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劳工营?
自由了?
夏家三女站在劳工营的空地上,背后是无数双炽热羡慕的眼睛,身前是一脸遗憾又无可奈何的监工刘婆,三人的脸上,没有欣喜若狂,只有茫然无措。
就在刚才还处在要被凌辱糟蹋,想死都难,比死更惨的绝境中,一转眼便又到了可以离开的天堂。
这人生的大起大落,给三人都震麻了。
过了一阵,她们才反应过来。
夏宁真颤抖着开口,“娘、婶婶,她说的是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出去了?”
夏景昀的母亲夏李氏也从绝望中回过神来,“许是没错,若是要做别的,何需这般诓骗我们。”
先前被糟蹋的那些女子直接就被带走了,根本没有这些事情。
夏张氏,也就是夏景昀的伯母,依旧在如梦似幻的恍惚中,“不管了,不管了,不被人糟蹋,不用再挨饿受累,怎么都是好的啊!”
“是啊,怎么都是好的。”
这时候三个女人才抱在一起,开心地又哭又笑。
劳工营的风,终于带来了些自由的味道。
刘婆站在一旁,还在不甘心地跟护卫撺掇着,“大人,你瞅瞅这三人的身段儿,都是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主,给管事大人献上去,管事大人定会激动,到时候一高兴,咱们都有好处,何苦要放了她们呢!”
护卫一巴掌呼过去,“让你做事你就做,哪儿那么多废话!上头的命令,容得着我们在这儿说三道四吗?”
他娘的,还管事大人定会开心。
还玩女人,管事大人现在还硬得起来吗!
他整个人都快硬了。
刘婆捂着脸,瞬间不敢吭声了。
护卫甩了甩手,看着夏家三女,“你们三个,跟我走吧!你们家里的人在外面等着。”
朝营外走去的路上,武人家庭出身的夏张氏壮起胆子小声问道:“敢问大人,为何要放我们走呢?”
护卫淡淡道:“你们家中有人立了功,令尊大人便赏你们一家免了劳役。”
立了功?
三人对视一眼,夏张氏立刻道:“一定是我家定远!也就是他身强力壮,才能立下如此大功,救下我们的性命。不枉费我这么多年,辛苦培养,我的好儿子!”
她抚着胸脯,一脸欣慰,扭头看着女儿,“一定要记得这份活命的恩典,好好报答你兄长的恩情。”
看似说给女儿,实则是说给自己那个弟妹听的。
所谓穷文富武,以前夏景昀这一家确实比不得夏云飞家富裕,再加上小家碧玉的夏李氏也比不得武人家庭出身的夏张氏张扬利索,一贯性子柔弱些,闻言便虚弱地笑了笑,“嫂子放心。”
倒是女儿夏宁真这些日子共患难之下,勇敢反抗起母亲言语的错漏,“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万一是堂兄呢?”
夏张氏摇头道:“不是为娘乱说,不同情形需要不同本事,就像你我在这儿多亏了你婶婶看顾一样,你堂兄一个文弱读书人,还能活命就不错了,指着他能立功救命,你觉得可能吗?”
夏宁真哑口无言,三人便这么互相搀扶着慢慢走到了营门口。
门外,两对父子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夏景昀也是第一次瞧见母亲、婶婶和堂妹的模样。
母亲是记忆中的柔弱模样,添了许多的憔悴。
婶婶日子过得好些,但现在也没了以前的骄傲,更没了丰腴。
堂妹,嘶,真漂亮,可惜了。
从生死危机中解脱出来,夏景昀骨子里那种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历练出来的跳脱不羁开始慢慢显露。
夏景昀在打量着她们,她们也在打量着夏景昀四人。
从艰难痛苦中被解救出来,瞧见彼此的样子,这半个多月以来的心酸苦痛,那些日日夜夜的担忧思念都在刹那奔涌出来,一家七口抱头痛哭。
哭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三个女人齐齐看着夏云飞,朝他深深一拜,“多谢我儿/堂侄/兄长。”
夏云飞愕然地看着三人,“你们拜我干啥?”
“定远,这都是你应该受的。”夏张氏亲切地把着好大儿的胳膊,“你立下大功救下我们全家,我们不仅要谢你,今后也会好好报答你!”
夏云飞叹了口气,“虽然你们这样让我很开心,但是......”
他指着夏景昀,“这都是二郎的功劳,没我的事,你们得谢二郎啊!”
夏张氏如遭雷击,扭头看着夏景昀。
大伯夏明雄也捻着没剩几根的胡须,神色感慨,“此番确实多亏了二郎,如非二郎聪颖,我们这一大家子,怕是要遭了大难了!”
夏云飞附和道:“是啊,父亲跟二叔都做好了等死的准备了,没想到短短数日,二郎不仅让我们活了下来,还将我们救了出来。”
夏景昀微笑着扯了扯衣服,“伯母,我准备好了。”
夏李氏涨红了脸,微微张嘴,欲言又止。
“多谢堂兄!”
夏宁真果断把母亲逼上绝路。
夏张氏一咬牙,旋即倒也真心实意地朝夏景昀说了声多谢二郎。
毕竟他们只是偶尔拌嘴,又非是结仇。
夏景昀连忙将她扶住,笑着道:“若非堂兄一力支撑,我也熬不到这时候,都是一家人,伯母何必说两家话。”
夏张氏心头舒坦不少的同时,更是诧异,这个之前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书呆子,一下子开窍了?
当苦力还能有这好处?
夏李氏也上前,轻轻抚着儿子的面庞,目光既欣慰又心疼。
兴许是记忆融合的关系,夏景昀自然而然地开口,“娘,别担心,我没事,养几天就好了。”
“好了,闲话少叙,咱们赶紧回家吧!”
大伯身为家主,开口主持大局。
众人连连点头,接着便齐齐一愣。
他们的祖产在邻县,如今田宅钱物已经全部被抄了,哪里还有家让他们回!
从劳工营出来,身无分文,连找个客栈落脚都没法。
想到接下来就要流落街头,风餐露宿,女人们忍不住面色惨白。
夏恒志强行安慰道:“暂时找个寺庙落脚吧,好在天气不热,先过一晚,明日我们出去找个工,看能不能有个住处。”
夏李氏也附和着丈夫,“是啊,怎么说也比在劳工营里强,至少不用受累。”
话虽如此,但这么一帮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能找什么活计。
等他们找到,会不会人都已经饿死了?
难不成还要去沿街乞讨?
想到茫茫前路,众人就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刚刚脱离苦海的激动消失大半。
“夏公子!”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远远响起,马蹄声渐渐接近。
在众人疑惑又带着些惊恐的目光中,一个县中小吏翻身下马,看着夏景昀,“夏公子,屋舍已经安排好了,您随我来吧。”
!!!
夏公子?
屋舍?
一道道目光震惊地看过来,夏景昀微微一笑,“先前将作监的张大人也赏了我二十两银子,我用这钱请县中主簿大人帮忙寻了一套小院子。走吧,这下咱们是真的回家。”
众人的脸上登时都露出惊喜。
夏宁真美目泛彩,看着这位平日里只知之乎者也的堂兄,没想到在家族最困难的时刻,竟然是他挽救了大家。
稍稍耽搁了一下,一行人便互相搀扶着,迫不及待又步履蹒跚地朝着城中走去。
有县中小吏带路,进城时也没遇上什么阻拦,没过多久,便来到了挨着城墙的一处小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