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引着公孙良进入书铺,熟稔的介绍道。
“先生,小店中启蒙书籍卖得最好的,当属《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又称‘三百千’,朗朗上口,简单易读。先生家中孩童启蒙,这三本是必不可少的,
“除这三种外,教导声韵格律的《声律启蒙》,记载唐宋名诗的《千家诗》,也卖得不错。听说城南的陆夫子开学教书,就用的这些。”
“可以,就这五种吧。”公孙良从善如流,这伙计提了两次城南陆夫子,他不禁好奇问道,“小哥,你口中城南陆夫子是何人?”
伙计闻言惊讶道:“先生新近没有来过长山县吧。”
“有半年没有来长山县了。”公孙良道。
“怪不得,陆夫子来到长山县才有一月多的日子。”伙计恍然,道,“先生有所不知,那陆夫子来头大着哩。”
他神神秘秘的道:“俺听东家说,陆夫子叫陆滂陆孟博,甚么三甲及第,履任州府,在朝廷里当好大的官。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放着好好的官不做了,带着他儿子来到这长山县,居然开了个学塾……”
“咦!这不就是陆夫子!”
伙计说着说着,忽然抬手往店外一指。
公孙良看去,只见一位中年人急急往书铺走来。
他穿一身宽袖青袍,身材较高但削瘦,气质儒雅。只是这位儒雅夫子似乎有什么急事,步履匆匆。
书铺门槛甚高,这人穿青色长袍,走得又急,没注意到脚下,一下子被门槛绊倒,身体前倾,眼看就要摔倒。
公孙良眉毛一挑,暗使法力,这人身体略微一滞,公孙良旋即向前,把他扶住。
这人惊惶的站定,整理下衣冠,朝公孙良施礼谢道:“多谢先生,刚才走得急了,一时没有看清脚下。”
“陆夫子?”公孙良身旁的伙计惊讶道,“您不是刚刚从我们这离开吗?怎么这么着急折返回来?”
这位陆夫子尽管有意克制,但眉宇间掩不住的慌张,他急急问道:“小兄弟,我离开后,你可曾看到犬子?”
“您公子?您公子不是跟您一起离开的吗?”伙计疑惑反问,“您家公子不见了?!”
“唉!”陆夫子跺了下脚,道,“我从书铺返回家中,却不知何时犬子失踪了,我沿途找了遍,也不见南容的身影!”
伙计一拍大腿:“哎呦!陆夫子,今天街上这么多人,正是人贩子猖獗的时候,我听说这几日咱们县丢了好几个妇人小孩,您家公子莫不是……”
伙计越说陆夫子脸色越苍白,他连忙转口建议道,
“陆夫子,您别着急,依小的来看,您赶快去报案,小的去禀告东家,请街坊四邻一起帮忙去找,您公子福大命大,一定会遇难成祥的。”
陆夫子呆立原地,思来想去,也无别的办法,只好长叹一声:“也只好如此了。”
这位陆夫子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陆夫子请留步!”公孙良在一旁听了良久,忽然开口道,“请问阁下可是弃官归隐,如今在城南教书的陆滂陆孟博?”
“正是在下。”陆夫子转过头来,拱手问道,“刚才多谢先生出手,敢问先生可是知晓犬子的下落?”
“倒也不曾。”公孙良摇摇头,“不过我观夫子面相,虽有些许灾气落下,但有青紫之气护体,自然无忧,贵公子很快就能找到,无须太过慌张。”
陆夫子大失所望,勉力回复道:“多谢先生吉言,如果没有他事,在下先行离开,日后再叨扰先生。”
“这有何难。”公孙良往外面看了眼,回过头来:“陆夫子不必着急,不妨与我去旁边茶肆略作等待,兴许就能找到贵公子。”
陆夫子闻言一愣,上下打量公孙良,却觉眼生,于是问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在何处任职?”
“在下复姓公孙,一介山野匹夫。我只是凑巧有事相求,陆夫子无需多虑。”
公孙良说罢,迈步出了书铺,往不远处的茶肆走去。
陆夫子站在原地踌躇一番,委托书铺的伙计找人报信,自己连忙跟了上去。
路上,公孙良好奇问道:“陆夫子,我听说你当年三甲及第,曾履任州府,堪称社稷之才了,为什么又弃官归隐呢?”
陆夫子显然没有交谈的心思,他想了想,诚恳道:“公孙先生,在下自弃官归隐后,便不再关注朝堂政事,只以教书养子为业。如果先生能告知我犬子的下落,在下还有百余两银子,都可赠给先生。”
“原来陆夫子把我当成拐走你孩子的人了。”
闻言,公孙良失笑一声,想想现在确实不是聊天的时候,随即道,“也罢,无论如何,陆夫子且等待片刻,我自会帮你找到贵公子。”
说话间,公孙良两人来到长街对过的一家茶肆。
这茶肆并不高挡,沿街搭棚而设,只用栏杆隔开,食客多是脚夫、行商等人,喧喧嚷嚷的,跑堂伙计肩搭毛巾,提着茶壶跑来跑去。
公孙良两人穿着长袍进来,却是和其它食客格格不入,跑堂伙计犹疑了下,还是跑了过来:
“两位先生,小店简陋,您要些什么?”
“随便上一壶茶就可。”公孙良随口道。
他眼睛一扫,看到茶肆门外,拴马柱旁系着三头驴两只羊。眼下日头正盛,这几只驴羊晒得暴躁不安,又踢又叫,吵得大家心烦。
“店伙计,这是谁家的牲口,这么吵闹。”公孙良一指牲口,道,“你就这样晒在太阳下,也不喂口水喝?”
“先生有所不知。”店伙计眼皮一耷拉,无奈的道,“中午一位客官牵着驴羊过来住店,把它们拴在这里,出去之时再三叮嘱我们不要给他的牲畜喂水。”
“这倒也怪了,我看这驴羊都要渴死了,那客人也不在意?”公孙良惊讶道,“不过,店伙计,如果这驴羊渴死了,等那客人回来,把驴羊的死因赖在你头上,叫你赔钱,到时你怎么办?”
店伙计也正担心这一点。
他看看那太阳底下的驴羊,仿佛正应了公孙良的说法,嘶叫一声比一声低,仿佛就要被晒死了。
店伙计哭丧着脸道:“可是那客官说过不教我们喂水……”
“你这伙计也忒老实,说不让你喂水你就不喂。”公孙良笑着道,“现在那客人没有回来,你就是偷偷喂几口,他又如何知道?”
店伙计闻言,依然有些犹疑不定。
公孙良不耐烦的轻喝一声:
“快去!”
店伙计一个激灵,下意识听从公孙良的吩咐,跑过去,牵着那几只驴羊走到另一旁的水槽旁。
陆夫子跟公孙良往这茶肆来,只以为乃是公孙良想要找个僻静处谈条件。
却没想到过来之后,正事一句没说,茶水一口没喝,这人竟然有心思管人家驴羊渴不渴的事情。
陆夫子不禁心生困惑;“先生,您这是?”
“夫子不必着急,且静观之,静观之。”公孙良没有解释,他目光一直看着那几只驴羊。
只见那几只驴羊,一看到水槽,登时兴奋起来,挣扎着奔过去,头埋进水槽,尽情喝水。
一会功夫,水槽见底,便看到那几只驴羊在地上一滚,尘土飞扬间,三头驴、两只羊齐齐不见。
再看时,三个妇人、两个孩童正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