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首尔上空,黑云覆盖,不停翻涌,一道道闪电如银蛇飞舞,穿梭在黑云中。
暴雨如注,在天地之间,肆意挥洒。
啪啪啪。
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女人,裹紧了身子,双脚快速踩过积雨的路面,迎着狂风骤雨,穿过一个又一個无人的小巷子。
几分钟后,她达到了一个低矮的平房前,看了看门牌号。
确认是自己要找的地方,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隔着低矮的围墙,视线越过院子,看到黑暗的平房里,点亮了灯光。
一会后,房门打开,一个同样穿着黑色雨衣的女人走了出来,借着夜色,看不清她的长相,只是能看出她长得很高。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过,首尔的天色,一瞬明亮,走过来的女人那满头鲜红的长发,一闪而过。
打开房门,李允在轻声开口:“暗号。”
那女人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很复杂的语气,开口说道:“石武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我爱死他了。”
李允在捂嘴偷笑:“晚上好,信雨小姐。”
俩人快步穿过院子,来到房间里,趁着信雨解开雨衣的功夫,李允在递过一个白毛巾,然后说道:“先擦一擦,然后去洗个澡,我去泡面,今晚就在这休息。”
信雨接过毛巾,擦拭着自己被大雨打湿的头发,直接开口问道:“我父亲现在怎么样?”
信雨刚才一听到她开口说话,就听出来这是前两天给自己打电话的女人的声音。
李允在一愣,然后笑道:“他很安全。”
信雨点了点头,又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见石武?”
李允在轻松一笑:“在今晚事情结束之后...”
话一顿,她看着信雨,继续说道:“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给一个人打电话,问几个问题。”
“谁?”
“姜科长。”
......
两个小时后,围棋馆。
借着暴雨和黑夜的掩饰,四个贼手贼脚的人影,悄悄出现在了围棋馆的正门处。
为首一个,身若木墩,他将身上的雨衣紧了紧,然后掏出一根铁丝,插入门锁中,左旋右拧,咔哒一声,门锁打开。
“嘘!都给我注意动作!小点声,悄悄的!”低声吩咐了一句,老大木墩率先走进了院子里。
“西八!这里真的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哎!真豪华!”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院子里优美的景色,老二胖头鱼面带羡慕的说道。
“二哥,你说这娘们得多有钱才能住这么个地方啊!”老三长杆张大了嘴,伸着脖子说道。
“今晚先办了她爽爽!西八,老子憋了好几天了!”野狗一脸残忍的嘿嘿笑道。
“你们这群混蛋,是来旅游的吗!”木墩被气的血压上升,从腰间掏出枪,举着枪托,啪啪啪!
给每人狠狠来了一记!
三个小弟疼的龇牙咧嘴,但看老大生气的模样,也不敢再出声了,闷头忍着。
木墩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刚准备去撬锁,脑筋一转,然后看向野狗,头一摆:“老四去开门,注意动作轻点。”
“好的大哥。”野狗伏下身子,贴着墙根,慢慢从院子里走到正门处。
悄悄站起身来,跟老大木墩一样,掏出一根铁丝,用轻缓的动作,打开了房门。
野狗的动作很轻微,但没有逃过一直在电脑前,死死盯着监控视频的池东根。
一个小时前,他接到了大嫂李允在的电话,吩咐他继续执行计划。
于是他一直在等,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
他快步起身,用还能活动的左手,拉下了电闸。
同一时间,正打算悄默默进门的野狗,被突然而来的黑暗,吓了一跳。
他猛地缩回身子,看向自己的大哥,一脸的纳闷:“咋回事?首尔也停电吗?”
木墩想了想,闷声道:“今晚雨太大了,停电很正常。”
他们四个都是穷地方出身,遇到特殊天气,基本上都是停电。
野狗恍然大悟,呼了口气,然后手持匕首,慢慢走进了房门,迎面即是玄关,因为天色黑暗,电闸又被拉下,所以野狗的视线被彻底锁死,根本看不到玄关里面客厅的具体情况。
池东根躲在沙发后面,左手举着手枪,缓缓对准了玄关的方向。
这把枪,是石武给他的。
石武一共有三把枪,一把是问姜科长要来的,共七发子弹,元曲街雨夜,杨东万为了逼停车正哲,打了三发,石武解决安昌勋和庄日宇,打了两发,还剩两发子弹。
这把枪,他现在自己带着,作为最后的底牌,防止出现意外。
还有两把,是在元曲街上拿到的,其中一把没有子弹,放在车正哲手里,当作道具;另外一把,一直没有动用,现在就在池东根手里。
极度的黑暗中,耳朵成了唯一可以依靠的感官,劈里啪啦连成串的雨声在安静的房间里不停回荡着。
突然,池东根眼前猛然一亮!
借着这一瞬间的光亮,他看见一只握着匕首的手出现在玄关的墙壁处。
砰!
