如电。对,就叫‘紫电’吧。今天运气真是不错。”

牵过自己的白马,道:“你身上银钱无多,竟还不忘给那乞妇几个铜板,就凭你这一片仁厚之心,这匹马就送给你吧。我的‘紫电’你可不能打主意。”

吴风心道:“除了你,天下只怕没有第二个人会打它的主意。”说道:“我不能平白无故占你的便宜。”

宇文诚道:“现下我就要进长安帮你去找万老爷子,总不成我骑着马,你跟在后面跑吧。”

吴风道:“好吧,就算我借用一下,到了长安还给你。”

宇文诚甚喜,道:“一起走吧。”说着,叫人牵过牛三店里的那匹瘦马,自己骑了,叫吴风骑了自己的白马,与何益告了个别,邀了天青子和吴风并辔而去。

牵马的伙计待他们二人走远,惴惴不安地问牛三道:“这两锭金子不会又引来响马吧?”

牛三大笑,道:“那黑大王这辈子再也不会来三棵柳了!小三子,你可知道,宇文公子这次为何看得起那山东来的庄稼汉?”

小三子道:“终不成真是为了他偷偷摸摸出去给那假要饭婆几个铜钱?”

牛三道:“你若有三锭黄金,肯拿出一锭来给那婆娘,自也算得积德行善。但若是千里迢迢地逃难到这里,身上又没有几个钱,还能看这要饭的一眼,动一下心,那才更加难得。宇文公子喜欢的就是这种轻财重义的人。”

小三子道:“只可惜如今这世上,假乞丐实在太多,把真乞丐都快挤得没了饭吃。”

何益尽听他二人说话,心中还在想着昨天晚上惊心动魄的场景,暗自道:“这长安城里果然水深得很。我若考中,在此为官,只怕还要多结交一下这些人才是。”想到这里,也结了饭钱,背起行囊,踏着满路落叶径自向长安走去。

吴风只觉老眼一花,几乎晕过去,惊道:“好!人好!衣衫也清雅不俗!瞧这身白纻衣裙,是要跳一曲白纻舞了,舞起江南,乐属清商。老夫我就喜欢这种舞,这可是十分难学的江南舞技,你这西域女子也会?”

谢大人愣了半晌方道:“贺兰明月,真是人如其名啊!是遭逢变故流落长安的?唉,可嗟可叹,可嗟可叹哪!”

此时帘幕低垂,明烛夜晖,满堂兰麝沁人心脾。

十二名乐工上堂来礼毕坐下,乐声徐徐而起,贺兰明月莲步轻移,缓缓而进,身姿略倾,慢慢转身,掩袖半遮娇靥,忽然轻轻地一拂而过。

乐声低回婉转中,贺兰明月一个身子摇摇曳曳,仿佛洛神出水,后有仙风轻送,推她凌波而行一般。

吴风赞道:“好!这是‘流云步’。”

乐声渐转渐急,琴笳合奏、弦管交鸣,间杂钟磬之音,轻灵清越,令人悠然而发思古幽情。贺兰明月也随之越舞越快,掩袖、拂袖、飞袖、扬袖,长袖飘曳翻卷,有若轻云舒卷。

她身姿一展,时如白鹄高飞,时如雪花轻绕。一双莲足宛如踩在浪尖之上,若沉若浮。纤腰轻扭之际,堪堪几欲折断。随意转旋,翩然纵送。

忽作大垂手,忽作小垂手。忽而如风吹杨柳,娇慵无力;忽而如惊鸿飞举,倏忽即逝,将转未转之际,如轻风吹拂,掠过银波粼粼。

于白衣带风,素带轻摇之间偶尔眼波流转,扫过众人,人人顿觉一种清凉幽冷之意涌上心头,恍若置身冷月寒江之上。

何益心中惊叹:“长安城中富贵风流,一至于此!”

