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大门紧锁,唯有门前一对石狮警示来人,这里是南云城的权力中心。
此刻,原本肃然的广场上站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讨论那个胆大包天的狱卒是何模样。
来得晚没挤进去的,则踮着脚尖看向长街那头。
某一刻,李启明拎着陈军头出现,走得不紧不慢。
身前的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让出道路。
片刻后,他来到台阶下,大门正好打开。
两队军士鱼贯走出,驱赶着人群,圈出一块空地。
随后便有几个带着枷锁的人被押着走出衙门。
一行人见到站在中间李启明和死狗一样的陈军头,也都没什么反应,直接绕开,走到广场空地中间。
李启明眉头微皱,一时间没搞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此时,又有几人走出衙门。
当先一人李启明也认识,正是偶尔会去监牢巡查的县丞。
县丞有些惊奇地看了眼李启明,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狱卒。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话,只是拱了拱手,便绕开李启明走到空地上,朝带队的军头点点头。
军头一声令下,两队军士面向人群,拔出配刀。
无需多言,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县丞清了清喉咙,朗声道:“今有兵卒违法乱纪,滋扰百姓……崔指挥使明察秋毫,拿下此等败坏军纪之徒……”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壮汉捅了捅身边一个穿着斯文的年轻人,低声道:“官老爷说的啥子意思?”
年轻人瞥了眼壮汉,不动声色地挪开一步,淡淡道:“跪下那几人是士兵,祸害百姓,一个姓崔的指挥使查明情况,把他们抓来审问,现在是要当众处刑。”
他话一说完,周围的人便发出“哦”的一声,说着“原来如此”之类的话。
年轻人一愣,回头扫了一眼。
才发现围观的都是粗布麻衣的平民,唯有他一人身穿青袍,站在人群中尤为明显。
他连忙再看向对面的人群,那边同样都是粗布麻衣。
而且那讲话的县丞有意无意地,不时瞥他一眼。
年轻人顿时大惊,连忙以袖掩脸,也顾不上斯文不斯文,强行挤出人群。
此时,李启明也算是看明白县丞在做什么了。
这是推出几个揽锅的,想要借此平息民愤。
“……按律当斩!”
县丞念完成串的判词,终于说出平民也听得懂的四个字。
那几个跪地的兵卒听到这话,顿时大惊,连声高呼“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冤枉”之类的话。
县丞哪管这么多,手一挥,就有几个刽子手走出来。
兵卒见状疯狂挣扎,立时就被身后负责押解的人打断双腿,不得不跪在地上,痛苦哀嚎。
李启明没有再看,丢下陈军头,大踏步走进衙门。
崔太监这一招确实够果断,暴打匪兵这事反而成了给他造势。
现在民众的注意力都在当街处刑上,陈军头已经没用了。
李启明沿着追踪术的感应,走到后堂,见到站在门口的崔太监。
这位专职指挥使背负双手,云淡风轻,似乎料定李启明一定会找上门,专程等在那的。
李启明一眼扫过去,他身后还是前日见过的那批人,只是少了石达开。
前日崔太监与石达开的冲突中,他们都选择靠边站。
既没有附和崔太监,对石达开落井下石,也没有对石达开有什么表示。
但今日这般作态,显然是站在崔太监一边了,所以才支开石达开。
否则以石达开的为人,一定会提醒他不要过来。
“几日不见,李典吏的气势愈发凌厉了。”崔太监率先开口,皮笑肉不笑。
听着衙门外此起彼伏的叫好声,李启明说道:“你在算计我?”
“李典吏误会了。”
崔太监摇摇头,面带无奈道:“这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那些狗奴才不识好歹,冲撞了李典吏,被打死也是活该。”
“此事由我做主,将那些奴才交与李典吏随意处置,就此揭过,李典吏觉得如何?”
听到崔太监的话,李启明看了眼脸色阴沉的孙千户,心中不由得一乐。
事情是崔太监挑起的,被冲撞的是他李启明,吃亏的是军队的孙千户,最终获利的还是崔太监。
崔太监推出几个执行者,就想揭过这事,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些。
李启明心念一动,在原地放下标记点,说道:“孙千户打算就这样忍了?”
孙千户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崔太监,深吸一口气,平复躁动的心情,面无表情道:“全凭崔指挥使做主。”
“陈知县也是这么想的?”
“全凭崔指挥使做主。”
“两位呢?”
“全凭崔指挥使做主。”×2
李启明点点头,表示明白。
崔太监呵呵一笑:“李典吏少年英豪,前途无量,何必自毁前程,与官家对抗?”
“不如就此收手,我可以举荐你入朝,不管是军中,还是六扇门,都可以商量。”
李启明沉默片刻,忽然道:“崔指挥使觉得石达开这人如何?”
崔太监愣了一下,看了眼身后两位金章,回答:“石金章的妻子是皇后娘娘家族中人,李典吏尽管放心。”
皇后家的?难怪石达开这性格还能在六扇门里混,感情和大乾皇上是连襟啊。
这一层身份虽然没有权力、地位,但却也算是皇后家族的附庸,旁人想要动石达开,都得看皇后家族的脸色。
李启明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此言一出,孙千户喜上眉梢,陈知县与两位金章都面有异色:“竟会这么顺利?”
崔太监也也难掩喜色,抬手挥了挥,门外立时冲出一队重甲兵。
见到这一幕,李启明怔了怔,对崔太监道:“你是不是误会什么?”
崔太监还未开口,孙千户便抢先道:“怎么?你想反悔,石达开可还在我们手里,你要不乖乖配合,可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所以你们抓了石达开,想要威胁我束手就擒?”李启明脸上带着一丝不解、疑惑。
孙千户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但心中的怒火升腾,转瞬间就淹没了这点不安,喝道:“来人,把他带上来!”
旁边的房间立时走出两人,各自抓着石达开的胳膊,将他拖到孙千户脚下。
石达开的状态有些不对,身上不见伤口,却浑身瘫软,闭目倒在地上。
孙千户拔出腰刀,架在石达开脖子上,恶狠狠道:“我数三声......”
他一句话未说完,只听得“砰”的一声,眼前扬起漫天红白之物。
李启明无奈地捂着额头:“我是不是太给你们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