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宫。

幽暗的竹林中，站着两道身影，一人负手而立，另一人躬身行礼道:

“弟子张文峰，拜见薛院主。”

“小家伙，你因何想整死李奕辰？”

薛院主看都不看张文峰一眼。

语气平淡中带着凌厉之威与寒冰之意。

周围温度都因他的话语下降了几分。

扑通！

听到此话。

张文峰心下骇然惊惧，背脊发凉，慌得直接跪下，神色惶恐，磕头求饶:“院主……”

十年前。

他只是一介凡人，还未遇到学宫的巡察使，不知自己有修炼资质。

一场意外，他差点身死，幸亏有李奕辰相救，才得以活命。

当时他感激涕零。

哪怕李奕辰坚定反对，他也固执地对天发誓：将来一定要报答恩公救命之情。

然而，没想到被李奕辰救命后不久，他便获得了万道学宫的引路令牌。

随后数年中，他历经九死一生，抵达学宫，闯过三关，成功拜入学宫，住进无道院。

刚开始他很开心、激动，对未来无限遐想，倍感舒爽。

因为在无道院内能享受到世俗中最奢华的服务，每天都能吃到最美味可口的各色食物，随时可以睡到最干净无暇的倾城佳人。

一切免费！

学宫内还严禁杀戮，保证每个弟子的人生安全……

然而。

这都是表象！

现实恐怖至极。

实际上，无道院内，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弟子忽然失踪，永远消失。

每个无道院弟子都必须和时间、运气赛跑。

跑输就惨死！

要么尽快修出法力。

要么祈祷自己别上‘失踪名单’。

要么放弃长生仙缘，自己滚出学宫，去学宫下辖之地当一辈子苦力奴隶，直至累死。

接引新弟子的师兄都奉命隐瞒此事。

张文峰后续得知真相时，瞬间只觉从‘欢乐仙界’堕入‘修罗地狱’，冲击巨大，不寒而栗，毛骨悚然，恐惧万分。

吓得他有退缩离开之意。

然，好不容易才拜入学宫，长生成仙就在前方，岂能轻易离开？

何况，用过学宫免费的东西后就等于卖身失去自由，胆敢离开学宫，就得沦为凄惨无比的奴工，生不如死！

可留下来还得面对更恐怖的现实：

每当有弟子展现天赋修出法力，学宫便要‘清除’一定数量废物弟子。

比如，李奕辰是亿万中无一的天才，当他前往准修院时，无道院中便定然会有亿万個弟子因他死去！

这是学宫的暗示：

成仙路上尸山血海，每个天才都是踏着庸才的生命前行。

天地平衡，灵气有限，出现一个天才，必然得削减一些活着浪费灵气的垃圾。

天才的资质越高，削减的垃圾越多！

万中无一、十万中无一、百万中无一、千万中无一、亿万中无一，这些除了形容天才难得、罕见，也代表需要削减的垃圾数量！

入学一月内修出法力，为万中无一！

一周内，十万中无一！

一天内，百万中无一！

一个时辰内，千万中无一！

呼吸之间或特殊天才，亿万中无一！

亿万啊！

这个数字可谓庞大，然而只要出现对应的天才，学宫便会毫不犹豫用特殊的冷血手段处死亿万弟子！

反正每天都有亿万凡人来学宫求道，源源不绝，杀完很快便能得到补充。

凡人如蚁，不单指实力地位，也表示像蚂蚁一般数不胜数。

而且学宫还能以法力‘催生’各种‘劣质凡人’。

杀之不尽，除之不竭！

如此修炼环境，如此可怕的危险潜规矩，致使无道院的弟子既怕运气不好忽然失踪，更怕天才的诞生。

甚至极痛恨、极厌恶别人展现天赋价值。

然而恐怖还没完！

在无道院之后，还有名义上‘更安全’的准修院、引气院、蜕凡院、脱胎院，其实都‘更危险’！

经历外宫‘五院’的蹂躏，张文峰便逐渐失去了‘知恩图报’的良心。

内宫的同门更是告诉他：

仙凡有别！

身为求仙问道的修士，岂能屈尊回报区区蝼蚁的小恩小惠？

没杀死蝼蚁已经是大恩赐了！

况且，就算修士想报恩，区区蝼蚁，敢接受？

可笑至极！

哪个修士若敢报答凡人，等于侮辱修士的威严，便会被孤立，甚至成为公敌！

受此等观念影响，张文峰彻底将李奕辰抛在脑后。

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和李奕辰相见。