轰轰轰!
枪声与雷声几乎同时炸响,这完全不一样的、巨大的、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瞬间盖过了雨声,直接刺入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西八!”野口被吓得差点尿了裤裆,直接一个俯冲,趴在地上。
与此同时,开完枪的池东根直接转身,以狗都追不上的速度,直接冲到了三层楼,然后死死盯着监控视频。
其中一个画面上,模糊一片,只能看到一个黄红色的人形物体趴在地上。
很显然,信雨的监控摄像头是具有夜视加红外功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池东根看到,趴在地上的人形物体缓缓起身,恢复到蹲站的状态,慢慢贴着墙,往外退去。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刚才开枪,他压根没瞄准,也根本不需要瞄准,根据武哥的要求,他只需要做到一点就行了——让门外的人知道屋里的目标有枪。
不然,以他疯子一般的性格,也不会接下这个一挑四,而且是延边老棒子的自杀任务。
池东根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一边死死盯着屏幕,一边走到电闸旁边,将手放在开关上,静静等待着。
此时,正门外。
野狗缓慢的退出来后,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急切的对木墩说道:“大哥,那娘们有枪!”
啪!
木墩狠狠敲了他一记,没好气道:“老子没聋!”
胖头鱼贴着墙,没敢多动弹,歪着头看着大哥道:“那现在怎么办,电话里说要活捉这给娘们啊!”
长杆干脆直接趴在地上,像一根被砍倒的旗杆,昂着头说道:“不如我们包抄一下,老四在门口守着,我跟二哥爬窗户进,大哥去找后门。”
大哥对三个愚蠢的小弟气坏了,他压低声音吼道:“哪来那么多时间!这是首尔,不是延边!枪声响了之后一会就会有警察过来,你们是想被当场击毙吗!”
说完,木墩甩了甩手机的枪:“往里冲!”
见老大下了命令,三个小弟不情不愿的收起了刀子和匕首,从腰间掏出了枪。
然后,四个人手持枪,两前两后,再次踏入了房间。
因为知道屋里有个拿枪的娘们,所以这次他们极为谨慎,贴着墙壁,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往前挪动着。
一会后,木墩的手指触到了墙壁的边缘,他立即伏低身子,用非常低微的声音开口道:“都蹲下。”
三人听令蹲下,接着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跟着木墩,走出了玄关,来到了客厅。
雨声依然密集,回荡在安静的客厅里,但如此紧张的“生死时刻”,四个人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楼上,三层。
池东根通过笔记本电脑上的窗口,认真注视着楼下客厅里四个人的一举一动。
当发现其中一个人影面对的方向正好是沙发时,他猛地打开了电闸的开关。
接着,池东根抱着笔记本电脑,直接冲...
到了床底下。
啪!
一瞬间,客厅被点亮。
突然到来的光明,让已经习惯了黑暗的老棒子们,眼睛下意识的眯了起来。
接着,老二胖头鱼,双眼猛地瞪大,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在他眼前三米处,一个沙发上,一个女人就坐在那里,手里赫然拿着一把枪!
他下意识直接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连着三声枪响,将其他三个人直接吓的浑身一激灵。
连忙转身看过去,一个胸口出现血洞的女人,正瞪大了双眼,嘴唇不停的闭合着,她的肺叶已经被打穿,无法呼吸,无法开口说话。
但她拿着手枪的手,下意识的举了起来。
砰砰砰砰砰!
老棒子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开枪,将沙发上的女人,干脆直接的送走。
枪声过后,房间内再次恢复平静。
只见那女人浑身上下被开了好几个血洞,猩红的血水不停涌出,瞬间浸湿了米白色的沙发,又顺着身体,蜿蜒到地面,不断扩大。
死的不能再死了。
只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女人的双眼睁大凸出,又是死不瞑目。
延边老棒子们自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用又,他们几个面面相觑,都傻眼了。
西八,命令是要活口啊!
现在只剩下口了。
胖头鱼一脸憨傻的看着老大:“大哥,现在怎么办?”
木墩狠狠一瞪眼:“还能怎么办,命令里也没说这娘们带着枪啊!”
长杆点头:“对,枪战起来,抓活口就太难了,死了才正常。”
野狗一脸可惜:“西八,这下爽不了了。”
“爽你妈呢!”木墩直接踹了野狗一脚,“你怎么不叫泰迪呢!”
说着,挥了挥手:“赶紧打扫干净现场,一会警察就来了。得在他们来之前带着尸体去交差!”
“动起来,动起来!”
三个小弟立即开始收拾现场,他们办这件事非常熟练,堪称行云流水。
只用了五分钟,就把客厅打扫干净。胖头鱼从背包里拿出大型塑料膜,将女人整个卷起来,又塞到一个黑色大袋子中,确保没有血水流出,便叫上野狗,扛着尸体跑出了房间,塞进了停在院门口一辆面包车上。
又两分钟,木墩和长杆快步跑出来,发动面包车,扬长而去。
......
