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趴在何成的背上，听见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何胖子虽然不像赵宁那般专精速度，但五品武者的身体素质依然不容小觑。现在这帮镖师没命地往山下跑，竟然远远将蛇群甩到了身后。

一行人跌跌撞撞从山上跑下来，终于远远看见停在轨道上的火车。

赵宁遥遥听见山里轰隆隆的声响，心里知道江辰他们遇见了麻烦，急得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但他不像何成这般胆大包天，不敢擅自带队离开火车，只能不住在车厢中打转。

现在江辰他们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总算稍微放下心来。

“老赵，快开车！”

何成将江辰甩到车厢里，冲着赵宁大喊一声。赵宁不明就里，但看见李云申的伤势，也清楚这山里颇为凶险，当即就要命令司机发车。

但江辰突然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刚才他历经几番生死，又被扛着跑了这么远，到现在脑袋里还有些发懵。

他走到桌子面前，将卷在一旁的舆图摊开。地图上一个朱砂的圆圈，正是青龙山陷坑的位置。

“青龙山是四周突出中间凹陷的地形，只有一道峡谷通往山外。”

江辰用朱砂笔在舆图上画出一条从圆圈向外延伸的线，随后在这条线上重重划出一道短横。

“这是咱们的火车，而我们的后面——”

江辰转动手腕，在舆图上画了一个大圈。

“这儿有两村子，那些蛇冲出来，这些村子肯定遭殃。”

“现在挡在这两个村子面前的，只剩下咱们了。”

“娘的！”何成听完痛骂了一声。

“最近的军营在善司庙，火车来回大约半个时辰。把村民运到那儿，应该可以坚持到官府援军。”赵宁用皮尺量了下大致的距离，估算道。

“算上挨家挨户集合村民的时间，第一趟车半个时辰后可以出发，一个时辰以后可以开回来把咱们接走。也不知道这么多村民，一趟能不能运完。”江辰迅速计算了一下时间表。

“估计不太够，能救多少救多少吧。”

“咱们就二十来号人，能把山里那些妖蛇挡在这一个多时辰？完全不可能！”

何成现在还对刚才看见的场景心有余悸。他手里两门火炮虽然威力不凡，但那只是在特定地形下的超常发挥。若是蛇群在平原上展开，自己这点火力不过是杯水车薪。

“不需要挡一个时辰。”赵宁说道。

何成转头看向自己的老搭档，后者冷静地冲他点了点头。他很快想明白了赵宁话中隐含的意思。

他们坚持不到火车第二次回来。只需要坚持到满载着村民的火车离开，就算完成了任务。

“不能大家挤一挤，一块离开么？”

“需要有人拦住蛇群，不然都得死。”赵宁摇头说道。“救村民，咱们死。不救，咱们活。二者选一。”

于是众人的目光又一次齐刷刷看向江辰，仿佛有千钧的担子从空中坠到他的肩头。

这或许是他人生中做过最艰难的抉择。一边是他一同出生入死过的镖师，一边是上百无辜村民的性命。无论选择抛弃哪个，他都觉得自己正在杀人。

“江公子，我们都听你的。”赵宁道。

江辰突然觉得自己配不上队长的角色。他凭借原身的家世以及系统的帮助，取得了本不属于自己的欣赏和信任，但现在他的怯懦和优柔寡断原形毕露了。

于是他继续保持沉默，仿佛只要自己不出声，就可以把这个两难的选择无限拖延下去。

但已经有人作出了选择。

一个镖师终于忍受不住紧张的气氛，大呼小叫起来。

“谁爱去送死谁去，反正老子不去！”

“小赵！等江公子拿主意。”赵宁低声呵斥道。

但那镖师不管不顾，喊得更加大声了：“凭什么听他的？若不是他非要进到那山里，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非得让他害死大伙不成么？”

“不得无礼！”何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小赵一缩脖子，勉强停止了喊叫，但依然用一双不满的眼神上下扫视着江辰。

“说的没错，的确是我拖累了大家。不想留下来的兄弟可以下车离开了。”

“那你呢，江公子？”何成问道。

“我会在这儿守满一个时辰。”

江辰终于抬起头来。

“呵！”小赵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那江公子你就等死吧，我可不奉陪了！”

说完，他便作势要下车，同时环顾车厢里的其他人：“还有没有人要同走的？”

车厢里一片寂然，有几人的身体挪动了一下，但最终没有出列。

“你们都疯了？都非得在这儿送死？”

小赵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不过就是一个村子几百号人，值得咱们拼命么？边关打仗，哪一回不是大片大片地死人？”

他上前几步，扯住一个中年镖师的衣领：“老吕，你是辽东军呆过的，你自己说，当时有没有做过杀良冒功的事？”

老吕并不回答，只是向一边侧过脸。

“兄弟们，咱们可都是武者啊，修炼到如今，经历的苦难只有我们自己清楚。就为了这几个普通人，把命扔在这里，你们甘心么？”

于是摇晃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有人想要偷偷抬起一只脚。

“愿意留下来的，每人我发一百两银子安家费，受伤和战死的再加一百两！”

江辰报出了他早已准备好的价码。他清楚，如果人手不够，恐怕连小半个时辰都守不住。刚才一直不说话，只是为了排除掉那些实在怯战的人。如果这些人为了钱财强行留在这里，真正打起来恐怕会掉链子。

自古财帛动人心，更何况这些镖师本就是干的卖命的营生。对于那些六品几品的武者来说，这已经是比很丰厚的买命钱了。刚才那些犹豫不定的脚再一次缩了回去。

小赵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也不知道是后悔自己太早站出来，还是恼怒于没有人与他退出。

“一帮傻子，为了那群不会锻气的贱种，连命都不要了。”

他忿忿地冲地上啐了一口，便要下火车离开。但江辰突然从身后叫住了他。

小赵回过头，惊讶地发现转轮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他的眉心。

“我也是你口中不会锻气的贱种。”江辰冷冷地说道，旋即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