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严柄？前些日子去北面驻守了，估计这几年回不来喽。”

明心阁内，邵老弈胜一局，心情舒爽，顺口回答了黎谦的问题。

“你不是刚从北面回来，不知道这事儿？”

“当时只闻要来紫府长老，无缘得见，自然也不知道是哪几位了。”

随后，黎谦又在邵老的要求下简单描述了一番出宗后的所见所闻。邵老没怎么在意血剑宫的事情，反倒是在黎谦谈及狐族妖女时皱起了眉头。

“说起来，这血剑宫又是什么势力？闻其言语，似乎与我归灵剑宗早有瓜葛？”

正好谈到这里，黎谦也顺势询问了一番有关血剑宫的事。

他只知血剑宫乃是位于衡州的魔道，势力颇为不弱，门下弟子皆修血剑秘法这种摆在明面上信息，更详细一些的，比如其组织结构、具体实力、以及与各大宗门的关系，那便不是他平日能够接触到的了。

“你这个修为还用不着考虑这些事，不过血剑宫嘛……跟你讲讲倒也无妨。”

沉吟片刻，邵老决定给黎谦科普一下修真界的现状。

“我宗以剑宗为名，你可知何意？”

“是因为我宗绝学《归零剑典》？”

邵老点了点头，继续追问。

“还有呢？”

“……灵墟祖师乃是剑修？”

“还有呢？”

“嗯……因为门下弟子大部分都是剑修？”

黎谦硬着头皮又勉强找了两个因素。眼见邵老还有继续问下去的倾向，他又确实没有思路，只能老老实实摆烂问答案了。

“具体原因，弟子确实不知，还望先生赐教。”

先生一词含义极广，既可指代对方藏书阁长老的身份，也能被理解为两人间的师徒关系。邵老显然不会在意这个称呼，知道黎谦回答不出来什么后，言简意赅地告知了答案。

“因为，‘剑宗’代表了一种身份。”

身份。

黎谦几乎是瞬间便联想到了几年前方宗主参与中州剑会的事。没记错的话，当时对方还带走了两位副宗主，将宗门之事委派给了几位太上长老，此事在宗门传得沸沸扬扬。只是当时的消息大多从内门传出，自己身处外门又一心修炼，所以没怎么关注此事。他所知道的，只有“百年一会”、以及各宗宗主会在剑会之后“聚而论道”的传统而已。

但此刻，在邵老的提示下，黎谦也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也就是说，剑宗不仅是一个名号，还代表了一种身份认同？甚至天下剑宗，本身便属于同一势力？”

“倒也谈不上同一势力，也就是用一群用剑的修士互相交流交流感悟罢了。顶多也就平时拜访的时候给你备上一盏茶，真有难了也别指望他们帮你。”

邵老摇了摇头，纠正了黎谦的说法。

“所谓的‘剑宗’之名，准确的说，其实是一种资格，一个融入圈子的敲门砖。”

听到这里，黎谦也差不多明白了邵老的意思。

“也就是说，并不是归灵剑宗和血剑宫有仇，而是血剑宫跟‘剑宗’这个圈子有仇？”

黎谦一语中的，邵老闻言，也只是叹了口气。

“不错。血剑宫的死对头，其实是中州的玄天剑宗。”

“万年前，玄天剑宗领天下剑修踏平衡州，差点将血剑宫灭门，自那之后，天下剑宗就全上了血剑宫的黑名单。”

虽然邵老没有明说，但既然是“领天下剑修”，那归灵剑宗的修士必然也有所参与。既然如此，血剑宫的报复自然也没什么值得意外的。黎谦也继续听了下去，果然，邵老也没有详说这段，而是话锋一转，转回了归灵剑宗。

“云州偏居西北，与相邻各州皆有天险阻隔。血剑宫再强，毕竟威胁尚远，鞭长莫及耳。”

想了想，邵老又补充了一句。

“即使对方想要掺和进来，也只能扶持本地的势力。既然陈家的问题已经解决，那血剑宫便只是疥癞之患。”

“也就是说，宗内此番调遣，为了不是防范血剑宫，而是另有目的？”

邵老这个说法与黎谦的认知相悖。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既然血剑宫不重要的话……

“宗内所担心的，自然便是北面的妖族了。”

邵老揭开了谜底，黎谦也一时无言。他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对，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关河防线事关三河之地安危，于我宗而言，一向是重中之重。”

“按照惯例，一旦防线危急，云州各宗都应出人出力，然而自从上章之乱，碧云宗带了头之后，云州各宗都在撤人，现在除了本地修士，也就只有我们归灵剑宗还在出力了。”

眼看越说越悲观，邵老也觉得不太对，打住了话题。

“当然，目前情况还没到最危急的地步。有金靳渊那小子在，撑个三四十年估计没什么问题，你安心修炼就行。”

“真要出了问题，也不是你能解决的，到时候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过了半响，还是黎谦先站起了身。

“无论如何，还是感谢邵老相告了。”

这显然不是外门弟子能知道的事情，邵老能告知这些，明显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按你的修为，进内门算是板上钉钉，知道这些也就是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罢了。”

邵老显然也没有在意。或者说，对方本就不是很关注宗门之事。

倒不是说邵老是个薄情之人。黎谦早就在平日的笑骂之间感受到对方的重情之处了，只是大概是由于对方的职位，又或者是什么往事，让对方能够以一种更客观的视角看待这一切。

这种客观是极度理性，不带一丝情感的。黎谦甚至有种预感，哪怕宗门真的有了变故，对方也能平安无事。

“你小子，不讲武德是吧！”

又一局弈罢，黎谦没再留情，轻松取胜。这一次，笑容来到了黎谦的脸上，他没给邵老翻盘的机会，而是很干脆地请辞了，留着邵老在原地吹胡子瞪眼。

宗门之事只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便被抛掷一旁。邵老说的很对，无论如何，这也不是他一个炼气修士应该考虑的。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他还是专注修炼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