自己追求长生仙道。

对方化作一堆臭不可闻的大便。

人死了自然不用再报恩。

可是。

令张文峰意外的是，李奕辰非但没老死，还来到了万道学宫。

并且在入学当天打破武无敌的记录。

惊动整个学宫。

甚至足以震撼整个修炼界。

哪怕十年未见，张文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李奕辰，因为对方的外貌没怎么变过。

九尺开外的身高。

熟悉的布衣、黑鞋。

雪色长发及腰。

浓眉如剑。

目光炯炯有神。

顾盼之间透着坚毅。

五官棱角分明。

气质温和而沉稳。

令人莫名感到亲切。

当时，张文峰始终注视着李奕辰的目光，在对方看过来之时，避到了人群中。

他不想被李奕辰看到并认出！

更不想报恩！

区区一只蝼蚁，卑贱无力老不死，凭什么能闯过学宫三关啊？

根据学宫的先生所言，凡人时期所发下的誓言虽不存在道法桎梏，但却可能会在将来影响道心，算是隐患的一种。

要么履行誓言。

要么想办法根除誓言。

张文峰痛恨至极。

那可是救命之恩啊！

怎么报？

拿什么报？

张文峰万万舍不得因李奕辰损失半点利益。

一丁点都绝不行！

杀！

恩人死去，恩情结束，便无需再报。

誓言也就成为废话等于被根除！

不会再影响道心成为隐患。

老不死，既然你不愿在凡尘享受寿终正寝，自己来找死，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张文峰打听过了，李奕辰只是被某个前辈顺手带来万道学宫而已，没有任何背景后台。

一只来自世俗凡尘的卑微低贱蝼蚁罢了！

打破武无敌的记录又如何？

不过如此。

不值一提。

修炼最重要的是天赋。

空有毅力毫无用处！

只要没有展现天赋，便狗屁不如，学宫根本不会在乎其死活，随意当畜生宰杀。

不过。

由于李奕辰背着十倍于武无敌大毅力的耀眼头衔，再加上曾被前辈看中，为了保险起见，张文峰没有亲自动手，而是找个机会偶遇外宫无道院主吴正平的傻子女儿吴珊珊。

利用对方的脑残和花痴心理。

简单给对方一句暗示。

既有试探之意，更想借刀杀人！

可令张文峰难以置信的是，身为准修士的吴珊珊是个废物，不仅没能杀死李奕辰，全家还因此被灭族绝种！

李奕辰怎么能有十万中无一的修炼资质？

居然还是亿万中无一的特殊天才？

太不合理！

年近百岁的衰老身体。

气血枯竭，头晕眼花，反应迟钝，脑力倒退。

可能连功法都看不懂。

不应该两天内就修出法力啊！

张文峰知道自己的目的肯定败露了，却也不慌，执法堂暂时不可能为了李奕辰而处死他。

毕竟李奕辰毫无背景，和他一样都是来自世俗，在学宫眼里地位相同，都是血脉低贱的世俗奴种，卑微如蚁，命轻似纸。

最关键的是，他入门三年不到便已引气入体、蜕凡脱胎。

距离换骨境都不远了。

算是一名天赋尚可的准天才。

极有价值！

受学宫重视。

有拜入宗派的潜力。

否则岂敢算计李奕辰？

李奕辰目前只是有着世俗弟子中十万无一的资质而已。

远远不能算天才。

将来甚至不一定能成功引气入体。

在张文峰看来，只要自己尽快突破换骨境，展现更大的价值，拜入强大宗派，李奕辰算个屁。

届时。

杀之如踩死蚂蚁。

凭什么啊？

我历尽艰辛才熬到今天！

一个老不死为何恬不知耻来抢我的东西？

如此恶行，不共戴天！

张文峰自从拜入学宫以来，还从未如此想杀一个人，李奕辰彻底激怒了他。

可是，令张文峰惊恐震怖的是，今天异道院的院主召见他来隐蔽的竹林后，居然提起了李奕辰。

这是要为李奕辰出头吗？

听闻异道院主薛阴龙最是心狠手辣，惹到他的人都是惨不忍睹，生不如死。

张文峰怕得要死，颤抖不止，求饶的话都说不清。

“行了，”薛阴龙冷哼一声，打断了张文峰的求饶，不耐烦道:

“老子想弄死你何必废话？早就给你一巴掌了。你如今已展现出价值，除了那些血脉尊贵的年轻大人们，谁也不敢杀你。不必害怕，说实话即可。”

