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鼓作气，继续向前闷头爬了一段，眼前豁然开朗。

半面垮塌的山壁出现在他们眼前。

此时夕阳已经消失在地平线尽头，玫瑰色的晚霞尚未散尽，嶙峋的山石耸立在晨昏之间，仿佛一块亘古不变的墓碑。

“哥几个，咱们现在已经在阴间了。”何成嘿嘿一笑。

山路被整齐地从中间截断，前方便是当时塌方的地点。现在向低处俯瞰，脚下是一个圆形的巨大陷坑。

“哼，这玩意是自然塌方搞出来的？狗都不信。”

江辰冷笑一声，他现在已经确信没有什么所谓的阴阳两界，于是重新恢复了自信。毕竟他手上拥有一门大炮，面对物理上的敌人，还是很有说服力的。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帮人如此装神弄鬼，究竟在隐瞒什么。

是天机坊云绮布的制作原料么？还是其他什么别的东西？

“头儿，现在怎么办？”李云申凑过来，小声问道。

“等。”江辰只说了一个字。

众人在树林中隐蔽起来，静静的观察下方这个巨大的陷坑。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夜色终于落幕，一弯隐约的新月挂在枝头，单薄的月光再照不清地上的事物。

于是一个光点晃晃悠悠地亮了起来，有人在陷坑中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篝火。

借着篝火闪烁的亮光，何成隐约看见篝火旁站立着两个人影，再仔细一看，他们肩膀上竟然不是人头，而是牛头与马面！

“他娘的，真的有鬼啊！”他忍不住小声喊道。

“是个屁，你再看看，牛头马面哪有没事抽烟的。”江辰没好气地把手中的望远镜抛给何成。

何胖子接过望远镜一看，果然发现牛头正将烟斗从鼻孔中塞进去，过了一会儿，便从七窍中吐出许多烟雾。这所谓的“牛头马面”，明显是有人故意假扮。

“呸，差点把老子都给骗进去了。”何胖子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惹得大家都轻笑起来。

“李云申？”

“在。”

“带两个人，去抓个舌头。不是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伤人性命。”

“头儿，舌头拔下来……很难不死人吧？”李云申言语间显现出难得的犹豫。

江辰一拍脑门，意识到这个时代似乎还没有“抓舌头”这样的说法，连忙补充道：

“就是去抓个俘虏，可千万别把人家舌头拔了，我还要留着问话。”

“明白。”李云申点点头，又从队伍里挑了几个隐匿行踪的好手。

一行人的身影如同猎豹般遁入密林，倏忽间不见了。

……………

“来一口？”

牛头从后面戳戳马面的背，把手中的烟斗递过去。

“别了，老子抽不惯这玩意。”

“害，谁不是呢？”牛头叹一口气，“可这大晚上的也太难熬了。若是没有这玩意，我估计一早就睡死过去。”

“也不知道这样的苦日子啥时候能结束。天天呆在山里，都快成野人了。”马面感叹道。

“就是，大晚上还要戴着个面具装神弄鬼，我都快给闷死了。”牛头附和着，一边就动手去解脑后绑着面具的皮带。

“你疯了？坊主严令我们在外面不得摘下面具，一经发现，立刻踢出天机坊，忘了？”马面注意到牛头的动作，赶忙阻止道。

“娘的！这种日子就像钝刀子割肉一般，倒还不如干脆点被踢出去来得痛快。”牛头悻悻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嘴里却还不住嘟囔着。

“行了，每天一两银子呢！再多呆上几个月，估计出去能天天逛怡红院。”马面劝解道。

于是两人一同转向眼前的篝火。这一丛火苗或许是漫长夜晚里他们唯一的慰藉了。

“我才不去怡红院呢！”

过了良久，牛头又不服气般小声说道。

“喂，你有没有什么青梅竹马之类的？”

“……”

马面没有回答。

“你没有，我可有呢！对门邻居，从小定过娃娃亲的！嘿嘿……”

“……”

“喂，你怎么不说话？”

“……”

“你没有相好的，也不至于生气吧？”

“……”

牛头终于意识到了气氛的诡异。他拼命抑制住拔腿就跑的想法，佯装成毫不知情的样子。

“喂，你觉得怡红院哪个姑娘最润啊？”牛头尽力抑制住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但他依然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不正常的发抖。

“小娟？玲儿？还是——”

牛头突然转身，同时在一瞬间拔刀出鞘，对着黑夜劈去。

这一刀劈在空气中，没有伤到敌人丝毫。于此同时，一个黑影伴着呼呼的风声向他袭来。

一把火铳的枪托在牛头的视角中越变越大，随后是一声沉闷的钝响，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

“头儿，舌头抓到了。”

李云申把肩上的俘虏甩在脚下。此刻江辰一行人已经撤到半山的一处山洞中，点起了火把。此处距离陷坑尚远，众人总算可以大声说话。

牛头和马面被捆绑着双手瘫软在地上。他们脑袋上都挨了一下子，现在睡得如同婴儿般安详。

江辰扯下两人脸上的面具，露出两个年轻人的脸来。

“把他们弄醒。”江辰命令道。

李云申毫不犹豫，上去就是每人来了几个大嘴巴子。两人呻吟一阵，终于悠悠醒转。

马面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而牛头已经开始扭动身子，试图挣脱绳索的束缚。

江辰背起双手，作出一副特务的模样，在两人面前来回踱步。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二位中，我想今天只有一位能活着走出这个地方。”

“从现在起，我来提问，你们回答。我只需要一个向导，谁死谁活，完全取决于你们自己。”

马面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立刻露出满脸恐惧的神色。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呐！”他翻身爬起来，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哭？哭也算时间！”江辰一脚将马面踹倒在地。后者似乎被吓傻了，倒在地上不住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这废物，真是丢人！”江辰冷冷地扫了马面一眼，向李云申使了个眼色。“拖下去，杀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