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那位斩妖司吏员，便将有关杂文的事情，告知夏幽。

“这也是孟川所写？”

后者询问。

吏员点了点头。

夏幽神情凝重，“能知邪祟之事，看来这位孟秀才，并不简单。”

如果说，晓得画皮鬼弱点，是侥幸。

那么这产鬼与痴鬼，又该如何解释？

吏员请问道：“大人，要不卑职唤那孟川过来问个清楚？”

夏幽摇了摇头，“他是宋先生的弟子，还是我亲自去问吧。”

言谈间，他似乎对宋怀颇为尊敬，不像只是尊重读书人那样简单。

而此时的孟川，正坐在一家茶馆里，听说书先生再讲自己的书。

有时，看杂文与听闲书，是两个概念。

孟川想从‘听书’中，找到自己写小说的不足之处。

或许是听得太入迷，总之，过了会儿，当夏幽坐在他身边时，他竟是毫无察觉。

以斩妖司的能力，在城中找到他身在何处，并不困难。

当说书先生言毕后，孟川才回过神来，注意到对方，被吓一跳，

“夏大人？”

夏幽笑道：“孟小哥，听自己写的书，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孟川心怀警惕，“有些许自豪感吧，夏大人也喜欢听书？”

夏幽摇了摇头，“我对听书不感兴趣，但是我对邪祟感兴趣。”

孟川能猜出对方因何而来，他也在等对方，

“夏大人是想问我写的杂文里，有关产鬼与痴鬼的弱点一事？”

夏幽淡淡点头，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朝廷曾付出很大的努力与牺牲，却难以找到对付邪祟的办法。

然而孟川却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

相继写出‘画皮、产、痴’三鬼弱点，着实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随着产鬼的大火，孟川早就想到，对方会找上门来，因此，他早有应对之策，

“如果说，这都是那位叫做辛柠的女鬼，告诉小生的，夏大人信不信？”

夏幽冷笑一声，连说话口吻都变了，“你信么？”

孟川正色直言，“信啊。”

夏幽一愣。

孟川继续说道：“那女鬼，是因为知道小生写了一篇画皮鬼的故事而声名鹊起，所以她才来找小生，将冤屈说出。”

“小生身为读书人，自然要为其讨个公道，哪怕只是在书里。”

讨公道？

“这么说，杂文里的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了？”夏幽好奇。

孟川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你就这么信那邪祟所言？”

“信，为何不信？这世上邪祟，有好有坏，夏大人不会认为，小生身为儒修，却连辨别邪祟好坏的能力都没有吧？”

闻言，夏幽若有所思，邪祟...有好坏之分？

这跟他在斩妖司中所受到的熏陶相悖。

“姑且就当那女鬼所言是真，她既然已经知道痴鬼的弱点，为何不尽早报仇？非要拖到今日？”

夏黎有详细的看过孟川所写杂文。

“据她所言，报仇事小，找不回一个公道事大，但是这些年来，她无法洗刷冤屈，又正巧见到小生所写杂文爆火，所以，才会请小生写篇杂文，在小说里给她一个公道吧。”

“如你所言，仅凭你将她的故事，写进杂文里，就能给她公道了？”

“她在现实中已经无望去求所谓的公道，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后世能有更多的人，看到有关她的故事，所谓公道自在人心，就是这个道理。”

他的回答，不说是滴水不漏，但最起码，也不会让夏幽再去生疑，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只是...这篇杂文既然是真实的，涉及五品官吏，你就不怕，为你自个找来麻烦？”

孟川就是在等对方说这么一句话，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莞尔笑道：

“夏大人，您问了小生这么多问题，小生倒也想问您一件事。”

“嗯？”夏幽困惑道：“什么事？”

孟川正色道：“夏大人身为钦差，得知了几十年前有那么一桩冤案，还涉及到从五品大员，不知，夏大人敢不敢，为那叫做辛柠的女鬼，讨一个现实的公道？”

夏幽微微皱眉，“我是斩妖司官吏，不是监察...”

话还没说完，孟川便强行打断道：“我不知夏大人会怎么做，但如果小生是钦差，小生一定会不遗余力去为辛柠讨一个公道。”

“可你不是...民间有句话，叫做隔行如隔山，你们儒家，不是也说，在其位谋其政么？”

夏幽言外之意是，他并不是监察院的官吏，身处斩妖司，职责只是斩妖除魔而已。

这时，孟川故作慷慨激昂，豁然起身，猛地一拍桌子，将周围人都是吓了一跳。

不过，他并不在乎旁人那惊诧目光，大声道：

“如果人人都是夏大人这样的想法，将是何其悲凉！”

随后，话锋一转，怀揣着些许失落感的又坐回椅子上，垂头丧气，眼含泪水，半真半假般说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小生是钦差，如果小生是斩妖司大吏...那该有多好？”

“可惜...可惜，小生不是啊，小生没有本事，只能在书里，为辛姑娘讨个公道了。”

“小生...小生妄为读书人！”

说着说着，他竟是把头埋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只打雷不下雨的那种。

夏幽顿时不知所措，他也没见过大老爷们哭啊，正想着该如何安慰的时候。

孟川余光一瞥，趁他不注意，用手沾了点茶水，抹在自己的眼角，抬头看向夏幽，故作哽咽道：

“夏大人，你不用再说了，小生都懂，小生都明白，你有你的难处，小生...小生只恨自己没有能力啊！”

夏幽拍了拍他的肩膀，“孟小哥，这事...这事...”

孟川接过话茬，“这事，就交给夏大人您了？”

夏幽一愣，为了安慰他，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哪里怪。

孟川由悲转喜，用衣袖抹去‘泪水’，再次站起身来，向茶馆里的众人说道：

“这位，是朝廷钦差，夏幽夏大人！”

“刚才夏大人已经说了，要严查几十年前辛家一事。”

“希望，夏大人能还给辛家一个公道！”

“夏大人不畏强权，尽忠职守，为民敢抚不平，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