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近夜晚，空中张扬的是与月光相生的微小光芒。透过这点光芒，陈怀民能看到在前面带路的姜棠那微微红润的耳垂。

也透过这点光芒，陈怀民能看到不远处灯火阑珊的村落。因为喜人，哪怕是这样冰天雪地，在群山怀抱中，仍有这样一处凭着灯火就流露出极盛温暖的地方，尽管知道是妖的村落，但陈怀民还是很喜欢这样的地方。

路上姜棠又认真的解释了一通，让陈怀民知道先前所处的山洞其实是以前姜棠未化形时一直生活的地方。

只有能化形的才能称之为妖。倘若未能化形，其实也不过是兽罢了。受天地物竞天择的道所约束。甚至还有很多妖会将那些有化形之姿却没有化形的兽捉来当作玩物吃食。

所以没有化形的时候，姜棠从一只小狐慢慢变成一只有灵智的狐妖，然后又是很久很久的蹉跎，才终于化形当上了这一只棠棠山的狐妖。

而二奶奶，也就是棠棠山狐妖一支的主事人，也是在姜棠化形后的一次朝拜中见到了姜棠并收为孙女的。

而只要化形了之后，整个棠棠山的狐妖都可以选择来到浅棠村安家。一般来说，除了极少数性子孤僻的独行狐妖以外，大部分狐妖都会在此安家。一方面，这里有强大的狐妖，同族之间要安全许多，另一方面，此地也是一处福地。修行大有脾益。

姜棠在此也有一处家。是村里为自己这种新化形的尚未成家的狐妖建筑的学舍。而之所以姜棠还会居住在原本的山洞。也不过是因为姜棠真正意义上的婆婆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姜棠想她的时候总会回到那个山洞，虽然是一个人，但姜棠总是睡得特别香甜。

提起这个的时候，姜棠说起了当时也是运气好，自己前一天回了山洞，第二天正要回程的时候半路上就遇到了陈怀民，加上天气渐晚，于是就又返回了山洞。

这时，看着脸上满是幸亏的姜棠，陈怀民突然不合时宜的开口问到，“可我们两个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你不是躲在那个雪堆下的吗？”

话语一出，就见姜棠脸色有点尴尬，不好意思的说到，“说起来你别笑。”又见陈怀民郑重的点了点头后，方才继续的说到。“因为一开始自己不小心脚滑了，掉进雪坑里去了，当时刚好不容易的爬上来就看到怀民哥哥你在哪里东张西望了。”话语间，姜棠还揉了揉鼻子，手上也做了一下当时爬雪坑的动作。

周遭安静了一会。

陈怀民先是犹豫的询问了一下，此行的目的地是否是远处的那个灯火中的村落，在得到肯定的点头后随即疯了一样的跑开，与此同时，收不了的笑声也回荡开来。

而反应过来的姜棠也骂了几句后就气汹汹的跟着陈怀民的身后跑了起来。

翻过小山坡，跑过一段有林子修饰的路。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打闹间，朝着村落行去。

跑了一会，陈怀民就慢慢走了起来，用识一看，那个小短腿还有点距离。不禁哑然。

走在路上，陈怀民还在想着先前的事情。

婆婆倒没有像朱灿所说的那么不讲道理，不仅挺好说话，还颇为有趣。但真正让陈怀民在意的是先前婆婆最后的几句话。

还没有回来。

还早呢。

陈怀民很在意，因为在陈怀民的记忆中，虽然少时的记忆早已经不知为何的丢失了很多，变得模糊不清。可陈怀民在听到婆婆的几句话后，好像想到了什么。

好像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也曾这样说出类似的话，但那个人的身影隐约看不清，那个人的声音慢慢丧失独特性。变成了回忆中一点独特的似曾相识。

陈怀民很厌烦，随着年岁的的增加，很多事情都变得模糊不清。

什么时候忘记了小时候师父的样子，为什么师姐会说，我以前是个会乖乖跟在身后叫师父姐姐的小家伙。

什么时候忘记了徐夫子，他的样子越来越模糊，可自己的锻造术却越来越厉害精进。

好多好多。

陈怀民在查阅过很多典籍资料，想要在其中找到解决的办法。

却始终一无所获。

突然，一旁的姜棠开口提议到，“要不，怀民哥哥，你陪我去一趟学堂吧。”说完，姜棠就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陈怀民了。

学堂？陈怀民心中想着没想到现在妖族也讲究孩童的文化教育了。抱着多半是那小打小闹的想法。加之先前婆婆说了云上舟三个月才来一次，一时半会肯定是回不去的。就顺水推舟的跟在姜棠身后前往所谓的学堂。

现在所身处的村落跟山半腰的坊市又有很大的区别。上至杵着拐杖步步蹒跚的老妖，下至街边玩耍嬉闹的孩提，整个村落里的妖怪都好看的出奇。就像是画卷上人人善美的一样，各有各的风姿貌美。

甚至路上遇到的几个年轻狐妖，在陈怀民看来哪怕是姜棠在前都有点失光彩，而陈怀民穿梭其中，更觉得有点惭愧，担心自己拉低了整体看上去的美感。

殊不知在陈怀民东张西望的时候，来往的妖怪也在隐隐打量着这个明显不属于棠棠村的谋生人族面孔。但大多都是抱着善意，甚至在发现陈怀民张望过来的时候还会轻轻点头示意，诚不欺，妖族中与人最为亲近的就是狐妖了。可还是有些妖在看到牵着陈怀民匆忙奔跑的是姜棠后，默默变了颜色，向着妖潮中隐去。

而在村头一侧的学堂内，一个生的极尽潇洒貌美之意的狐妖此刻正瘫坐在椅子上。简短得体的白金学服，眸生双色的异瞳。都显得其身姿愈发挺拔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