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内，牛长生第三度光顾醉仙楼。

门迎是个有眼色的小伙子，老远便堆着笑容迎了上来，对着酒楼内大喊：老客四位，楼上雅间伺候。

死国之中，一天能来两次酒楼地，那绝对是了不起地大豪客。店小二拿出伺候祖宗般的恭敬，招呼着四人入座。昨日齐先贤随手地打赏，比他一个月地薪水还多，这样的豪客能不好好伺候着？

“老规矩，神仙血来一壶。”牛长生率先开口，道：“他们吃什么让他们自己点。对了，你们这里送外卖么？”

“外卖？”店小二一头雾水，笑道：“客官可是指外送吗？这个是可以的，只是小店人手少，太远的地方就顾不着了。”

牛长生道：“那么以后每天就送两壶神仙血到城主府吧。”

店小二苦着张脸道：“城主府倒是不远，只是那里不让闲杂人等靠近啊！而且，城守大街又挤。妈呀！原来客官是城主府的贵人！”

店小二突然反应过来，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磕头。他这一番动作吓了牛长生一跳。

扶起店小二后，牛长生道：“我们只是借住在城主府罢了，哪敢称什么贵人，小哥万万不可轻贱自己。至于外送之事，我会给差人打招呼，你们只管派人送去便是。”

店小二战战兢兢地候着剩下三人点完菜，踉踉跄跄地跑到后厨传菜。陈秋霖看到店小二慌张地模样，忍不住吐槽道：“真是受不了他们这些古代人，一言不合就磕头。真要算起来，他们都是祖宗，该我们磕头才对。”

吐槽完古代人后，陈秋霖又把炮口转向了牛长生这个现代人：“看不出来啊，牛总，古文挺溜的啊！韩姐的也不差。每次听见你们飚古文，我牙齿都要酸掉了。”

韩英微笑不语，牛长生也直接无视陈秋霖的吐槽。他与陈秋霖曾经共事过几个月，但交往仅限于公事之上。在那种情况之下，大家都是一副典型地职场人格：积极，乐观，豁达。而现在表现出来的，估计才是这家伙地真实性情吧。

仇英第一次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明明这三人所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懂，却就是弄不明白其中意思。唯一能够弄明白的，就是牛长生是三人之首，而且是城主府地大人物。于是他冲牛长生拱手行礼，笑道：“感谢小兄弟盛情款待，就是不知三位有何事见教？”

牛长生笑问道：“先生可是《西园雅集图》的作者？”

仇英道：“正是拙作，小兄弟在人间看过这副画？”

牛长生道：“无缘得见，只是想到先生的画作在人间地风光，再对比先生在死国地窘境，心中不胜唏嘘。”

仇英本想问问自己地作品如何风光，但出于文人地矜持，又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陈秋霖却不管不顾，奇道：“有多风光？”

牛长生道：“我曾经帮一个公司做过一个拍卖行的网站，他们给我提供的原始数据，里边就有仇英先生的《西园雅集图》。那画拍出接近十亿美元的天价，所以我印象非常深刻。”

“M D！”陈秋霖爆了声粗口，以一种看绿票子的眼神，盯着仇英道：“人形印钞机啊！”

“哦？”仇英努力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道：“折算成银两是多少？”

“这么说吧，醉仙楼这样的酒楼，买下一百座恐怕还有剩余。”牛长生不知道美元该怎么跟明朝的银两换算，更加不知道该如何跟死国货币换算，只得用眼前实物做比较。

仇英大惊，努力克制住自己颤抖地身体，好一阵子后才断断续续道：“老夫……老夫前些日子将《赤壁图》再次还原，它……它画得比《西园》还要，还要好上几分。请小兄弟拿去帮我卖掉吧。老夫只取一半，不，三成，老夫只取三成润笔便够了。”

想来是这老先生穷困得太久了，骤然听得自己的画作值钱就失了方寸，连生死之间的界限都忘了。

牛长生哭笑不得，心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利令智昏吗？巨利之下，仇英这种文化界大神都魔愣了！他叹道：“先生，那是在人间，这里可是死国！”

仇英闻言清醒了过来，顿时如同失去所有精气神一般，瘫倒在椅子上。牛长生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毕竟是自己挑起了他地希望，又让他陷入绝望……

“先生可知，物质条件越丰富的地方，文化作品就越有价值。”牛长生淡淡道：“先生的作品，在明朝或许很值钱，但依旧在先生地想象范围。到了后世，物质条件极大丰富，所以先生的作品比之明朝又更加贵重了千万倍。现今死国物质匮乏，所以先生地作品便没了价值。”

