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长生对中医的窘迫境地略有所知。

自大清朝起，华夏全面落后于诸西方世界。华夏医学，受基础科学落后的牵连，不能像西方医学一样迈入微观世界，止步于经验主义。

前朝之时，‘伟大领袖’蒋台正先生颁下《废止旧医以扫除医事卫生之障碍案》，一时之间，中医从业人员人人自危。

朝野之间几乎无人为中医发声。

即便是那些中医豁出老命四处奔走，《废止旧医案》依旧不可逆转。

直到广大中药商人插手，废止令才被挡回。

但是中医依旧面临‘不可办学’、‘不可宣传’的境地。

传承一断，想要恢复可就千难万难了……

牛长生并不为中医的境遇感到悲伤或者不忿，不过却气恼黄肇贤搞砸自己的计划而已。

黄肇贤也知道牛长生愤怒莫名，但却完全不放在心上，反而悠悠道：“‘中医不过是有意无意的骗子罢了’这话可是鲁迅说的，我只是陈述他的看法而已。经络未被证实更是客观现实，任谁来也扭转不了这结果。”

据说，鲁迅的父亲患了重病，然后被一个中医开出的奇葩药引子给耽误死了……

这事情牛长生听说过。

他怒道：“那你为什么不说梁启超的腰子？”

鲁迅开喷中医的同一年，另一个文化名人梁启超肾脏出了毛病，遂就诊于当时国内最著名西医医院。结果亲自动手术的院长摘错了肾脏，将梁启超完好无损的肾脏给摘除了……

梁启超的腰子这个典故，作为医生的黄肇贤也是知道的。

他淡淡道：“医疗事故虽说让人惋惜，但人毕竟不是神，出错也是常有的事。这些年以来，西医不停地改进技术与规范，医疗事故越来越少！假以时日，必能做到零事故。”

“你这双标还能玩得更不要脸一些么？”牛长生怒急而笑。

黄肇贤神情悠然，淡笑道：“确实是我双重标准，但是对坚持真理之人与欺瞒天下之人的标准本来就该不一样！对待坚持真理的人，我们不妨宽容一些。对待那些刻意行骗之人，就应该零容忍，这样才能彻底杜绝骗子的存在。”

“算了，你走吧！”牛长生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揍人的**，冷冷道：“就当牛某人瞎了眼，居然将你这样不分是非黑白的人给特赦了出来。”

“怎么？说不过就赶人么？”黄肇贤怪笑着嘲讽牛长生。

“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的厚颜无耻之徒！”牛长生的语气依旧冰冷。

黄肇贤起身冲李时珍微微一礼，就要告辞离去。

李时珍却一脸八卦，道：“黄贤弟莫急！你跟这位姓牛的小友的论证嘛，老头子刚刚才听出点味道，怎么这就散了？”

“……”牛长生再次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也顾不得要拉李时珍入伙一事了，冲着李时珍怒吼道：“这厮刚才逮着你骂了半天，你居然才听出点味道？”

李时珍淡定的回应道：“治人之学，怎可能是骗子？我听你二人对话，似乎是在谈论‘术’的高下之分，而不是在谈论‘道’是否正确？术不如人，那是常有之事。只要‘道’无偏差，终归是能够赶上的。”

“问题是别人因为你的‘术’不行，就否定了你的‘道’！连个追赶的机会都不给！”牛长生再次怒吼。

“哦？真是这样？”李时珍咂摸着嘴巴，一脸疑惑地望向黄肇贤。

“都叫你是骗子了，还能假得了？都把你定性骗子了，你还有机会弥补你‘术’上的不足？”牛长生对李时珍这慢反应也是无语了……

“最烦你们这些神棍腔调！”黄肇贤撇嘴道：“中医讲了几千年的道与术，结果依旧是迷迷糊糊一团糟。虽然不是经常治死人，但被你们耽误死的病人还少了么？”

牛长生被黄肇贤彻底勾起怒火，平日里的谦冲再也不见。

他当即就冷冷回道：“全球每年死于医疗事故的人达数百万，而医疗事故致死率不足百分之一。也就是说，每年起码有一亿起医疗事故，中医在这当中占了不到零头。要论害人，西医比中医厉害了何止百倍。”

“反过来看，西医救的人又何止中医的千倍？”黄肇贤依旧心平气和。

与中医没半点干系的牛长生跟反中医斗士黄肇贤不停地互相讥讽，而真正的老中医李时珍则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观摩。这情景，多少有几分诡异。

李时珍听了良久，终于忍不住插话：“停……我听你二人说了半天，好像总是拿中医跟西医对比。按你们的意思，中医就是我中华医药，西医就是西方医学？

这就错了！大错特错！与中医相对的，是上医与下医。上医医国，如果一个国家健康，那么其人民大多康泰。

下医治病，只管弄明病症，对症下药。至于什么时候复发，为什么复发，怎样才能不复发……这些东西下医是不管的。

而中医嘛，则是治人。在治病的基础上，还要弄明白致病的原因，让病患改掉致病的习惯。

你们所说的西医，老夫怎么觉着它更像下医一些？

这不妥当，非常不妥当。不管它的‘术’再高明，也不是完整的医道。”

“原来你不过是个下医而已！”牛长生才不管李时珍说得有没有道理，他跟黄肇贤吵出了真火，只要逮着机会，肯定要嘲讽黄肇贤一番。

“话不投机，多说无益。”黄肇贤整了整衣衫，正色道：“我不喜欢与人做口舌上的争论，今后就在你这东壁堂对面开上一家肇贤医院，咱们让病人来说话！告辞……”

黄肇贤走得干脆，只留下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的牛长生。

于是他只得冲李时珍发发牢骚，道：“你老人家也真是的，别人都打上门来了，你居然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李时珍淡淡道：“确实与老夫无关。老夫在这金陵城治好了多少病，病患都是看在眼中的，不会因他的言语就少了几个。”

“众口烁金听说过没？”牛长生吐槽道：“你也莫小看了那西医，他们的技术确实比你们高明太多。以后这死国西医会越来越多，你老人家可别晚节不保。”

当下牛长生便把西医常用的什么CT、X光、显微镜等广为人知的设备给李时珍大概科普了一番。

李时珍越听眼神越亮，急切道：“这些东西你可会做？”

牛长生叹道：“短时间内，应该能把显微镜做出来，至于其他的东西嘛，恐怕还要些时日。先生对死国熟悉，故而小子才来邀你加盟，争取早日把这些东西弄出来。”

“好，老夫答应了！”李时珍果断应承了下来，随后又道：“你早几日怎么不说这些？”

“怪我咯？”牛长生听闻李时珍愿意出山相助，心情终于好了几分，玩笑道：“是你老人家让我找专业人士来跟你谈的！”

“嘿，难道还能怪老夫不成？谁叫你小子说不清楚这些东西的？”

……

虽然被黄肇贤气得够呛，不过总算是请出了李时珍。

牛长生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回到城主府就冲蓝守行嚷嚷：“蓝总，我要学法术！我要让贱人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