所谓年轻大人，便是有着宗派背景的‘上仙二代’、‘修士后代’，血脉非凡，地位极高，身份超然。

因天赋尚未展现，年轻大人们虽有修士父母，却也没资格拜入宗派，只能屈尊先来学宫求道。

名义上是弟子，其实被学宫当祖宗供着，有着随意杀人的特权。

年轻大人们的父母实力极强，修为皆在入道以上，轻易可灭杀整个万道学宫。

万道学宫实力最强的宫主，都只是蜕凡归一境，尚未入道。

真的不杀我？

也是。

李奕辰那老废物也配异道院主亲自出马？

张文峰冷静思索后，心下松了口气，但还是跪着将额头死死贴紧地面，不敢抬头。

他纵然是准天才。

可没有任何身份背景。

属于修士中地位最低的那类。

一位院主杀了他不见得会受惩罚。

甚至不用找任何借口。

在万道学宫内，来自世俗的贱血弟子都得谨言慎行，一个不小心便会横死！

除了那些尊贵的大人之外，执法堂和院主、副宫主、宫主也有杀人特权。

吴珊珊的院主父亲曾经也是来自世俗，同样身份卑微地位低贱，否则给张文峰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利用吴珊珊。

“说说。”

薛阴龙说话间，周围冷风呼啸，竹林簌簌响动，气氛诡异而恐怖：

“你和李奕辰怎么回事？”

张文峰不敢迟疑，连忙从实招来。

“恩将仇报？”

薛阴龙阴恻恻一笑，随口扯道：

“呵呵，有点意思，佛门最爱吹因果循环善恶有报。你小子颇有慧根，未来不出意外便有机会拜入佛门宗派。但老子却觉得你应该入我异道仙门。”

张文峰不敢回答。

修什么道由天赋决定。

他更契合佛门道法。

想去异道也不行。

“别慌，”薛阴龙又是一笑，继续忽悠道：

“只要你乖乖听话，老子保证你能拜入一流的佛门宗派。”

“多谢院主大恩大德，多谢院主大恩大德，弟子但凭吩咐，愿效犬马之劳，死而后已！”

张文峰虽然不敢信，却也必须逼自己信，感激涕零，唯命是从。

“老子的吩咐很简单，你继续恩将仇报，尽快解决李奕辰！”

张文峰一愣。

心中又惊又慌。

涌现强烈的不安。

他可不是吴珊珊那种白痴。

听到一点暗示就傻乎乎当狗。

异道院主是什么人？

在万道学宫内属于身份最高的那一层人。

地位仅次于宫主、副宫主和那些血脉最尊的年轻大人。

如此权势滔天的人物，若要弄死区区一个外宫假天才，何必用别人动手？

一句话便可令对方主动自杀。

这说明李奕辰可能不简单！

牵扯太大！

致使异道院主有顾虑，不能亲自动手，担心发生万一。

便只能使唤送死的白痴去探探底。

而且，区区李奕辰，凭什么引起堂堂院主在意？

十倍于武无敌的大毅力么？

张文峰暗道果然是因果循环。

不久前他安排了吴珊珊。

此刻便也被更尊贵的存在安排了。

而且。

他还不能拒绝！

否则……

必死无疑！

立刻就死！

“是！”

张文峰不敢迟疑，立即重重磕头，答应，发誓。

可恶！

我是佛门的天才种子，为何佛道院主不管我啊，就因为我是来自世俗的低贱血脉么……

张文峰笃定：

他身为佛道院弟子，被薛阴龙叫来此处的事，绝对已被佛道院主知道，可至今都没有佛道院高层现身插手。

说明他已被抛弃！

佛道院主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或者说是不愿为了他而得罪薛阴龙。

由此更能说明李奕辰牵扯的事不简单。

我好恨！

这就是世俗弟子的可悲吗？

“放心，不是让你送死。”

薛阴龙回头，用鹰隼般锐利的目光老了张文峰一眼，暗道挺识趣的小畜生：

“想必你也猜到，李奕辰没那么好杀，所以……你得用点脑子，懂？”

“弟子遵命！”

很快，张文峰走出竹林，心如死灰。

对李奕辰的恨意更浓！

畜生！

杂种！

你老老实实做凡人会死？

为何要来害我？

张文峰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眼中满是刻骨的怨毒，但很快就消失，恢复温和憨厚之相，变脸极快。

“恩公。”

张文峰露出微笑，人畜无害：

“多年未见，你可还记得当初的故人？”

