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不知道,让打谁就打谁就行了。”这个兵士也不知道去向,但是看起来比较好说话。
赵允初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这支军队是何方的军队,但他非常明白,他是被人抓来当了兵。
“那你们是谁的兵?西夏兵?还是回鹘兵?还是宋兵?”
赵允初以为这回又要挨揍,但不曾想,这个兵士和其他人不一样,“这支军队里大都是汉人、但又属于西夏国,是为西夏冲锋的前头部队。”
“作为一名汉人,为什么给西夏国卖命?”赵允初疑惑不解,但这个小兵士也没有给他满意的回答。
“混口饭吃。”
赵允初迷迷糊糊地当了兵,被分配到西夏的汉人军队里,一直驻扎在凉州。
凉州是军事重地,天圣年间被西夏从北宋手里夺去的。
自己作为赵氏皇族,却为敌人守着城寨,想想就感到窝囊!
他真想听着《凉州大遍》的琵琶曲,横扫千军如卷席!
不过,现实是他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普通士卒,每天就是在这城楼上站岗。
“这里真的是凉州吗?为什么就像是一个军寨而不是一个城镇?”赵允初喜欢不懂就问。
有个上了点岁数的兵士面带愁容,不无感慨地说道:“西夏占领凉州之后,将城里居民中身体尚好的男人都编入了自己的军队。没有什么用的老人、女人和小孩都被赶到城外去种地,或者到草场上去放牧。我就是那个时候和家人分开的。到现在也不知道她们是死是活!”
凉州地方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城外的良田和牧场一望无垠。赵允初从凉州的城楼上远望,但见广袤的草原上,牛羊成群,骏马奔腾。
“若还是我大宋的地盘就好了!”赵允初小声嘀咕着。
“嘘,别瞎说!小心被杀头!”这名老卒善意提醒说。
赵允初一动不动地看着下面的马儿狂奔。
凉州这一带出产的马堪称天下第一良种,就连中土环庆的马也不能与之媲美。
秦渭流域的马更是骨格太大,作为军马,失于呆笨。
“要是大宋有这马场,别说西夏,就是辽人也不在话下!”这话,赵允初只是在脑子里想了想。
正在此时,想起了一声军令:“全军待命!明日出发!”
“又要打仗了?这回真的吗?”
“听说宋夏撕破脸了,可能大战不远了。不过,我们这回是去打回鹘,等李元昊把后院收拾利索了,他就可以腾出手来和大宋一决高下了。”
回鹘?回鹘的商队对自己有恩,赵允初不想打。
自己又是汉人,宋夏交战,肯定不能自己打自己人。
实际上,赵允初在战场上目前看也就是个多余的人,无非是自己不被敌人杀掉,跑跑腿而已。
自己虽然骑马射箭不在话下,但战场上刀枪不长眼,自己这条小命还是很金贵的。
如果他是一名西夏人,这个年纪也是当随军杂役,没有军马和兵器的。
“这次李元昊投入的总兵力为二十万,分作十余支部队,每隔一个时辰,就有一支部队从凉州城土石垒成的城门开出。”
“二十万?这可是李元昊的家底了吧?这个时候,如果大宋从延州发起进攻,这西夏可能就要亡了!”
李元昊是个赌徒。
他断定大宋目前没有行动,所以放心收拾回鹘。
大部队从城北的水草地带向西浩浩荡荡进发,每支部队的前锋都是骑兵。
紧跟着的是长长的步兵队伍,最后面是几百头骆驼组成的驼队,每头骆驼的背上都满载着粮草。
北宋和西夏比,劣势就在于这骑兵。
被分配到前军中的赵允初加入了第一支离城的队伍。这是他第一次当兵打仗,竟然就是先头部队!
前军又分成几个支队,每个支队中汉兵都占大多数,剩余的人中混有各种民族的人。
穿过水草地带后,是布满碎石的泥泞道路,刚走到当天下午,行军就变得十分艰难了。
祁连山中发源的河流流入这片干燥的土地,形成了一个个的绿洲。
开始的几天,部队一直在这些河流的中间地带行进。
后来,部队在山边的一条无名小河的河滩上宿营。这天夜里整夜狂风大作,风声如滚雷一般。
没有方向感的赵允初一直跟随着队伍,他很想回到皇宫里了。太受罪了。
好像到了第四天的早晨,他所在的部队进入了一条峡谷,南北两边都是陡峭的高山。
“像极了曹操败北的华容道。”这么多天下来,赵允初还是很难适应军队的生涯。
“我看你小子是欠揍!闭上你的乌鸦嘴!李二,把他弄到后面去,保护好!要是有个闪失,剥了你的皮!”一名军官投来凶狠的目光。
这名军官,便是这支部队的首领翟青,已经过了四十岁。他自己的孩子远在开封城。
至于他为什么在这里,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简单说就是阴差阳错,混口饭吃。
一听说赵允初从中原来,又由于年纪相仿,就认了赵允初这个干儿子。
赵允初一开始并不想答应,自己毕竟是帝胄,是当今八王爷之子。但为了从这战场上囫囵个回去,也是认了。
“是!”一名兵士迅速把赵允初转移到了队伍的后面。
翌日一早,部队改变成战斗队形,又出发了。
路两边都是寸草不生的沙漠。
赵允初从之前的左顾右盼变成了现在的目光呆滞。他已经对这风貌审美疲劳了。
这里的河流是从黄土高原上的沟壑中流出来的,两岸的黄土受到侵蚀,被带入河中,河水混浊昏黄。
又过了一夜,忽听得前面的探马来报,回鹘人的大军为迎战西夏军正在向这个方向开来。
得此消息后,战斗部队的士卒一律改为轻装,身上仅带作战所需的兵器。
西夏军缓慢前行,不久后就看到正前方一个平缓的小山坡上,由一群小黑点组成的一条宽阔的带子正在朝着自己这个方向移动。
“全体将士准备交战!”
赵允初已经退缩到了部队的后面。
这是翟青的主意,当然也符合赵允初的心态。
对于真正的战争,赵允初从内心还是抵触的。
不过,这也是现场教学的绝好时机。赵允初倒是看得仔细。
西夏军前锋的五支部队,全部将骑兵调到前头,改为纵队,二十名骑兵一组,向前急驰。
步兵和辎重暂时远离战斗部队,走在后面。
在一个小山丘下的开阔沙土地上,两支展开成带状的军队正在迅速地接近。
翟青率领着这支一百多人的队伍,队伍的前面打着一面黄色旌旗,上面大书着一个黑色的“翟”字,迎风招展。
两支军中,战马奔驰,马蹄掀起的黄沙遮天蔽日。小黑点变得越来越大,两条黑色的带子似乎在相互吸引,逐渐接近,距离越来越小了。
突然,鼓声大作。
正在这一瞬间,赵允初的眼前猛地被马蹄扬起的沙尘遮住,什么也看不见。
四下里杀声顿起,矢石如雨。
两军的先锋已经交战,都冲进了对方的阵中。只要是对面来的就是敌人,凭着这种判断,两彪人马一经接触,立即投入了一场混战。
“救命!救命!”没有人理他。
赵允初只能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身边飞矢鸣镝,战马嘶鸣。
他只能保佑自己不被倒下的马匹砸死或被箭簇射中。
黄色的沙尘铺天盖地,朦胧中到处都可以看到人仰马翻。
这次短兵相接,双方展开了残酷的白刃战。
但见刀光剑影,只闻杀声鼎沸。
赵允初还真受不了这种残忍,在高度紧张过后竟然吓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