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苏亚超停住脚步,看着眼前的男人,将腰间的手枪对准了他。
“我就说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闯入这里,你终于来了,可让我们好等啊。”那人看清苏亚超的相貌,开心地咧嘴笑了笑,然后张开手臂,发动机的轰鸣和摇滚音乐在桥头响起,“欢迎回家,神明的叛徒。”
梦龙imaginations的名作《Believer》,伴随着并排开来的两辆破旧的老式卡车在桥头响起。卡车底盘和尾灯都闪烁着刺眼的彩色灯光,低音炮震得桥面上的积水都在弹跳。卡车倒着开上石桥,车厢上站满了这些神明之子成员,他们无一例外的拿着明晃晃的钢刀。随着卡车停止,众人纷纷跳下来,每个人都怒目圆睁,凶神恶煞,活脱脱一群非法聚集的黑社会成员。
“小浊,站在我身后。”苏亚超无所畏惧,他将苏浊护在身后,平静地看着这些人。
“现在束手就擒,我还能考虑饶你一条性命!否则的话,断手还是断脚就说不准了。”黑衣男人发出狠话,他同样在腰间抽出长刀,凶神恶煞的样子,足以让普通人心惊胆寒。
可苏亚超不是普通人,这些神明之子似乎无视了他手上的手枪。
苏亚超没有废话,也没有丝毫犹豫,他压根就不想和这群人交流,直接扣动了扳机。
枪声轰鸣,声若暴雷。
苏亚超直接挥出了弹雨,枪枪命中,进入了完全属于他的战场。
苏浊感觉父亲好像开了挂似的,无需换弹,便能从枪管中射出无穷无尽的子弹。
人群和弹雨正面冲击,血花四射。有的子弹打断了他们的手脚;有的子弹则撕裂了他们的皮肤。神明之子成员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血流成河,有的人疼地在地上翻滚,有的则是忍痛奔逃。近四十人组成的队伍在苏亚超的压制射击下短短一分钟内溃不成军。
从来没人用如此凶暴的手段对付这些狂热的神明之子成员,他们高奏着摇滚音乐来燃烧着心中的热血,觉得有神明庇护便可一往无前,但对面迎接他们的是如同重机枪般密集的弹雨和如同开了挂一般的无情射手。随着手枪冷漠地吞吐火焰,他们只能在苏亚超的枪声中,要么失去生命,要么失去战斗的能力。
在苏亚超制造的枪林弹雨中,这些神明之子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们哀嚎痛哭。面对强者,如蝼蚁一般弱小。
年幼的苏浊如同看到了天神下凡,父亲与神袛一般所向披靡。
枪声停止,整个石桥尸横遍野,哀嚎不绝。
苏亚超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带着苏浊朝教堂走去,只留下身后这满地的伤员与尸骸。
……
苏亚超推开教堂的大门,空荡荡的教堂四周零零星星点着几根蜡烛。在昏暗的烛光下,站在教堂正中央的男人回过头,一条横贯整张脸的疤痕触目惊心。男人看清苏亚超的脸,咧开嘴露出猩红的舌头和惨白的牙齿。
“老朋友,太慢了,你已经来晚了,呵呵呵呵……”
他狡黠地盯着两人,发出渗人的笑声。
苏亚超飞奔来到男人身前,面无表情地伸出脚,精准的踹在疤脸男人的腹部。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将男人踹飞出去,在撞翻三四排座椅之后,才在一团烟尘中停了下来。
“呵呵呵呵……”
倒地的男人痛苦地捂着腹部,嘴中却发出了笑声,这笑声似乎在嘲讽苏亚超。
“你太慢了!”
苏亚超并没有追击,他目视前方,茫然地愣在原地。苏浊从他的身旁掠过,嘶吼着发出痛苦的哭喊。
“妈妈!”
苏浊扑向倒在血泊中的女人。许悦奄奄一息,她胸前触目惊心的伤口加速了她生命的流逝。
许悦的周身由鲜血涂画着各种复杂的图案,无数死去的蠕虫规则的摆放在她的四周,淡绿色的粘液从它们柔软的躯体中流出,与血液混合在一起发出刺鼻的难以忍受的恶臭。
苏亚超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触动,他的嘴角微微颤抖,一步一步地走到许悦身前。
许悦用她那美丽的眼眸看着他。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眼中有释然有无奈,有绝望有解脱。油尽灯枯的身体不容她说出任何话语。
“悦悦,你知道我现在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唯有你,我希望来生再与你相遇。”
许悦尽全力挤出一丝微笑,她的生机慢慢流逝,像是一颗鲜活的绿植被悬挂风干,水分蒸发,颜色泛灰,直到最后挂着还是完整的,但只是稍微碰触了一下,就彻底的死去了。
苏亚超闭上双眼,耳边回荡着苏浊的哭喊和那个男人的笑声。
许久,他重新睁开眼,缓缓朝着疤脸男人走去。
“我的女儿呢?”苏亚超问道。
疤脸男人无所畏惧地看着苏亚超。他的使命已经完成,此刻的他不惧生死。
“你这个背叛神明的罪人,我受衪的引导,将神罚降于你身……都是老熟人了,你应该知道我做了什么。”男人依旧咧嘴笑着,“你的女儿是很好的祭品,你要时刻心存感激,她以后会陪伴衪的左右,在天上默默注视着你。”
苏亚超没有说话,只是冷冰冰地看着他,将枪口指向他的脑袋。
“我可以提醒你一下,你的时间不多了,时间很快就要结束了。”男人抬手看了一眼表,“呀,只剩五分钟了!”