吴风赞道:“妙!这袖功妙,步法妙,身段眼神更妙。你看她这移步、蹉步、碎步、踏步、跺步、跃步错综变化,想是融入了胡人的舞步,教这江南舞姿变得别有风韵。”

崔大人笑道:“小心把你这双老眼看得花了,呆会儿看不清回家的路。”

卢大人叹道:“大内之中、御宴之上,也不曾见如此绝世姿容。

卢大人忽然道:“何大人初试高中,第一次宴请便遇到这位姑娘,岂非有缘?不如接入府中,朝夕伴舞,红袖添香,定也能如曹子建般多作几首好诗了。”

何益被他说中心事,连忙干笑几声。

正尴尬间,吴风却笑道:“他现在还赁居于官舍之内,都是些单身官员或是别妻离子寓居于京的人,哪有什么地方安置舞女?”

卢大人悟道:“也说的是。京中官多宅少,便是一品二品的官员也不知何年何月方能有自己的府第。除非是我等世居长安之人,方能安享歌管楼台之乐。”

末座那黄脸官员也道:“是啊!下官到现在也未能将父母妻儿接来长安同住。”

吴风不咸不淡地道:“长安地价腾贵,尔等俸禄微薄,除非放个外任,否则是想也不要想的了。”

何益想:“这位吴风言下之意自然是说朝廷永远也不会给我等寒门仕子安置府第。嘿!人家既赏了你一顶小小乌纱,你自当终生感念,又怎能痴心妄想望及其它?看来二十年苦读所得不过如此而已。哪里有民间所传的那般荣华富贵?莫不成我也得与那黄脸姓孙的一样?从此日日卑躬屈膝,向这些王公权贵讨得一碗嗟来之食。这与那做乞丐的齐人有何分别?”

卢大人见他面露忧色,便宽慰道:“何大人倒也不需多虑,长安地价虽贵,以你少年高才,只需替圣上办得几件大事,又何愁没有深宅大院、驷马高车?”

那姓孙的忙道:“卢大人所言极是。只是下官等空怀孝敬之心,却难有报效的机缘。还望诸位大人千万多加提携,下官定当铭感五内,万世感恩。”

余人见他如此,也纷纷告辞而去。

众乐工也一哄而散。只剩下贺兰明月和何益呆在当场。今日本是何益作东,见这莽汉闯入,本来也想出言喝止,哪知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吴风等居然如老鼠见猫一般逃走了。

自己虽不知阮总管是何人,想来定是个厉害角色,一时不知如何措词,只感惊怒交集。向贺兰明月使个眼色,示意她快走,叫道:“店家,结账。”

心想:“初到长安毫无根基,万万不可意气用事,惹不起还躲不起?”

傻大碴见他露出惧意,放声狂笑,声震屋瓦:“你们要走便走了,妞儿,你可不能走!”

何益再也忍耐不住,怒喝道:“这里是朝廷官员的宴会,你一个草民怎敢如此放肆!”

傻大碴上下打量他几眼。

嘴角牵动一圈密密的短髭,牙缝里迸出一个字“呔!”,道:“那色鬼王老儿都怕我干爹,你这白净的雏儿竟这般不识趣!我干爹只需打个喷嚏,便将你这顶夜壶帽儿吹到渭河里去。”

何益大怒,恨不得挥拳殴去,猛然想起他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不错,那夜在三棵柳牛家老店,卫尉少卿之子李世民的随从对费、吴二班头也是这般喝斥。

多半这句话在长安甚是流行。便即止步,怒目而视,心中恨恨:“我幼时怎么没有投奔藏剑山庄,学得一身好武艺,用‘仙剑九如’斩下这厮的驴头!”

傻大碴见何益已被吓住,越发得意起来,一个虎跳,向早已吓傻在当场的贺兰明月直扑过去,一只黑手甫一触及贺兰明月纤纤细腰。

忽然后脑上给人重重一拳,雄壮的身躯飞了出去,在贺兰明月面前擦过,一个狗啃屎摔在了地上,登时鼻血长流,嘴歪眼斜,半天爬不起来。

吴风道:“‘八爪蟹’这伙人我也听说了,是长安地方一患,今日正好教训教训他们。”

何益不由道:“还是学武好,学文有什么用?唉,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吴风道:“哪能这么说?我听李大人说,你中了进士,日后岂不是前途无量?”

