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知道，李亨这是想用官位酬谢自己，而且顺带将自己牢牢控在他袖中，成为他的幕僚参赞。

其实前两天，张生不止一次考虑过接下来该怎么走，甚至动过帮李亨宫变夺权的心思，直接推翻扒灰帝，让李亨直接登基。

但仔细掂量后，张生觉得这个难度太大，李隆基毕竟是三十年太平天子，威望极高不说，而且李隆基一向对儿子极为防范，这从他纵容李林甫攻击太子就可得到印证。

就李亨手里这几个烂番茄臭鸟蛋，别说逼宫了，能扛住李林甫一波又一波的魔法攻击已经是万幸了。

再说了，从李亨灵武登基后的种种作为来看，重用宦官，患得患失，这货也算不上什么英君明主。

尤其是后来安史之乱中，张巡苦守睢阳十个月，李亨硬是不下旨派兵救援张巡就看得出来，这货跟微操大师蒋校长差不多，任人唯亲，心胸狭隘，没什么格局，也没什么韬略，烂墙扶上泥。

扶持他提前登基，其结果未必比扒灰帝继续在位要好，至少接下来几年来，扒灰帝跟儿媳妇兼媳妇还能流传一段千古爱卿佳话。

想到这里，张生想再次试探李亨一次：“如今朝廷弊端丛生，若再这样下去，将来天下必乱，改革弊政、整顿朝政，太子可有什么想法？”

李亨一愣，原本是我在问你，怎么反过来你问起我来了？

李亨显然误会了张生的意思，听张生提到整顿朝政几个字，还以为张生是跟自己讨价还价讨要实权官职，若是自己开出的价码不够，张生就不出山来保自己。

“以小仙长之才，就是位列六部尚书也是屈才，但小仙长也知道，如今……哎，不说也罢，小仙长只能暂时委屈到太常寺博士，或是四门博士，不知……”

太常博士是从七品下，四门博士是正七品上，这两个位子虽然品秩不高不低，但都是清要的职位，高门世家子弟初入仕途，都喜欢这样的清要之职，而且对于非进士科出身，又是初入官场的张生来说，这个价码已经很可以了。

见张生不表态，李亨觉得张生对这价码不满意，便改口加码：“秘书省还有一名秘书郎的缺，但是那要徐徐图之……”

李亨边说边观察张生的神色，见对方神色毫无波澜，没有丝毫欢喜之色，便知道对方仍就不满意，所以他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正七品的四门博士都看不上眼，那六品的秘书郎也未必能入小仙长的眼，所以李亨是越说越没底气，因为对李亨来说，如今他能做主的，又不会招惹李林甫的攻讦的位置，大概也就这个水平了。

李泌心思清明，马上就意识到太子想左了，人家小仙长这哪里是在讨要官职？若小仙长是待价而沽之人，人家当初何必给你出谋划策又亲自奔走？你当初许诺人家什么了？

李泌心里明白，张生这么问，分明是在择主，人家要看看你太子有没有改革朝廷弊政的决心、魄力和主张，若你是位庸主，人家宁可继续在这道观中修道炼丹，也不来蹚你的浑水。

良禽择木而栖，果然是高人。

李泌所料不差，张生就是在考察李亨，应聘毕竟是双向选择嘛，你老板考察我，我也得看看你老板有没有本事，你都没上市的雄心，我跟你混个屁呀。

见李亨依旧懵懂，李泌赶紧出来给李亨圆场，“朝中诸多积弊，在下曾与殿下多次讨论过，殿下也有志于革除弊政，所以殿下注重搜罗志同道合的青年才俊。道兄不要误会……”

李亨恍惚听出李泌似乎是在给自己提醒，赶紧顺着往下说：“就是长源这话，我何尝不知道朝廷现在弊政良多，若不是均田之法有名无实，加上地方官府和边将轮流盘剥压榨轮番的府兵，致使府兵大量逃逸，军府也不会无兵可交，朝廷也不会被逼行募兵之法。”

李亨说话时神情严肃，语调沉重，不似惺惺作态，看得出来，李亨是真的为这些弊政，只不过李亨接下来说的，让张生有些失望：“我虽有心徐图改革，可是如今的朝局，小仙长也是知道的，却也得先放着有人放冷箭啊。”

张生觉得有必要点化李亨一下，若你真是个有志于改革弊政的好太子，我就扶你上马，再送一程，若你真像史书中那样是个只会打小算盘的，咱们就不是一路人，大家都挺忙的，就别在一起玩了。

李泌见张生面露失望之色，赶紧在一旁为太子帮腔圆场：“地方上官员和边将盘剥压榨府兵，是吏治腐败的老问题，吏治是一篇大文章，太子虽也有意改革弊政，但目下的形势，也只有先稳固根基，一旦有机会，再徐徐图之。”

这话就等于承认李亨现在无暇顾及改革了，张生实在无奈，又问：“若有机会，殿下是否考虑从根本上彻底改革，一举铲平弊政？”

李亨低声重复着张生的字句，完全没有理解：“根本上彻底改革？铲平弊政？小仙长的能否说的详细些？”

“我的一整套改革办法，其中人口户籍和财税两方面最为根本，这两项，是其他所有改革的基础，这两项若能施行，其他的改革全部畅通无阻，这两项若行不通，其他的改革，也是空中楼阁，没有根基，换句话说，我这个改革，是一系列改革，是一套全新的治理体系。”

李亨看着张生无比郑重的神情，不像是在胡诌：“全新的治理体系？恕本王愚钝，请小仙长赐教。”张生的新词太多，李亨确实没懂。

经济基础决定政策走向，张生的改革，第一步要厘清大唐表面光鲜但实际已经处于崩盘边缘的经济。

“先说人口，放开户籍，彻底放弃现在的手实造册，放开人口的流动，充实关中、关东，把人口重新集中到关中、关东来，充实大唐腹心，这些区域是大唐的根本腹地。”说白了就是抢人大战，张生故意顿了一下，他知道，这个政策对唐代来说太过超前，李泌和李亨听了需要消化消化。

李亨还在沉思，李泌先皱眉说道：“且不说关中和关东的土地能养活的人口有限，如今关中的土地，现在多集中在世家和豪族手中，世家大族不可能把已经吞进去的土地吐出来，道兄说的这项改革，难。”

张生自信的说：“我有办法，让他们吐出来，而且是自己吐出来，这就要靠我的第二项改革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