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贼子身材瘦削，却偏偏舞着一柄厚重的环首大刀，双手牢牢握紧挥动，隐隐有血色缠绕其上！

然而李长生却不闪不避，径直迎了上去。

刚才的沙哑男与阴沉男，前者烧出一枚赤血丹，对武夫气血乃是大补之物，鉴于是黄泉典当人给的，李长生也就吃下了。

后者烧出一本武学秘籍，名为《守拙步法》，乃极为少见的步法，此刻也是锦上添花。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脚步变幻，李长生两脚迈出的步距只稍微变了变，身形就自然而然地扭转，无需其他动作的配合。

外加金蛇游身拳的灵巧。

双臂一展，拳随身动。

李长生犹如蟒蛇般猝然发力，躲过势大力沉的劈砍不谈，还顺势一拳捣向那贼子的面门！

后者也是狠人，竟避也不避，全力将刀横抹，只图将这该死的家伙拦腰斩断，丝毫不在意自己会不会被一拳捣死。

动手之余，李长生心声还是吐槽了一句。

怎么跟自己搏杀的这帮人，一个比一个不怕死呢？

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搞得好像自己很怂一样。

好吧，李长生确实该怂就怂，但这不代表该拼命的时候他也没那个胆子。

只是有时候不需要如此行险罢了。

劈手下砸，李长生好似是怂了，主动避了两败俱伤的局面，转而去谋夺对方那明显不凡的武器。

见对方变招，瘦削贼子心中暗喜。

他这套打法大开大合，破绽着实不少，不过主打的就是一个气势，只要对方没丧心病狂到与自己换命，那之后就落入自己的节奏了。

如此凶险的算计，战绩自然不菲。

与他同境的几位敌方二流武夫，哪怕实力要比他强上一些，也同样栽在了这柄环首刀下！

所以哪怕刚才李长生造出的动静，明显是二流高手才能办到的场面，他也丝毫不惧，甚至带头冲锋。

将军对他有知遇之恩，更是悉心指导，赏赐资粮，贱命一条的自己，第一次被当作人看。

他刑老三妻儿皆死，父母俱亡，此生已无挂念，唯有助将军完成大业，才不枉为人！

以往的大小厮杀皆是如此，今夜的水西门，同样，也必须要成功！

对手的决心，李长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分生死的二人，有时候并不一定是苦大仇深的死敌，可也没时间，没必要浪费心思来伤春悲秋了。

无非是你死，我活而已。

抓上男子持刀双手的时候，李长生就知道中计了。

因为那刀不知怎地，竟和瘦削男子手掌上的血肉融合，二者密不可分地连在一起，这刀如何能夺！？

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残忍的笑意，瘦削男子仿佛已经看到敌人下半身呆滞，上半身飞起的惨烈模样了。

可他错估了这次的对手。

曾经最惨的一次，手掌骨都被敌人情急之下捏碎了，但余力还是勉强成功，将那人一分为二。

就算瞬间将他的双手全都捏成烂泥，那环首大刀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也还是会忠实地划过既定轨迹！

李长生也是知晓利害，因为那横斩而来的威势，即便还未触碰，就足以使身躯产生幻痛与惧意了。

若是没有底牌，说不定还真个要交代在这儿。

可偏偏，那抹熟悉的苍白再次从李长生的掌中逸出，近在咫尺的情况下几乎瞬间便把瘦削男子青筋暴起的双手焚成虚无。

底牌底牌，只要能对战斗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什么时候用，想怎么用，都可以。

大招起手能秒人，多费点蓝又如何？

而这还不算完，李长生脚步不停，硬是挤在刀刃划过之前蹿进了瘦削男子“怀”里。

双方看似是在搏命，但其实谁都没有必死的决心。

瘦削男子是按计行事，外强中干；而李长生则本就无意于此，在他眼中，哪怕稍慢一步都是横尸当场，但自己只要正常操作，就必胜，必杀眼前之人！

战术上重视敌人，战略上却是要藐视敌人。

要的，就是这种近乎自负的强大自信！

两人像是在行“贴面礼”。

瘦削男子还未感受到剧痛，见敌人瞬息间便来了面前，惊骇之后也是反应极快地顶头便撞。

可李长生另一只手也有自己的任务。

在焚灭敌人双手后，那环首大刀已然成了无主之物，无根之浮萍。

轻巧地追上并带动了一下。

为力势渐颓的环首大刀注入了新的动力后，四两拨千斤，使其圆滑地调转了方向。

李长生后退半步，随意地撤开，让瘦削男子的这一记头槌落空。

而后者双眼猛然一瞪，眼前的世界突然歪斜了起来。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望去，却看到了自己断裂盘曲的肠子与腰腹。