何益心中气苦,忙命重整杯盘,邀吴风共饮。此刻只觉眼前这个爱管闲事的莽撞少年可爱已极,虽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却似老友重逢,大有他乡遇故知之意。

坐定后,何益对吓得缩在一角的贺兰明月道:“姑娘不需害怕,可再舞一曲。”心想:“说不定明日那姓王的老色鬼就把你抢入府中去了,今日定要尽兴。”

贺兰明月不敢不从,强自镇定片刻,方招呼了几名乐工,滑步起舞。

吴风也是眼前一亮,“长安城里的姑娘就是俊!”

何益笑了笑,心道:“俊是俊了,只可惜不是给咱们准备的。”问道:“史兄何时发达了?”

吴风将杯中酒一口喝干,将空杯向何益一照,长出一口气,道:“说来惭愧,我现下改行了。”

何益奇道:“改行?”

吴风道:“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出沧州地界,以前真是井底之蛙,总觉得我‘雁翎刀’史家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字号,自己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只是这次奉父命进京来参加藏剑山庄的三百年庆典,这才真叫见了大世面。三棵柳牛家老店那一晚上你也在,那天的事让我想了很久,像我这种人在江湖上算得了什么?有什么混头?别说人家宇文世家,就是天青子道长也比我们强到了天上,他还得夹起尾巴做人呢!说不定哪天碰上一个像冷电这样的狠角色,几十年的功夫在人家眼里还不跟白练了一样?我反复想,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出息?忽然想到卫尉少卿家的李公子仁义大度,不是寻常人物,还不如跟他干,一刀一枪博个功名,从此退出江湖。”

说到这里,又喝了一杯,抹了抹嘴,道:“别看咱这两下子在江湖上一文不值,可到了军营里,不是我夸口,那就实实在在是一把好手。碰上像八爪蟹这种货色,那就跟雷公打豆腐一样,想打他个狗吃屎就打成狗吃屎,想打他个驴打滚就打成驴打滚。你别看他那一身横肉跟铁疙瘩似的,我刚才连三成力气都没使出来,要是心再狠点儿,豹尾脚怕不把他肠子给踹出来!”

何益送他走后,将杯中酒扬脖猛灌。

忽然,门口有人道:“何先生真的在这里。”一看竟是简吴风,依然作农人打扮,只是洗得干净了些,却还是有些皱皱巴巴。

何益也是一愕:“是你?”

吴风喜道:“我从后院过来,见到吴风,他说你在这里。听说你考上官儿了?恭喜恭喜!”

何益苦笑道:“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愿不愿意坐下来跟我喝两杯?”他此时心情极劣,虽在春风得意楼上,却毫无春风得意之感,反倒是见了这些在牛家老店认识的人更觉亲切。

吴风一眼见到贺兰明月,眼睛瞪得溜圆,道:“何先生真会享清福啊!喝个酒还有这么俊的小闺女跳舞唱歌。京里的闺女真俊。”

何益笑道:“比你那娃娃亲怎样?”

吴风忸怩道:“哪里有什么娃娃亲?当时他们都取笑我想娶万叔叔的女儿,我怕难为情,这才编出来骗他们的。三棵柳那些江湖人物油嘴滑舌的,大部分不是正经人。”

何益道:“原来你还很会撒谎,张口就来。对了,这句小谎算什么。你想也不想就能编出一个射什么神箭手的完整故事,口才本来就好得很。”

吴风瞥了一眼贺兰明月,道:“我求求你了,千万别再提这件事,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小心叫人家小闺女听见。”

何益笑道:“既然没有娃娃亲,这女子送给你作老婆,如何?”

吴风道:“我可配不上人家。这种闺女不是给咱这种人准备的。”

何益道:“你怎么到了这里?见到万大人了吗?”

吴风道:“万大人最近不在家中,我也是暂时住在春风得意楼,最近这里住满了江湖人物,跟吴风见过几次面。要不是宇文公子替我说了句话,我哪里住得起这种地方?就我那点钱,只能住在人家大门楼底下了。真不知怎么答谢人家这个人情。那个沧州的吴风也当了官儿,你们两个以后可都是朝里的人了,千万要跟皇帝老儿好好说一说,不能再造那些战船了。”

何益初时听他说起征伐累民之时,只觉句句不入耳,此时却若有所悟:“昏君在朝,佞臣当道,今后我这官不知该如何做了。”

停杯搁箸,鼻孔中咝咝直窜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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