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蓟镇东南方不到二十里的迁西夏天是一个避暑乘凉的好地方。迁西东靠滦河西靠大山,自古以来就深受文人骚客,修佛、修道人士的喜爱。
十月的阳光有“秋老虎”的称号,虽然已经入秋,但阳光照在人的身上那叫一个汗流浃背。
王公大臣太监勋贵的庄园在蓟镇附近大大小小拢共有几百家,这还不算皇庄。这些王公大臣太监勋贵觉得天气燥热难耐就主动溜到自己的庄园里去纳凉,不在京城待下去。有的王公大臣太监勋贵觉得无聊就结伴而行去蓟镇去迁西游玩,滦河上的烟火气比起南方的秦淮河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应昌浙江人士,来京城做官时看见京城附近的园林就觉得北人真的是没有一点文人风雅,把园林搞得这么大,这么粗犷一点都不秀气。
这都是他初来乍到时的感觉,当他在京城生活久了,北人朋友多了便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是错误的。
“思文,我叫你来蓟镇避暑怎么样,不错吧?”一位穿着华丽秀美衣服的青年男人对宋应昌说道。
“我是来找宁远伯的,文原,可不是来陪你游玩的。”宋应昌回答英国公张辅的后代。
张才字文原,英国公张辅后代的远支,张才的爷爷那一辈家道中落,父亲因科举当上四品大员,便再次振兴自己这一系旁支。
“思文!当李如松的大军准备完毕你就要出征朝鲜那种不毛之地,那时我们的经略大人就要吃苦头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拉着宋应昌就往城里跑去。
城里的光景与其它边镇断然不同,这里没有肮脏不堪的大街,吵吵闹闹的丘八酒鬼,而有的是大街上的青石可以照出人影,街道两旁摊贩卖的东西是那么的精美,空气里时不时扑面而来一股股的菊花香。
文原拉着不善于奔跑的宋应昌,快速的跑着。宋应昌来京城当官时孤身一人,他每次下班就去酒铺喝酒,吟诗。有一天张才被父亲赶出家门,流落大街,自己身上没有一文钱,而酒瘾犯了想喝酒,就看见了大街旁边的酒肆,而酒肆里的酒是张才以前看不上的,俗话说没有羽毛的凤凰不如鸡,这让张才面对现实了。
酒肆里的人嗷嗷叫不堪,喝酒酒都能散落一地,唯独二楼走道栏杆旁有一人爬在栏杆上饮酒,看起来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看来这个人很好骗,酒不就来了!”张才喜眯眯的走过去说,“小哥读的是自己写的诗吗?诗的风格非常像白居易写的通俗易懂,非常的不错!”
宋应昌睁开眼睛看了一下这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把手里的酒壶丢给他,“怎么你也是被父亲赶出家门,没有带钱?这壶黄酒给你了。”
“君子不喝嗟来之食!”
“那给我?”
“不不不……”张才连忙摇头。
宋应昌看着张才喝的这么快便又叫小二拿几壶黄酒来喝,反正他不缺钱,只缺和他聊天的人。
“这酒已经是这家店最好的了,哦对了还有西洋酒喝不喝?”
“不爱喝果酒,没劲。这酒怎么这么辣嗓子一点也不醇厚?”
“这低档酒肯定不是你这个大少爷喝的,你们喝的大概是漕运专门运来的,我可喝不到。”
“等我和我父亲道歉,下一次喝酒叫上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京城的夕阳粘在这个中年人的身体上,他开口说:“鄙人宋应昌。”
文原跑的太快躲闪不及,一下子就把一个抬轿子的脚夫给撞倒,轿子中的人顺势滚了出来。
宋应昌刚要扶起滚倒在地穿着绯袍的大官,就被他的家丁给赶到一边。
文原被大官的家丁揪起领子就要打他,宋应昌笑的捂住肚子。
“你小子啊!吃苦头了吧?”
“还看?还不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别打了……”
那个穿着绯袍的人抬起头来发现是宋应昌吓得立马叫打人的家丁住手。
“宋大人,下官……下官不知是宋大人,还望恕罪。”
“还在这装疼?你从马上摔下来可比这严重多了。习武之人这点痛受都不了吗?”宋应昌对着躺在地上装痛的人说道。
“你去朝鲜带上我,我就不装了。”
文原说过这些话头就放在地上不起来,这让宋应昌头疼不已。
“我怎么认识你这个损友?”宋应昌弯腰把他拉起,拍了拍他身体的灰,“你父亲可就你这一个独苗,他是不会同意的。”
文原油盐不进,听到这话立刻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包。
“我有琉璃厂老板新进的一批西洋书,这里面放的是他给我的书号码,你要不要吧!这些书可是千金难求,朝廷那些洋鬼子大臣可老早就盯上了。”
宋应昌一把拿过来,嘴里嘟囔起来,“你小子每次和父亲吵架被赶出来不都是我请你喝酒?”
“我父亲不支持我当武将我肯定生气,我凭什么不能当。”
“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大明朝是以文驭武,武将天生就比文官低二品。再说了现在大明边关将门众多,你无出头日的。你会吟诗作赋,文章写的还好,你怎么和那些丘八混在一起?再说了现在辽东全是宁远伯的人……”这个经略顿了一顿突然想起文原以前和自己喝酒时的豪情壮志,“算了……我让你当我的护卫待在我身边,让你去前线体验一下,没有军阶的,你愿意吗?”
张才央求了一路,宋应昌不理他,没想到在这里他突然同意了,便以为是书的功劳,他说:“下一次书店老板在进新书我马上送给你!”
“李成梁边帅武功之盛,200年来前所未有。你很难超越宁远伯的,罢了空说无益,你带我去找宁远伯吧?”
“行。”
宋应昌对着这个穿绯袍的文官,行了抱拳礼就带着张才离开了,没有一句道歉,而当事人却依然笑容满面。
正所谓一朝得道,身边全是好人,大概就是这个情况。
“我们怎么去迁西?”宋应昌看着这衣着华丽的人群问文原。
“坐船体验一下北方的秦淮河,在徒步到山中就好了。至于现在嘛?那就先体验一下与京城不同的生活,反正宁远伯在那一时半会走不掉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