仇英长出一口气，调整了一番情绪才道：“虽然老朽对小兄弟之言听不太懂，但也能猜到几分意思。确实是啊，死国太穷了，都在为吃饭忙碌，谁又有闲心来赏画呢？”

“我们目前要做的事情就是大幅度提高死国的生产力，将死国从非常原始的农业社会带入现代工业社会。”牛长生开启大忽悠模式，道：“先生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仇英捻着胡须，叹道：“老朽垂垂老矣，怕是做不了大事。”

牛长生哈哈一笑：“鬼又怎会有老一说，先生这是饿的。只要能够保证充分的营养摄入，保证又是一条龙精虎猛的汉子。”

仇英奇道：“老朽只会画画，不知道能为小友做些什么？”

牛长生道：“其实也就是些写写画画的事情，我现在想请先生为我将金陵城周边的地形画出来，为下一步勘探做准备。先生的详细待遇，稍后韩英女士会与你详谈，我可以保证，跟着我，至少有肉吃！”

仇英闭目沉思，还未及回复，便听得噗通一声，传菜的店小二就跪在了旁边。他手举托盘，这么猛然一下跪在地上，托盘上的菜肴居然纹丝未动，不得不说是一手好技术。

店小二放下托盘，道：“小人愿侍奉大官人跟前，求大官人收容！”他膝行几步，来到牛长生面前，不停叩首，反复念叨：“求大官人成全，求大官人成全……”

见不得古代鬼对自己磕头，牛长生赶忙扶起店小二，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你姓甚名谁？有何特长？”

店小二道：“小人原是汴梁人士，名唤朱小宝。三十多年前逃难来到金陵城，家里还有个残疾老娘。醉仙楼老板见小人日子过得凄惨，抬举小人做了店伴，但也就只能勉强度日而已，没办法找仙师给老娘治病。”

陈秋霖突然笑道：“你怎么就确定跟着我们就能过得更好？”

店小二道：“小人曾经有幸见过城主大人，昨日晚间传菜的时候，见大官人与城主称兄道弟，想来也是了不得地人物。当时小人便有拜在大官人门下的心思，但慑于城主威严，不敢造次。今天见大官人在招揽人手，小人便斗胆自请为鹰犬。”

活了二十几年，牛长生第一次获得了大官人地称呼，忍不住有几分飘飘然。

带着这股得意之情再看向朱小宝时，瞬间觉得这人聪明伶俐，是个可造之材。他道：“嗯，我身边也正好缺一个熟悉金陵市井之人。收下你也可以，不过你先去跟酒楼老板谈好，我不想牵扯什么离职纠纷。”

朱小宝大喜，忙不迭的磕头道：“谢大官人提拔，谢大官人提拔！”

喜欢磕就磕吧，牛长生也懒得再纠正，不过陈秋霖却突生事端，叫道：“等一下！”

朱小宝愕然，害怕生了变故，忙道：“这位爷有何指教？”

陈秋霖道：“其他的没什么问题，只是以后禁止叫我们当中任何人为大官人。”

众人都一脸疑惑地盯着陈秋霖，不知道他又出什么幺蛾子。

陈秋霖道：“我对大官人这三个字过敏，听到这三个字就想起那个睡别人老婆的西门大官人。”

他指着牛长生道：“以后你就叫这位为牛总！来，跟着我念一遍。”

朱小宝搞不清楚陈秋霖究竟是什么来头，只得跟着他结结巴巴地念道：“牛……牛总。”

见场面尴尬，韩英打岔道：“你先把菜上齐了，再跟老板谈妥，然后在下边等着安排吧。”

她招呼众人：“来，咱们开饭吧，早就饿了。”

牛长生取过神仙血，给自己倒了一杯，对仇英道：“先生自便，我不太喜欢这里的东西，所以随便喝点就好。”

牛长生并不想多解释自身情况，只是随便敷衍了一句。

但听在仇英耳中又不一样。他暗自咂舌，死国人大多数都是有了上顿没下顿，酒楼的东西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这位爷居然还嫌弃酒楼地东西味道不好！醉仙楼可是金陵城最有名的几家酒楼之一……

动筷子之前，仇英先是对牛长生拱手行礼，道：“既承小兄弟青眼，老朽亦不敢推辞，以后自当在小兄弟门下效劳。另外，老朽斗胆向小兄弟推荐伯虎，他之才胜老朽百倍，定能助小兄弟一臂之力。”

牛长生笑道：“先生还是先吃饭吧，吃完咱们再谈此事。”

仇英点点头，拿起筷子便欲进食，却听得一声：“且慢，等我一起！”

牛长生叹道：“蓝总，你这手蹭饭地本事，一定得好好教教我。”

虚空之中，蓝守行逐渐化形，笑道：“我这是冤大头送上门来，你还有什么不高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