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从这个陈博士喃喃自语，就知道他误会了自己和裴教授的关系，压根没那么亲密。

裴教授只是个敲门砖，真正要麻烦的还是这个陈博士，未来打交道的地方还有很多。

江凌把陈广学扶起来，摇摇头道：“你是前辈，没必要这样，看你岁数比较大了，看样子是延毕？几年？”

“两年。”陈广学回答：“老板只让做横向，给的课题又是没人研究过的，我一个人压根做不出来，老板也不管我，现在我彻底被放养了……”

这些话，他跟很多人说过很多遍。

他就像个祥林嫂，难得遇到江凌这种肯听他倾诉的，忍不住泣不成声：“我真傻，真的。”

“读博之前我单知道世界上是有那种吃人老板的，可我不料，也不信竟会叫自己遇到。”

“开始的时候我只知道他会叫我做横向（企业课题，可以理解成学生给博导打黑工），但我没想过会做那么多，还要克扣月钱，后来他又抢了我的一作，我连转硕士都没办法毕业了。”

“况且始终被父母和朋友期待着的我啊，又怎么会走到被清退这一步？”

陈广学忍不住仰天长啸，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

“你想毕业么？”就在黑暗吞噬他的时候，一道遥远的声音在天边说。

接着，那道声音破开迷雾，驱逐黑暗，越来越亮。

金光包裹着一道人影，犹如神兵天降，出现在他面前。

江凌的身体周围笼罩着圣洁的光芒，他那英俊的面容仿佛神祇，他的声音也分外好听。

“你想拿到学位证么？”

“想！我当然想！”陈广学拼命点头。

“那好，我指导你发文章。”

“作为回报，你帮我做实验，用q大的机构邮箱帮我投稿。”

“我的文章给你二作，你的文章我什么都不需要。大概要用一年，你就可以毕业了。”

唰地，金光消失了。

陈广学冷静下来，甩开江凌的手，愤愤道：“我看你是疯了！一年就想让我博士毕业，你以为我是傻子么？祥林嫂是傻子我可不傻，而且你谁啊，你凭什么指导我？”

“就凭我知道如何改进MIMO-OFDM帧同步和载波频偏估计[注1]。”

江凌之前搜过这些机构负责人的文章，知道了陈广学的研究方向。

陈广学只有几篇灌水的中文期刊，远远达不到博士毕业的标准。

巧合的是陈广学的研究方向和前世的江凌有一些重叠，因此指导起来也不是难事。

“你是想解决MIMO-OFDM系统中里帧同步的问题吧？我这里有一个正交帧头结构的模型，可以在时域直接生成同步帧头，并且在频域修正其频域特性，要试试么？应该能解决你这个阶段的问题。”

话音刚落，陈广学就猛然后退几步，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一样看着江凌，“你怎么知道的！你你你你……”

他不敢相信地指着江凌，这是头一回，不再是铺天盖地的辱骂和pua，而是心平气和地跟他提出要改的方向和内容，他好像要哭了。

“好了陈哥别浪费时间了。”江凌上前几步，伸手把陈广学指着自己的手指给按下去，推着陈广学往实验室里走。

“我知道你不信我，你也一定非常好奇我的真实身份，这些都以后再说。”

“现在，你先去matlab仿真验证一下我说的对不对。”

被科研折磨得不成人形，陈广学天天熬夜到头秃，身子太弱，轻而易举的就被一米八的江凌搂住脖子往里面走。

让别人看这一幕却颇有些滑稽，江凌长得帅，哪怕出门不打扮，都是回头率很高的类型，却出现在邋遢的科研民工身边，怎么看都不可能。

方悦就是其中感到疑惑的一位。

如果说陈广学是实验室的老师兄，那么她就是实验室的大师姐。

和废物又倒霉的陈广学不同的是，她是本校直博，因此在选导师前就打听了各位导师的风评，特意选了一个人很和蔼能力也很强的好导师。

因此博士四年级的她，已经达到了毕业标准。

现在她就是一边联系博后机构，一边帮导师处理各种大小事物，俨然是个小老板了。

“陈师兄，咱们实验室可不是旅游景点，怎么什么人都带进来了？”

这么帅的江凌出现在自己面前，方悦莫名的有些不自在和紧张，于是就把气撒到了陈广学身上。

“师兄，如果没记错的话你还有一年的时间就要被清退了，你还不好好做实验，反倒是跟这种社会人员瞎混，真是自己不争气！”

江凌看到了陈广学在这个实验室的处境，心里叹口气，食物链底端，所以才会打杂处理实验室的邮件吧？不过他正需要这种底端的人员。

看到方悦就让他看到了前世的自己，也是老师的优秀学生，每天有数不清的事要忙，压根不可能理会一个不明身份的陌生人做实验。

对陈广学来讲，自己就是那溺水之时伸出的救命稻草，不管有用没用，先抓住再说。

“听到了吗？你争气一点，我是来帮你的。”江凌俯下身，在陈广学耳边说。

他说话的热气喷到了陈广学脸上，一张俊脸离得很近，陈广学忽然脸红了，挣扎起来，“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陈广学挣脱了江凌，于是江凌也不勉强，笑嘻嘻地又过去和他勾肩搭背，两人一起往陈广学的工位走去，只留下方悦一个人在原地，脸色由红转白又转绿。

刚才江凌的眼神淡漠，像是看空气一样扫过了她，全程没把她放在眼里。

方悦心里忽然变得空落落的，整个人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笼罩。

摸了摸脸颊，竟然是一片滚烫。

“怎么回事？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方悦呆呆地盯着江凌离开的方向，牡丹二十六年，这是她头一回感到心动。

“就因为他帅？方悦啊方悦，你也太肤浅了！”

“一定是因为他忽视了你，这只是你感到生气的反应，才不是什么心动！”方悦面上染了一层红晕，忽然就跑掉了，赌气般的说道：

“不理我就不理我，我今天就是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再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