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酒楼,往一路往西才行了几里路,晴雯扶着小腰脸色难看,有些受不了了,已经跟不上秦臻的脚步,渐渐落后下来。
偏晴雯性子要强,硬是一声不吭,背着贴身的小包袱,低头在秦臻后面紧跟着,暗恼秦臻和贾雨村,桌子上摆了那么多好东西,却一点也不吃,害她吃得太饱了,走不动路。
秦臻一路想着心事,早就将晴雯抛之脑后了,再抬头时,竟不知不觉走到了秦府附近。
望着不远处的秦府,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和情感,瞬间盈满了他的心房,有美好,有苦涩,更有失落和气愤。
秦臻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想被一个柔软的身子撞了下,还没好好感受,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稚嫩的娇喝:
“谁呀,闭着眼睛不看路的么?登徒子,敢占姑奶奶的便宜。”
秦臻转身扫了眼,正好对上晴雯昂着小脑袋,满脸不服气。这时,他才知道自个身后,还跟着个小跟屁虫。
四目相对,晴雯有些羞恼,但仍是回瞪了秦臻一眼,撇撇小嘴,把小脑袋扭到一边去。
裘世安几个从秦府中出来,恰好看到秦臻在不远处,脸上的失落尽去,重新挂上了笑容,小跑着过来,笑道:
“大人,可算找到您了!”
“您是不知道,刚才我和赵飞虎、刘忠敏、陈德平、孙庆安、周淮安几个,去秦府找您了。”
“不想秦府乱糟糟的,我们几个还没坐下,就被一个老妈子给轰出来了。”
“想想真是晦气!”
说着,赵飞虎把一包东西,塞到了秦臻手上。
秦臻看了眼,搞不清楚,他们这是闹的哪一出,若是为了跑官送礼,却是小看他了。
见秦臻脸上黑了下来,知他误会了,孙庆安赶紧解释道:
“大人,今日午后任命文书下来了,这是您的官服和印信。”
刘宗敏、赵飞虎、裘世安、陈德平、孙庆安、周淮安几个,祖上都是宁国府亲兵出身,只是祖父战死,父亲早逝,在小河村没少被人欺负。
好在他们底子不错,经过秦臻的专业训练,现在秦臻麾下任总旗和小旗,较之父祖辈出息了不少。
大周实行军户世袭,不仅百户及以下的低级军官世袭,就是连小兵也是世袭的。
只要是军户,就得父死子继,怎么也逃不掉。
当年贾代化薨逝后,因为贾敬走的是文官路子,府上的亲兵队就解散了,要么在宁国府做家奴,
要么仍在京营厮混当一个什长,最多就是百户长了,一辈子没有太大的出息,
年老退下来后,儿子就得顶替位子,也做不了军官,只能当一个大头兵,空领一份银子,凑活着混日子。
这小河村乃是宁国府,昔日的练兵之所,左近五十顷良田皆是宁国府所有,被用来安置这些亲兵了。
这些良田,宁国府不仅收不到半分佃租,每年还要搭进去一千两银子安置他们,毕竟这些人俱曾为宁国府,立下过汗马功劳,怎么荣养他们,皆不为过。
不过,这些良田个房舍,月前,贾敬亲手交给了秦臻,说他是宁国府军中的一杆旗帜。
可是,秦臻前几日理清楚账目后,差点气了个半死,原先还以为贾敬是一片好心,送他大片田产,
不想却是个陷阱,小河村的账面干干净净,连粮仓空的都能跑老鼠了,就只剩一间三进的院子,还是宁老国公建的,都有好几十年了,年久失修。
和赖升交接的当天,里边的陈设一件不留,全给搬空了,就只剩下一些破被子和烂衣服。
秦臻上了两个月的职,渐渐添置了些东西,才不至于离了秦家,就没有栖身之所。
升官总是令人高兴的,几人分工协作,雇车的、买酒的、买菜的都分配好了,约定地点汇合一起回小河村庆贺。
秦臻转道就去了当铺,将那七八块玉石一件不剩全都当了死期,换了近千两银子,又去成衣铺子,给晴雯买了几身换洗衣裳。
这才去约定好的地方,一道坐上马车赶回了,秦臻位于小河村的三进院子。
一进院子,晴雯小眼冒金星,她和舅舅一家挤在小破宅子里,生活了三四年,连床都没有。
一向是在堂屋打地铺,将就对付一晚,没想到到了这儿,她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还有干净的衣裳,不愁吃,不愁穿,顿时傻笑出了声。
秦臻揉了揉晴雯的小脑袋,故作嫌弃地道:
“柴房在那,厨房在这,自己烧一锅开水泡个澡,身上脏死了!”
说完,秦臻大步地去了前院,晴雯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一反常态地没有反驳,放下包袱就去打水、烧水了。
见秦臻过来,裘世安几个都站了起来,停止了说笑,朝他望过来。
秦臻一摆手,示意他们上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才渐渐放开了些,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大人,宁国府已经垮了,没有一个男丁在军中、朝中为官,往后咱们是跟着王帅混么?”
刘宗敏二十七八的年纪,在秦臻手下做个总旗。
在这些人中,他却是最为年长的,一身腱子肉,将衣袍撑得鼓鼓的,
满脸络腮胡子,浓眉宽颌,至今没讨到老婆,时常去城中喝花酒,最爱成熟妇人,常言:会疼人。
他迷瞪地看了眼秦臻,说出众人最关心的话题,事关将来前途,没人不在意。
裘世安几个听了这话,放下酒杯,停了筷子,都望着秦臻,想知道他怎么看。
秦臻脸上不变,手上的动作不停,仍是将那颗花生米夹进嘴里,美滋滋地嚼了嚼,一脸满足地咽下,扫了眼他们,眸光落在了身材颇为瘦削的孙庆安身上,道:
“孙庆安,你这么看?”
孙庆安没想到秦臻会问他,脸上一滞,旋即摇了摇头,道:
“卑职不知道。”
“卑职这辈子跟定大人了,大人说怎么办,咱就这么办,卑职绝不二话!”
秦臻抿嘴点了点头,眸光在裘世安等人脸上逡巡,语气平静地道:
“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