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辰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着车窗外的夜景，不由得想到爸妈送他来前海上大学的那天，学校给他安排好了宿舍，爸妈忙前忙后的帮他拎东西，晚上却在学校西门的大树下睡了一晚，还差点被流浪汉偷了行礼。

那是爸妈第一次出远门，用爸爸的话说就是，“前海的物价那么贵，最便宜的宾馆也得八十块钱一晚，咱们粗糙了一辈子，啥事没经历过，还不如把钱省下来，给辰辰买点吃的，买点日常用品，咱出身再穷，也不能被人瞧不起。”

之后，爸妈每次都嚷嚷着送他上学，来前海看他，却没有一次实现过，直到他和柳思涵谈恋爱，爸妈连嚷嚷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不要说行动了。

柳思涵想要哪款化妆品，他当天就会买到手，晚上作为惊喜送给柳思涵，如果钱不够，直接给家里打电话，向爸妈要。

印象中，爸妈从来没有拒绝过他，也没有细究钱都去哪了，只要他开口，都会准时把钱打到卡上，至于原因，用爸爸的话说就是，“咱们苦了一辈子，坚决不能让辰辰走咱的老路，只要是辰辰学习上需要的钱，就算砸锅卖铁，找亲戚借，去银行贷也要凑齐。”

然而，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第二次来前海是为了给儿子收尸。

楚辰越往下想心情越沉重，大学四年，花光了爸妈一辈子的积蓄不说，毕业后还逼着爸妈找亲戚朋友借钱，给柳思涵买化妆品，买包包，最后竟为了在前海买房，让爸妈拿老家的房子作抵押，来帮他凑首付。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却又非常真实的存在着，只要一想起来，都如一把把利刃扎在心脏，叫他痛不欲生。

“嗡嗡……”手机突然响了，楚辰拿起来看了眼，是条妈妈发的语音消息，楚辰先是一愣，接着点开，手机里传来妈妈沙哑的声音道，“辰辰，你现在应该回出租屋了吧？我和你爸给你打的钱收到没有？收到了记得给妈说一声，你爸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说你回到出租屋一定会给我打电话。”

听完一遍，楚辰又听了第二遍，越听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指死死的攥着手机，脑海里全是爸妈送他离开时的样子。

很快，妈妈又发来一条语音消息，随着手机震动的声音，楚辰也跟着坐直了身子，轻轻的点了下手机屏幕，妈妈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道，“辰辰，你是不是睡了？我想也是，白天工作那么累，晚上回到出租屋肯定倒头就睡，那好，你睡吧，明天早上记着一定要查下账户，看钱到账没有，不管到没到都给我和你爸回个电话。”

和刚才一样，听完第一遍，楚辰又听了第二遍，只是听着听着，手指停在半空中，好想给妈妈打个电话，听一听妈妈的声音，爸爸的抱怨，不过一想到这几年的所作所为，他还是放弃了。

他怕一开口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语音消息中，妈妈明显很无奈，旁边还有爸爸细微的抱怨声，这些都是他以前最嫌弃，最不想听的，此时却感觉格外亲切。

“嗡嗡……”手机这时候又响了起来，楚辰以为妈妈又发语音消息了，拿起来才发现，是柳思涵的电话。

“喂？”楚辰努力哽咽了下，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清醒后，按下接听键，手机那头传来柳思涵的声音，“楚辰，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为什么十点了还没回来？”

“……”楚辰没有回答，只是听着。

记忆里，柳思涵的声音一直都很好听，每次听到都很开心，可是现在听着，感觉格外刺耳，让他不禁怀疑，以前跟柳思涵在一起的，真的是他吗？

“看吧，现在连话都愿意说了，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过了？要是不愿意在前海买房，你可以直说，玩失踪算什么本事？”

柳思涵完全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越说声音越大，最后竟直接对楚辰道，“反正我妈说了，你要是明天之前，还不让你爸妈把老家的破房子卖了，给我们的新房凑齐首付，她就给我介绍几个条件好的，让我去相亲，到时你别又哭着来求我。”

听到这，楚辰忽然想起上个月柳思涵生日，想要一款八千多的包包，当时他手里钱不够，而柳思涵早把买包的消息说了出去，没有办法，他只好从网上借钱，可一连借了好几个平台都没有凑够八千，柳思涵知道后，拿走了他借的钱不说，还跟他分了手。

事后为了挽回这段感情，他哭着求了柳思涵好几天，最终当柳思涵看到那款八千多的包包时，才原谅了他。

现在想来实在可笑，“我那时得有多傻，才会把柳思涵当块宝，为了她，不断为难我爸妈，还让他们拿老家房子作抵押，来凑首付。”

“喂？楚辰，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告诉我，你人在哪？为什么不回出租屋？是不是发了工资，翅膀硬了？”柳思涵以为说了那么多，楚辰肯定会和从前一样，想着法的讨好她，求她不要生气，但意外的是，楚辰从头到尾都没有吭声，让她原本得意的心情一下子不安了起来。

因为明天是她的还款日，好几家贷款都必须还一部分进去。

“刚到小区门口。”出租车在新丽花园门口停下，楚辰从车上下来，站在小区门口，看着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小区，不由得苦笑了下道，“马上回来。”

“那好，我去把中药再热一热，等你回来了喝。”听到楚辰的声音，柳思涵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道，“我听老中医说，这副中药对身体特别好，喝完两三个小时就有反应，我们今晚试试。”

楚辰挂了电话，眼前飘过无数条黑线，记得那天柳思涵也说过同样的话，而当时他听了特别开心，觉得柳思涵很爱他，他也爱柳思涵，这辈子能把柳思涵娶回家，简直是他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