同一时间,仁川货运码头,某个仓库门外。
遮阳大伞此时发挥出了遮挡大雨的功能,丁青坐在伞下,桌上摆着一瓶烧酒,一个酒杯,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波浪翻涌的大海,自斟自酌。
嗡。
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丁青低头一看,眼神微凝。
沉思了一会,他接起来,对着手机说道:“哪位?”
......
一个小时后,延边老棒子驱车赶到。
当丁青得知“信雨”直接被打成了筛子,死的相当干脆时,他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面无表情盯着老大木墩好长时间,直到他变得有些紧张,有些害羞,才平淡开口说道:“扔桶里吧。”
“哎哎哎!”木墩连连点头。
说实在的,将活口变成了口,这事办的他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只会三个小弟去办事,他想了想,试探性的开口问道:“老板,那报酬...”
“一分不会少。”
说完,丁青迈步走进了仓库,静静等待着。
这时,杨律师赶过来,他的身上已经被雨水浸湿,有些花白的头发软趴趴的贴在额头上,看上去有些狼狈。
“刚才石武打了电话,估计还得半个小时才能到。今天雨太大,首尔堵车很严重。”
“不着急。”丁青四仰八叉的靠着椅背,面无表情的说道。
大雨依旧滂沱,狂风席卷呼啸,大海的波浪一轮又一轮的拍打着岸边。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半。
此时,一辆黑色轿车从远处驶来,停靠在了仓库门口。车灯熄灭,三个人下车,以手挡雨,快速跑进了仓库。
李子成来了。
看到自己的生死兄弟赶来,丁青露出了笑容,站起身来,顺便将凳子转过来,一屁股坐下。
此时,他大马金刀的坐着,但却用极其猥琐的姿势,掏了掏挡,脸上带着吊儿郎当的笑容:“来了啊布拉泽,有点晚。”
“这不下着大雨么。太堵车了。”李子成用手摸了摸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两个人的目光,短暂的对视。
丁青迅速转开,看向石武,一边掏挡,一边嘻嘻笑着:“石武,你这个小兔崽子,开车技术越来越烂啦!”
石武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没有说话。
此时气氛看上去一片平和,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但石武眼神一撇,看到了在丁青身后几米远的一个叉车上,摆着一个大铁桶。
有几道猩红的血迹,从铁桶底下流了出来。
滴答,滴答。
李子成也看到了,所以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开始有一丝颤抖,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爬上了他的脸庞。
丁青咧嘴一笑:“让他们过来吧。”
阴着脸站在丁青身旁的木墩,手一招,大声喊道:“把叉车开过来!”
嗡!
发动机发出嗡鸣的声响,两道耀眼的车灯从丁青身后射了过来,让李子成下意识眯起了眼。
逆着光的丁青,身遭有一圈光晕,让他有些瘦弱的身躯,看上去威猛了很多。
他低下头,又抬起头,脸上依旧是笑容,他伸出手,招了招:“呀,布拉泽。”
李子成面色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即便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面对如此场面,紧张、害怕和恐惧,还是不可抑制的控制了他的情绪。
有些无力的,拖着身子,晃荡着走到了丁青面前。
丁青仰着头,看着自己的生死兄弟,笑的越加灿烂:“布拉泽,你想看看后面的桶里,装的是什么吗?”
李子成抖了一下。
冷汗越来越多。
他左右扫视了一眼,发现杨律师和几个一看就是延边来的杀手皆是面色阴沉的看着自己。
看来...
出事了啊。
他内心闪过这个念头,然后迈出脚,走了过去。
站在铁桶前,他反复深呼吸。
身后的丁青,转过身子,认真盯着他,死死盯着他。
气氛,在这一瞬间,凝滞到了极点。此时的大雨,也停了下来,天地之间,仓库里面,一片死一般的安静。
李子成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汗水湿透了他的手。
呼出一口浊气,下一秒,李子成伸出手,拿起了铁桶盖子。
丁青的眼球瞬间猛缩。
咣当一声!
像是在铁桶里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李子成吓得直接将铁盖丢掉,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邦邦啦邦!”
丁青发出诡异的笑声,站起身来,一边晃着身子走向李子成,一边幽幽笑道,“你的围棋老师啊...”
“是个条子...”
“是个警察啊!”
李子成豁然转身,看着丁青,他的眼球不停的晃动,充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
你...
在说什么啊!
那个女人...不是信雨!
...
同一时间,首尔,江北区,某个低矮的平房内。
信雨坐在床上,靠着床边,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瓢泼大雨已经渐渐停歇,轻柔的小雨点慢慢击打着窗户,发出柔和的音乐声。
这时,李允在推门进来。
她坐到床上,看着这个命运被逆转的女人,轻声开口:“信雨小姐,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
“嗯?”
“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信雨了。”
“什么?”
“你是,金允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