他准备找个机会去见李奕辰，化敌为友，周密谋划，隐忍迎合，笑里拔刀。

但在这之前。

他想知道李奕辰究竟牵扯了什么大事。

居然会被高高在上的异道院主盯上。

还让对方不能亲自动手！

武道！

张文峰隐约有了答案。

当世万道可修。

可成仙大道只有十个。

剑道、儒道、武道、佛道、神道！

帝道、妖道、异道、魔道、鬼道！

彼此对立，互相克制，犹如水火不容。

武道的敌对大道便是异道！

李奕辰目前唯一的亮眼表现是十倍于武无敌的大毅力。

如果他有武道天赋，定是难得的武修种子。

薛院主要扼杀敌对大道的天才种子？

张文峰心中有此猜测，可转念又摇了摇头，不至于吧？

修炼武道极艰苦，不止需要大毅力，对身体的健康程度要求也极高。

各大宗派更不可能为世俗贱血付出逆衰延寿的绝世机缘。

何况修武还需浪费大量修炼资源。

李奕辰那么衰老，身体腐朽，气血枯竭。

即便有天赋，未来的武道成就也不会高，注定平庸。

怎么可能值得薛阴龙亲自安排？

大毅力……大毅力……大毅力……

忽然。

张文峰神色骤变，回想起一部介绍禁法的古籍内容，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自从五百年前武无敌下跪受辱之后。