疤脸男人张开手臂,脸上满是期待,他嘲弄地看着苏亚超,就像是看一只可怜的虫子。
“你知道去见衪的办法,我非常期待你的选择。神明怜悯世人,你的命运已经注定,就如我的命运一样,将自己的身心奉献给神明!哈哈哈哈哈哈……”
苏亚超看着脚下这个逐渐癫狂的男人,眼中毫无感情。他抬起手,扣动扳机,连续七颗子弹射入男人的胸膛。
“如果神明真的怜悯,世间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不公?”苏亚超对着眼前的尸体说道,“你会下地狱的。”
苏亚超做完这一切,转过身,看着趴在许悦身上的苏浊,原本平静的眼眸中此刻却充满了无奈与悲伤。
苏亚超走到苏浊身边,把他拉起来,看着他,苏亚超知道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多做选择。
落日的余晖穿透彩色的玻璃,耀眼的光芒笼罩父亲的身体。教堂的风琴响起辉煌的圣歌,仿佛传说中的神袛在人间降临。
“爸!”苏浊痛苦地看着父亲,“爸!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神啊?!爸爸!妈妈死了啊!”
父亲看着他,缓缓将他揽入怀中,让他的脑袋紧贴着自己的胸膛,并轻轻地捂住了他的耳朵。
“孩子,这个世界存在一个邪恶的神,他就在高天之上,窥伺着人类,玩弄着人心。神明之子便是邪神的信徒,他们杀死了妈妈,将小浅献祭给了邪神……”
“啊,爸爸,你什么意思?”苏亚超说的每一个字,都颠覆着苏浊的世界观。
苏浊浑身颤抖,并不是因为恐惧与无助。隐约之间,他似乎已经猜到了父亲将要做些什么。
“我真的想永远守护在你们身边,对不起,孩子,爸爸没本事。接下来的路,不能陪你一起走了。你一定要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善良的人。你要保护好自己,要时刻保持冷静,不要让自己的情绪左右自己的思想。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苏浊抱住父亲的身体,他不想流泪,可泪水不争气地从眼角流出。
“这个献祭仪式是有时限的,我们等不了,错过了小浅就回不来了。儿子对不起,原谅我的选择,把一切压在你的肩上是我的无能。你接下来要前往一个陌生的世界,不要害怕什么狗屁神明,你有能力战胜它。”苏亚超看了一眼死去的妻子,嘴角露出一丝释然地笑容,然后他将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你要好好活着,带小浅回家。告诉小浅,爸爸妈妈永远爱着你们。”
砰!
枪声响起,刺鼻的火药味与血腥味儿一股脑涌进苏浊的鼻腔。父亲的身躯如山一般轰然倒塌,苏浊拼命支撑,可这具失去生机的身体最终还是瘫软下去。
苏浊感觉自己喘不上气。他将头伏在父亲的胸膛,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裳。
苏浊心里清楚。这一刻,他永远失去了父母。
对死亡最大的恐惧,在于它与我擦肩而过,留下我独自一人。
教堂正中央,本应该死去的蠕虫们就发出了慑人心魄的吼叫声,那诡异的声音吸引着周身的鲜血朝它们汇聚。与此同时,一股神秘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空间扭曲,漆黑的裂缝凭空出现。教堂四周蜡烛的火苗开始不停地跳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苏浊抬起头,看着这漆黑的裂缝。
十四岁的苏浊,一名初二的学生,此刻的世界观崩塌了。
哪怕他拥有两世的记忆,这一刻他也感受到了无力与绝望。
但是没有时间留给他恐惧,没有时间留给他悲伤。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自己上一世过往经历的沉淀与成熟,终于占据了理智的上风。
在一瞬间,苏浊的感情仿佛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在刹那间思考了万千过往,并在最短时间内强迫自己接受了这悲惨的现实。
丧父丧母之痛,穿心蚀骨。
人总是痛过才会清醒。这一世残存的童真和稚嫩彻底消失,苏浊熟悉的绝望感回来了。
他明白悲伤无用,他还有责任没有完成。
苏浊搬动着父亲的尸体,将他与母亲肩并肩摆在一起。他将父亲与母亲的结婚戒指摘下来,戴在自己的手上。接下来他从父亲的钱包中抽出了全家福照片。他平静的看着照片中幸福的一家人,然后默默将它放入怀中。
圣母玛莉亚的雕像下,苏亚超与许悦安详的躺在一起,仿佛回到二十年前两人相爱的那个夜晚,他们躺在江边诉说爱意,感受着浪花滔滔,微风和煦。
苏浊感觉自己的手脚冰凉,浑浑噩噩,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一世父亲与母亲的样子,然后毅然决然地踏入了那漆黑的裂缝之中。
一切没有回头路。现在他心中唯一的想法,便是带自己的妹妹苏浅回家。
下一秒,裂缝消失。
圣洁的教堂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