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瞻与那骑士共乘一马,向成都城内狂奔而去。
等下,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
诸葛瞻吩咐骑士:
“先别回侯府,我们先去光禄卿府。”
骑士遵命,掉头向光禄卿府奔去。光禄卿即向朗,向巨达也。
须臾功夫,诸葛瞻便抵达向朗府,他向门子递去名刺,不一会儿便有人引他进入大堂之中。
大堂正中,向朗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诸葛瞻不加迟疑,向他跪拜行礼:
“小子见过巨达公。”
向朗今年64岁,曾担任过诸葛亮的长史,却因包庇马谡而获罪,被诸葛亮免职遣返回成都。此后他便不问政事,专心学术典籍,又爱提拔青年才俊,是故无论是蜀人还是荆州人士都尊敬他。
“好孩子,好孩子,快快起来。”
向朗将诸葛瞻从地上拉起,又有家仆递来一碟点心。
来的时候倒没考虑那么多,但真见面时,诸葛瞻却思虑良多,向朗不会因往日之怨记恨自己吧?
即便没有往日之怨,以这个时代知识的宝贵程度,也很少有人会将自家的传世珍宝公之于众。
知识不仅是原本,还有各种针对原本的注释,例如《春秋》便有左氏传,谷梁传,公羊传等不同版本。
诸葛瞻与向朗闲聊了会,主要是怀念一下诸葛丞相。
待场面和谐,诸葛瞻一咬牙,还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先是起身郑重的行了个揖礼:
“巨达公,小子想要与谯师一起建造个属于蜀汉的天禄阁,但与天禄阁不同的是,即便寒士也有资格进入其中读书。”
“巨达公且看,此是竹纸,主要原材料便是竹子,价格极为低廉。我又命蒲元发明雕版印刷之术,如同拓印石碑一般,可以快速印刷众多图书。”
“我愿意将先父所藏书籍,包括往来书信,通通印刷出来,放入藏书阁中。”
“但我听说巨达公是我蜀国数一数二的藏书大家,此事若无巨达公相助,绝无成功的希望。”
“况藏书阁书籍越多,所聚集的俊才也越多,巨达公就不想收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吗?”
向朗一手捻着胡须,一手摩挲着诸葛瞻递来的竹纸,只是脸上却露出了难色。
诸葛瞻赶忙补充道:
“巨达公,只是书籍的拓印本即可,或者我也可派人来抄书。”
向朗捻着胡须的速度越来越快,诸葛瞻越看越怕他将那少的可怜的花白胡子揪下来。
诸葛瞻见向朗还不做回答,不免心生失望。
向朗是自己父亲的长史,当年那事诸葛亮无疑是秉公执法,马谡是向朗的好友,难道就不是诸葛亮的好友吗?
大家又同为荆州人...
世家大族就如此守旧吗?
诸葛瞻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巨达公,我告辞了!”
这些天顺风顺水,这还是自己头一次尝到失败的苦果。太过顺利,令他觉得无论自己做什么都可以手到擒来,现在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诸葛瞻向门口踱步,当他走到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向朗面带笑容,朗声道:
“我同意了!”
诸葛瞻的心从一落千丈怦怦直跳,他差点昏过去,只是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向朗。
向朗捋着胡子,诸葛瞻恨不得将他那胡子通通揪掉。
“老夫,只是有一点小小的记仇罢了!”
“不过你小子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啊?是对老夫有什么不满吗?”
诸葛瞻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小子不敢。”
向朗不爽的发出哼哼声:
“当年老夫担任的是丞相长史,什么概念?蒋公琰当年也就是个留府长史!你父直接将我废置为民,我不该有点怨气?”
有求于人,诸葛瞻只好应和:
“应该,应该。”
向朗哼唧道:
“现在可好,我对仕途无趣,专心收藏古书典籍,你又来打我书的主意,我难道是个泥人不成?”
“就算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呢!”
诸葛瞻真怕他抽过去,这都64岁了,怎么还是一副小孩子的心性。
你这比我还适合当小孩啊!
见目的达成,诸葛瞻不免得陇望蜀,将他早已写好的武侯阁企划书递给了向朗。
“巨达公,不知你可以兴趣来武侯阁担任院长,这是小子早已备好的企划书,你先看看?”
向朗拿过企划书,一目十行的扫视着:
“考试,分级,讲学...”
向朗思索一番:
“看上去尚可,但你这考试该怎么考?有人治韩诗,有人治春秋,有人治礼书,你这根本没办法考试。”
诸葛瞻早已想好,他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我并非要考出一个贯通古今的全才,考试分为三轮,第一轮为基础考试,只是将浑水摸鱼之徒赶出去;第二轮则稍加难度,会涉及诸子百家,这是选出我蜀地的百里之才;第三轮则为策论,讲师给出几道题目,令通过第二轮的人在规定时间内作答,择其优者而选,这选出的是我蜀地的冠冕。”
“这并不需要通晓所有经典。”
向朗赞同的点了点头,他已被诸葛瞻说服。
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他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你是邀请我做那武侯阁的院长是吧?那么你的师父又该如何安排呢?”
诸葛瞻的头都要大了,他的额头仿佛有冷汗滴落。
只是因为他和谯周亲近,为了说服不情愿的向朗,才将院长之职许诺给了向朗,反正师父那里总是有办法解释与补偿的。
向朗发出嘿嘿的笑声:
“若是我有一个徒儿,这么吃里扒外,居然让外人来当院长。拿着我的好心不当回事...啧啧啧。”
这种情况下,狡辩不如当场认错,诸葛瞻郑重行了个揖礼:
“多谢巨达公教导,是小子错了!小子忽视了身边人感受,这院长之位,看来是不能给巨达公了!”
“嘶~”
向朗气的把胡子都给揪掉几根,发出哼哧哼哧声。
诸葛瞻露出讪笑,向朗可以逗弄自己,自己自然也能还击:
“巨达公,小子突然有一条妙计!”
“哦?”
诸葛瞻认真解释道:
“为什么一定要有正副之分呢?”
“我们明明是搞个藏书楼,只要能讲学,读书,聚会即可,所谓院长又有什么实权不成?”
“不如巨达公与谯师共为院长,如何?”
“又或者我们干脆来个比试,比较学生学问长短,这岂不是文雅许多,全不似争权夺利来的那般腥臭?”
“嘶,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