最终，竟是死于自己最为娴熟的杀人手法之下。

看似繁复，实则极快的厮杀，眨眼间便决出了胜负。

没有大战三百回合的酣畅淋漓与棋逢对手，活着，就继续站着，死了，往那一躺就完事儿了。

运气好有人收尸入殓，运气不好，成为野狗的腹中餐也不会有怨言。

杀人与被杀，觉悟都很重要。

面前的贼子并未胆寒，哪怕带头冲锋的勇士显然是活不成了，但这只会让他们握刀的手更为用力。

千里眼不光是距离的提升，很多细节也同样尽收眼底。

在如此间不容息的紧张时刻，李长生还有余心注意到群贼中一部分人的特点。

手中的武器奇形怪状，而且并没有刀剑那明晃晃的锋芒。

可江湖也有说法：兵器越怪，死得越快！

不管是自己死还是敌人死，快就完事儿了！

有短柄金瓜锤，也有布满尖锥的流星锤，还有人双手各持一把铁骨朵，末端如蒜头又似花蕾，看上去还蛮可爱的。

但当它们砸在你身上的时候，嘴里吐血的同时没带点内脏碎块，都算你身体素质极佳了。

此乃钝兵，专为破甲碎甲之能！

而官军一大优势是什么？

就是更为正规的武备！

刀剑枪矛，这些都算是常规兵器，哪怕削个竹竿都能当长枪耍一耍，没法禁也没必要禁。

而弓弩，制作工艺上就不同凡响了，不谈需要机关设计的弩，就算是再劣质的弓，也需要牛筋之类的战略物资。

私藏弓弩者，以谋逆论处。

如果有关系，说不定还能斡旋一下，整个“孩子就喜欢这东西，闹着玩的闹着玩的”的说法，上下打点一下多半也就没事儿了。

弓弩的限制，其实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家公子哥外出打猎，马鞍边不挎张秀气的小弓，好在美娇娘面前装一装。

可甲胄这玩意儿，不是一句“爱好”能糊弄过去的了。

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

披甲的武士，以一敌十都不是问题，在没准备破甲武器的情况下，武装到牙齿的甲士，就是最原始的“高达”。

家中藏着甲胄，不是想着干大事儿，难不成是收藏起来给自己看呐？

就算真是如此，大家也不信，也懒得信。

流贼专门准备了钝兵，说明这次行动预谋已久，而且他们对战斗的惨烈也早有预估。

只有与守军的精锐甲士厮杀时，这些钝兵才有奇效。

明军虽有甲胄，但也不可能武装所有人。

数量稀少的甲士，定然要镇守最为关键的战略要地，除了城门还能是哪？

而其他那些手持刀剑的贼子，显然是掩护队友前进的僚机。

毕竟钝兵的杀戮效率，其实还是慢了不少，比不上刀剑来得迅速。

可就算不是主角，“僚机们”那持刀握剑的手上，也紧紧缠着一圈又一圈的布条。

对此李长生很是赞赏。

呐，这个就叫做专业！

前世的古惑仔与黑涩会的马仔，也是将此举发扬得极好，这就是冷兵器专属传承啊！

无论是刀还是剑，与锤锏鞭杵骨等钝兵不同，前者属利器，以切、削、割、剁、刺为主。

对付有甲胄护身的甲士可能难以破防，但砍起小兵来，效率那叫一个快！

粗略一看，流贼方的准备与谋划就被看破个七七八八。

还得归功于《龙文鞭影》的启蒙啊！

李长生本来的脑瓜，只能说不笨，顶多带些穿越者浅薄的历史印象罢了。

如今思路不仅跟吃了开塞露一样顺滑，而且天马行空，灵犀频闪，以这样的脑子回去复读一年，清北不敢说，什么911、285，还是能斗胆放在第一志愿的。

心里盘算着，手上动作也丝毫不慢，李长生已游刃有余地杀入了人堆。

一拍一合，化解了两人的钝器攻势，十分自然地一招顺手牵羊术，从刚打死的一位“剑人僚机”手中顺过长剑来。

那“僚机”的尸体还未来得及倒下。

一剑在手，“势”瞬间就变了。

其余贼子也是发现了点子扎手，趁机缓了口气，重整队形将这意料之外的袭击者围在中央。

虽说突袭城门才是最终目的，虽说这一会儿的声响与打斗，都足以引来守军的围剿。

但他们心里都清楚，不除掉这人，万事休矣。

“十步杀一人？今天说不定得改成‘步步皆杀人’了。”

淡笑一声，李长生稳握剑柄。

火钳修习《玉剑经》听起来有些荒诞可笑，今日，便是检验成果之时。

哪个男人，没藏着一场江湖豪情，侠胆柔肠的剑客梦！

如今剑在手中，不如，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