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这小子还真敢出来啊!”周有德看到江辰重新出现在楼梯上,颇有点惊讶。他清楚自己这次拿出来的面料绝对是独一无二的,自然也不相信江氏会有什么后手。
“跳梁小丑而已,且看他怎么表演。若是耍什么小伎俩,老夫一定当众揭穿他。”周有德身边的老者自信说道。
江辰不疾不徐地走下楼梯,人们的目光不约而同集中到江辰的双手上。他正抱着一块方形的物品,外侧用红布罩着,看不清下面是什么东西。
这个半大的年轻人真的有办法压过天机坊么?
江辰指使伙计搬过来一个支架,然后将手中的东西板板正正在支架上固定好。
“诸位,请看——”
他捏住红布的一角,用力一扯。
红布落地,固定在钢板上的那块布料同样在灯光下映射出炫彩的光芒。
“嘿,江家还真有底牌!”
“嚯,你们觉不觉得江氏这块布料看上去比天机坊的还要亮眼?”
“还真是,而且七彩的颜色也更加鲜艳,看不看的出来?”
“的确欸!”
“果然还得是江氏,老牌子就是靠谱。”
观众们议论纷纷。
张明德悄悄退到人群后面,掏出手帕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连番的大起大落已经让他有些麻木,但真正让他丧气的事并不在于此。
他目光老辣,一眼就能看出,江辰拿出的这块布料虽然看上去与天机坊的类似,但完全不是一种工艺。
他从业这么多年,对大明乃至西洋的染布工艺都一清二楚。若是昨日有人告诉他,这世上有一种能不断变换颜色的布料,他一定是不信的。
但是眼见为实,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天机坊和江氏竟然都拿出了这样的布料,而且制作方法还完全不同!
布匹行当,究竟什么时候翻了天?
也许自己真的老了,张掌柜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想法。
同样感到惊讶的还有周有德。
现在他圆睁着一双浮肿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架子上那块布料。
观众的议论好像都幻化成辛辣的嘲讽,他觉得四周的人影子浮动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他突然神经质一般抓住身边老者的胳膊。“他们……他们怎么会有这种材料——”
“公子!”老者一声暴喝,让周有德闭上了嘴巴。
江辰眉头微微一皱,但并未言语。
“江氏布行竟然也能做这类布料,老朽佩服!”老者将魂不守舍的周有德推到一边,对着江辰拱手道。
“只是老朽觉得,您这布料可未必比得上我的好。”
“江氏的颜色明明更艳,你凭什么这么讲?”说话的是赵麟的妻子。她眼看着就要从赌局中小赚一笔,却被这老头子横插一杠,心里自然不爽。
“对啊,颜色明明是江氏的更好看。”
“呵呵,各位是只见其一,不见其二。依老朽看呐,天机坊的布料至少有两点更好。”
老者此言一出,众人又是闹哄哄一阵喧哗。
张掌柜对此早有预料,江辰拿出的布料足够糊弄普通人,但却没办法糊弄行家里手。
但他之前已经做好了关门大吉的心理预期,现在的形势最坏也不过是小输一局,他反倒轻松起来,好整以暇地欣赏老者的表演。
“快说出来!让江氏关门!”周有德好像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又来了劲头。
老者咳嗽一声,待人群稍稍安静下来,才慢慢开口。
“其一,你这布料尺寸太小,我们天机坊可是拿出了一整匹,你拿出这么点,未免太过小气吧?”
“其二,你这布料颜色的确看上去艳丽,可厚度却是我们天机坊的三四倍,而且毫不透气。衣服最重要是穿着舒服,你这样的布料,美则美矣,又有谁会愿意穿?”
不得不承认,老者的眼光非常犀利,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人们纷纷转向江辰,想看他如何回应。
江辰微笑着向老者点了点头。后者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样的笑容并不像装出来的,反倒像是发自内心的自信。莫非江氏的底牌之后还有底牌?
“首先说第一点,这个嘛,毕竟这布料还是我们江氏研发中的新产品,小样是我随身带着的,因此只有这么大一块,大家多海涵。”
“至于第二点嘛,我这布料的确更加厚实,但却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优点。”
江辰微微卖了个关子,他迈步上前,将装有布料的支架挪到墙边。
“还请诸位客人稍微后退一些,小心流弹伤人。”
他一边说着,便从后腰出将转轮手枪抽了出来。
人群里传来低声的惊呼。他要干什么?难道是言语上说不过老者,想要换一种辩论方式?
周有德脸色煞白,赶忙躲到保镖的身后。
“江公子,有话好好说,你别乱来啊——”
江辰并不理睬,转过身去,用大拇指掰动击锤,对准布料扣动了扳机。
“啪!”
烟雾瞬间在屋子里弥漫开来,众人都听见了子弹撞击在金属板上的清脆响声。
转动弹巢,再次射击。
再次射击。
江辰对准布料连开三枪,潇洒地吹散枪口的硝烟。
“这位客人,可否劳烦您将那块布料取下?”
“我么?行。”
江辰特地挑了个话多的观众。后者一脸不明就里,但是仍然上前,将布料的四角从钢板上解下。
突然,他的动作停滞下来。他翻来覆去检查着手里的布料,最终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向江辰手里的枪。
“怎么了?”其他人好奇得不行,纷纷催促道。
那个观众终于将布料的四角完全解下。他将布料摊平,并且高高举起,脸上是见了鬼一样的神情。
白底的布料上,均匀排列着三个黑漆漆的点。那是高温的子弹烧化镭射镀层留下的痕迹。
那个观众将样品举到灯下,于是大家可以清晰地看见,这块布料完完全全遮住了灯光。
“我的天呐!这块布竟然挡住了子弹!”这个喋喋不休了一晚上的观众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发出一声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