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公孙良来到胡家村的另一户人家中。
这户人家小院中挤满了人,公孙良匿去行踪,也不见人,悄悄进入正屋。
一个总角孩童呆呆愣愣的跪在角落。
正屋的中央躺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均用白布遮面,用草席简单包裹。
公孙良静静望着这两具尸体,忽然叹了口气。
据胡三郎所言,死者男的唤作胡大,这妇人,则是他的婆娘。
昨夜胡大的家中闯入一个陌生的黑矮壮汉,见妇人颇有姿色,心生歹意,先是杀死胡大,又强行和妇人行苟合之事。
等胡三郎听到妇人的尖叫,伙同村内其他人一起过来时,妇人已经被折腾得流血而死。
胡三郎他们想要为胡大夫妇报仇,谁曾想这黑汉周身黑雾翻腾,力大无穷,接连打翻了他们这边好几个人。
好在胡家村同气连枝,这边一闹起来,全村的人都过来帮忙。村头的那几个猎人,也携弓拿箭带了猎犬赶了过来。
几十个壮汉,四五条猎犬,才逼得黑汉投鼠忌器,不敢继续行凶。
不过,那黑矮壮汉被逼走时,扬言日后还会再来。更让胡三郎担心的是,他就是昨夜打头的之一,看那黑矮壮汉临走的眼神,分明是记住了他。
也因此,胡三郎又惊又俱,想到自己供奉的这位狐仙神使,杀得了鸡,蒸了馒头,摆下香案,请了公孙良下山。
公孙良透过草席、白布,看到胡大的心肺脑髓都被掏空,面庞干瘪,一副被吸干了精气的模样。
毫无疑问,这是修行下法的妖邪所为。
之前公孙良也见过一些修行下法的弱小精怪,但它们大多只敢暗中行事。
或趁人睡觉休息时,偷食人之鼻息;或诱人交合,取人之精华。
既能积攒自身人气,也不至于过度伤害到他人。
而像行迹这么恶劣,致人死地,甚至奸杀妇人的,还是他第一次见到。
公孙良看了眼跪在一旁的男孩。
这男孩是胡大夫妇的遗孤,约莫只有八九岁,本该是天真烂漫,膝下承欢的年纪,却罹此大难。
妖邪当诛!
公孙良心头怒气更盛。
这个时候,表情木讷、神色茫然的小男孩抬起头来,迎着他的目光,忽然出声问道:
“你们是神仙吗?是来帮我们报仇的吗?”
公孙良眉毛一挑,正要说话,肩头的小青雀抢先惊讶问道:“你看得见我们?”
这男孩说得是“你们”,自然也包括了青雀。
只是公孙良始终维持着匿形术,常人根本无法看到,这男孩怎么能发现他们?
“你们就这样走进来,我为什么看不到?”小男孩困惑反问。
“可……”小青雀想要解释,但被公孙良打断。
公孙良打量了番小男孩,认真道:“我是小寒山山神,除妖诛邪乃是分内之事,这次妖邪害人,我自然不会不管。”
说完,公孙良转身离开这里。
……
他先回了山神庙一趟,再次回到胡家村,又见了胡三郎一面。
胡三郎也是刚从胡大家回来,见到公孙良,又惊又喜,连忙问道:“狐仙神使,您老人家看出什么来了吗?”
“此乃妖邪害人无疑。”公孙良答道,“我观你夫妇面有黑气,且那妖邪扬言再来,如料不错,今晚应该会来你家。”
“那怎么办?!”
胡三郎本就因为此事担忧,经过狐仙确认,更是惊惶,他连忙下跪祈求,“狐仙神使,请您救救我们!救救胡家村!俺愿意劝说村长为神识立下庙宇,全村日夜供奉。”
“不必担心。”公孙良挥手,止住胡三郎叩首,道,“我这次就是为了诛杀妖邪而来。”
“多谢狐仙神使,多谢狐仙神使……”胡三郎顿时松了口气,连连感谢后,又问道,“不知神使有什么需要俺们做的。”
“嗯,却有一桩事需要你来做。”公孙良嘴唇微动,传音入耳,给胡三郎说了一通,罢了,又叮嘱道:
“不要声张,一切照常即可。你先去忙吧,我借你家香案一用。”
等胡三郎千恩万谢的离开,公孙良把香案上的烧鸡、馒头收入袖袍中,重新摆出香案。
设下法坛,请了关圣帝君的神牌上来。香案没有摆放三牲祭品,公孙良只是燃起一炉清香,默默祝祷:
“太上神威,英文雄武,……,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胡家村有妖邪害人,晚辈公孙良身为小寒山山神,欲于今夜除妖诛邪,请帝君保佑此行顺利。”
念罢祝祷词,公孙良略等了等,然后自顾自收起了香案。
关圣帝君管三界之事,像这样的小事,自然不会有回应。不过公孙良也不在意,重要的是要有这颗心。
常话说的好,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每次行善积德前,公孙良都会焚香祝祷一番,时间久了,关圣帝君记在心里也未可知。
他能成为山神,很难说没有这几分虔诚的因果在里面。
略过插叙,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胡三郎回到里屋,谨记公孙良的吩咐,没有和自己的婆娘明说明此事,只是略略安抚几句,夫妇两人便在不安中慢慢睡着。
公孙良化出灰狐真身,卧在房梁上,闭目冥思,默默把自己的状态调到最佳,等待妖邪的上门。
一轮明月圆了又缺。
看看已经步入三更,灰狐忽然睁开双眼,一双幽幽的碧眼朝外面看去。
外面忽然升起一股阴风,呼啸着由远及近,等来到房前,却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谁!”
胡三郎的妻子本就因为担忧睡得很浅,院前甫一出现脚步声,便惊醒过来,她连忙喝问道。
“俺是你的夫君二郎呀。”
外头的人竟也回话,只是言语轻佻,
“小娘子,昨夜来去匆匆,没顾得上你这边,看来你也是想念得紧,居然这么晚了还在等俺。”
“什么二郎,我丈夫是胡三郎。”妇人又羞又气,她推了推自己的丈夫,却发现自家丈夫中邪了般昏睡不醒,只好扬声威胁道,“快快离开!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
“啧!你怎么知道我是三郎?”这次回话的,却又换了另外一人。
这人声音尖细,“原来小娘子的夫君是我。二哥,这次可要我吃头一遭了!”
“那可不行,这是俺好容易找到的人家。”
自被称为二郎的那人答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而入:
“小娘子莫要用这话唬我,这次俺叫了老三过来帮俺,便是你这村子所有人都来也不怕的。”
吱呀一声屋门打开,月色明亮,在门前投下两道阴影。
公孙良卧在房梁上,眯眼看去。
两道身影就立在门口,一个又矮又壮,面庞黝黑;一个又瘦又高,脸色煞白。
这两道身影虽是人形,但一身浓烈的妖气几乎遮掩不住,腥臭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