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寒流自动,无风起浪,荒郊之处宁静而诡秘,却始终未能靠近那抹淡然灯火。
不知不觉间,晨曦的微光升于天际,沉沉黑夜雾霭散去,清晨的露水流连在草木丛林之间。
伴着第一缕紫气洒落,门外的油灯也随之熄灭。
倒在屋前的二人就这般在门外睡了一夜,虽依旧是浑身狼狈的模样,但气色却是好了不少。
随之水汽打湿面颊,中年文士眼角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便是缓缓睁开眼睛。
亮光照射,让眸子生出几分刺痛。
下意识的揉了揉双眼,拍打了几下脑袋,方才从昏迷中情形了过来,恍恍惚惚之中想起了先前的事情。
他记得自己因党争失利,落得个流放岭南的下场。
原本打算先蛰伏一段时间再想办法回到朝堂,可不知怎么在流放途中竟是被恐怖的东西盯上。
多亏自己急中生智,朝着有亮光的地方狂奔,如今看来性命应该是保住了。
想到这里不由的一阵后怕,随即瞥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另一男子,轻哼一声:“这混蛋睡得倒挺香。”
“喂,起来了!”
说着便抬脚踹了对方几下。
身形健硕的中年这方才从昏睡中苏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周围,下意识的喃喃道:“我还活着嘛……”
“张克明,别装死了,快起来!”
前者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看到对方他就压不住脾气,要不是这家伙自己又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幽求,你也没事,真是太好了,我明明记得昨晚……”
回想起昨天遭遇的诡异,张武夫心头还在不住的打颤。
前者同样心有余悸,脑海之中念头直转,目光掠过,刚好瞥见了地上那盏燃尽的油灯。
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随后便是抬眼看向面前的屋舍,陷入到了沉吟之中。
一路而来,这方圆数里之内罕有人烟,而此处却有着一座木屋,着实有几分怪异。
“走,去看看。”
说着便是与前者一同迈步走去,来到了屋舍之前。
二人稍稍有些迟疑,毕竟刚捡回一条命对任何事都不敢掉以轻心,对视了一眼后方才伸手推门。
而就在这时,悬挂于四角的几面铜镜却是微微颤动,竟是于无形中调转了位置。
霎时,般是一股奇异的眩晕之感袭来,好似天旋地转般眼前阵阵模糊,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两人心中一紧,连忙稳住身形,而当他们回过神来,视线恢复之后却是大惊失色。
只见原本眼前的一切居然如镜花水月一般消失,即将踏入的木屋也化作了一片幽暗丛林。
打眼一看,却看到自己所处的位置俨然变成了无人荒野,四周到处都是丛生的灌木与荆棘。
前方是泥泞曲折的道路,两侧则有着苍老盘结的古树。
这般熟悉的景象,使二人不住的一阵慌乱,他们居然又回到了昨晚的情形。
果不其然,此时滚滚阴风席卷开来,尖锐刺耳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不用看也知道后面是什么东西,不敢有丝毫停顿,立刻狂奔起来。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求生的本能依旧胜过一切。
黑夜、诡异、寒风、荒郊,一切都是那般熟悉,拼命奔逃之下气力很快耗尽。
就在这时,那似曾相识的木屋一抹光亮再次出现在视野之中。定睛一看,正是之前踏入的木屋。
好似轮回一般,在浑身力量耗尽之时又一次来到了此处,紧接着便是浑身一阵冰冷,就像血液都被冻结。
意识一阵模糊,直接就昏迷了过去,一头栽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阳光与露水的温润下两人醒来,入眼之景依旧是朴素雅致的屋舍。
身下依旧有着一盏燃尽的油灯。
两人对视了一眼,目中皆是充斥着惊讶与心悸。
他们根本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都不知道先前所见所闻究竟是真是假。
稍稍平复了心绪,文士再次走到木屋之前,不过这次却是没有莽撞的直接走进去。
只见其整理了一下粗破的衣衫,随后拱手施礼道:“在下……柳幽,途径此处,打扰了。”
话音落下,只听吱丫一声轻响,屋舍竹门竟是自动打开。
前者微微挑眉,也没有想大多,直接就迈步而入,他很清楚如果此处真有什么凶险,避也是避不开的。
倒不如明打明的来,见识一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张克明见此同样小心的跟了上去,生怕又出了什么意外。这一路上的惊吓已经够多了。
两人轻手轻脚的进入屋内,这次却并未发生任何异常。
入眼处便是清雅别致的客厅,虽不大但却胜在脱俗,毫无红尘俗夸之风。
文士拱了拱手,作足了礼数询问道:“此处主人可在?”
话音落下并没有任何人回答。
正当此时,张克明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向另一侧道:“看那里。”
前者闻声看去,打量了一番,却见右面的墙壁之上赫然挂着一副对联。
只见有些泛黄的纸幅上题着两句诗文——“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见此句,文士不禁心头一动,眼中流露出惊叹与赞赏。
这字迹笔法多回锋逆入,引而不发,沉稳大气。且笔力浑厚遒劲,非同寻常。
张克明也是满脸赞赏之之色,他虽为武人,可到底也是出身官宦人家,不说学富五车但基本的眼力劲还是有几分的。
不住点头道:“好字,即便是幽求兄你也未必比得上吧?”
“稳而不俗、险而不怪、老而不枯、润而不肥,称得上仪态冲和,遒媚绝伦。”
文士深吸口气,评价了一番接着道:“这书法已然自成一道,假以时日哪怕是开宗立派也未尝不可。
到时莫说是我了,恐怕就算是张相公也难与之相提并论。”
听到如此评价,张克明不由的心头动容,对方口中的张相可并非一般人物。
不仅位高权重,更是鼎鼎大名的文坛宗师,整个大唐也没几人能与之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