武道开始衰落，被人嘲笑，备受嫌弃。

多年来，武道一直想复兴，却始终难以做到。

因为耻辱源头武无敌非但不愿自杀，还甘愿持续被蝼蚁凡人各种践踏，可谓丢脸到极致。

要知道，武道最重自尊与骨气，尤其是男武修，号称铁骨铮铮，男儿大丈夫当顶天立地，膝下有黄金，傲视万道，睥睨苍穹，宁死不屈。

怎能忍受蝼蚁可欺？

由于武无敌的事迹，谁若想修武，便会被讽刺连个凡人可欺的武无敌都打不过，呸！可笑！配！蝼蚁不如！丢人现眼！

太气了！

武道众强无时无刻不想弄死武无敌。

可是。

武无敌太强了！

至今没有武修打得过他。

所以。

武道极需培养一位能打败并杀死武无敌的绝世天骄，以扛起振兴武道的旗帜，成为武道最强，恢复武道尊严，让武道再兴。

然而。

五百年以来。

武道天骄不知凡几。

武道强者层出不穷。

却无一人的毅力能超越武无敌。

差距还不小。

就连号称最强武道天骄的武英雄，在攀天梯内攀登的时间都是差了武无敌千年，只有武无敌九分的毅力。

如今。

李奕辰在攀天梯内攀登了整整十万年！

十倍于武无敌的大毅力出现了。

武道众强岂能没想法？

李奕辰太老。

早已过了武道修炼的最佳年龄，又是世俗蝼蚁，不配被培养，不值得浪费资源，可是……

他的大毅力却极有价值啊。

武道准备夺取大毅力吧？

但这难如登天、几无可能。

毕竟以禁忌秘法强夺毅力需要对方心甘情愿才行。

而且，禁忌无情，被夺者失去毅力的同时，也会丧命！

李奕辰岂会自愿去死？

哪怕他心甘情愿为武道奉献，失败的概率也极大。

更何况，即便夺毅力成功，也不见得能完整获得十倍于武无敌的大毅力。

夺取过程存在‘耗损’！

最终有可能只能夺取到李奕辰毅力的千分之一。

乃至万分之一。

这就是禁忌秘法的弊端。

比如某傻子主动以己命帮别人延寿，虽然轻易能够成功，可是，自己损失百年寿命，大概率只能为别人延长一年的寿命，付出的代价极大，收获却极小。

又比如夺取修炼天赋，失败率极高不说，还有可能最终只夺得对方百分之一的天赋，届时自己原本天赋‘被覆盖’，致使天赋还不如以前，等于白费功夫，得不偿失，越夺越废物。

以禁忌秘法百分百赠予或夺得‘全部’的先例为零。

万古岁月以来，没有任何以禁忌秘法完全夺取的成功例子，都有损耗。

太难了……不。

难？

无论多难。

武道为了振兴昌盛，为了洗刷五百年来的耻辱，很可能愿意冒险一博，对李奕辰的大毅力势在必得！

否则说不通他凭什么值得异道院主关注？

张文峰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顿时暗骂自己愚蠢至极。

蠢猪！

十倍于武无敌的大毅力啊！

不值一提？

不过如此？

那可是万古无双的大毅力！

遥遥领先于天下第一武道天骄！

张文峰再度回忆李奕辰破记录那天的情况。

当时很多弟子都在轻视李奕辰的年龄。

他的注意力也转移到年老色衰天赋难现上。

觉得李奕辰空有毅力没有前途。

只关注李奕辰！

因此没去想大毅力还有别的用处。

若是让一个武道天骄获得李奕辰身上的大毅力。

比如名满天下的武英雄。

哪怕只成功夺取到十分之一的大毅力。

也是持平武无敌。

如此一来……

武道或可兴！

然而。

身为武道死敌的异道，岂能坐视武道兴起？

道争！

我的老天爷！

这是道争的前兆啊！

张文峰骇然震怖。

万道争锋，大道厮杀！

武道落寞五百年。

定然早已被敌对异道盯上。

异道准备吞道灭武。

绝不可能让武道有再兴之机！

既然武道要以李奕辰的大毅力为振兴希望。

那么。

异道自然要杀李奕辰，毁灭大毅力，以绝武道再兴的希望。

张文峰毛骨悚然。

自己太傻了啊。

竟主动卷入大道之争的漩涡中。

从李奕辰打破武无敌记录的那一刻起。

道争就开始了！

难怪破记录那天没有任何一位尊贵存在去围观李奕辰。

定是早已猜到武道之举，不愿卷入道争漩涡！

近日学宫内看似一切如常。

其实早已暗流涌动！

这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自己这个没背景的世俗弟子根本无人提点。

还傻乎乎想去杀李奕辰以除誓言。

可恶啊！

张文峰懊悔不已。

难怪薛阴龙不亲自动手。

那可是大道之争啊！

背后涉及九州最恐怖最顶尖的武道大势力。

异道院主虽然在万道学宫高高在上，可是面对整个武道的煌煌威势，蝼蚁都不如。

敢？

别说院主，纵然是学宫内的那些年轻尊贵，乃至东荒大宗派的各位掌教，如今恐怕都不敢轻动李奕辰半根汗毛。

从某位程度上来说，破了武无敌记录的李奕辰，此刻纵然还是世俗贱身，无形中却已拥有了滔天背景和恐怖后台。

在武英雄夺毅力之前，谁敢动李奕辰，便是和整个九州的武道宗派为敌！

我要如何杀他？

即便能杀，敢吗？

不杀我会死！

杀之也必死无疑啊！

这是死局！

张文峰痛苦、绝望。

方才他已用道心立下毒誓。

不可反悔，否则道途尽毁，长生路断！

等会儿！

并非绝境！

我还有生路！

存在一线生机！

张文峰脸上挤出微笑。

恩公，当年你既已救了我一次，再救我一命有何不可？

请你……

自愿为我去死！

与此同时，李奕辰也忽然想到了恩将仇报的张文峰，喃喃道：“这万道学宫内究竟有什么妖魔鬼怪？竟让当年那个憨厚老实又善良知恩的纯朴孩子沦落至此？哪怕你担心誓言影响道途，非报恩不可，来找我我说一句‘谢谢’足矣，这对我来说便可算你报答了救命之恩。如此不就能彻底除誓撇清关系了吗？谢谢二字很难出口吗？非得弄死我？”

李奕辰虽然早有猜测，也得到过执法堂之人的证实，内心甚至暗骂过张文峰，至今却也不太愿意相信当年值得被他救命的少年会恩将仇报。

时光易逝，记忆易失，人心易变，但不该变化如此之大……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杀恩公清之……如此扭曲观念，本该存在于故事之中，若发生于现实，着实可悲。

寒心……

“哼！”

竹林中，薛阴龙看着张文峰离去的背影，轻蔑冷笑:

“大道过剩，多则大害，少则有益，除之为善。丢人现眼的武道，占着茅坑不拉粪，也配与我异道齐名？”

忽然，他旁边多出一道身影，淡淡道：

“此番剑道主攻，异道牵扯，旁门丹道辅之，左道天机谋划，武道不灭，天理不容！”

薛阴龙已跪下，恭敬叩首，战战兢兢，姿态就像刚才的张文峰。

“李奕辰身边忽然出现的男子来历不明，应是大靖那边安排的护道者，完全多此一举。我道可没兴趣费力去杀一只卑贱蝼蚁。不过……适当的作戏必不可少。你吩咐下去，找些蝼蚁时刻关注李奕辰，虚实结合，真假难辨，让人难以捉摸莪道的态度。”

薛阴龙听出，此话也半真半假，眼前的尊贵大人根本不信任他，定然抱着就算他被别人搜魂也无所谓的态度。

他心思流转的同时，再度叩首，恭敬至极地应道：

“贱仆谨遵仙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