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陈晋轻喝一声,往符纸折叠而成的纸鹤一指。
纸鹤随即有了反应,摇摇晃晃飞起。
看它这笨拙生硬的姿态,陈晋就知道失败了。
修行不易,学法亦难,哪能一下子就能入门上手的?尤其像这种触类旁通,引申而出的新感悟。
必须不断地进行测试、反馈、总结、改进……
接下来,陈晋把时间精力都投入进这门符纸术上,直到傍晚时分,才勉强掌握了些门道。
至于火候,那得继续练习和积累。
这对于陈晋倒没什么,将此项法术列为日常功课即可。
只是随着所学渐多,功课就排得满满当当的了。
说起来,《幻心摄魂大法》上手之后,都未曾正式实践过。
不管什么道法,学了便要应用,才能确定管不管用。以免到了实战时出了纰漏,那就搞笑。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陈晋去学院上课。
出门之后,见四下无人,他当即施展开《隐形法》,然后迈开双腿,奔跑起来。
跑的正是《甲马步》,虽然说昨天研究了大半天的《符纸术》,可并不耽误在步法上的学习。
他学的步法又有所改变,只有“步”,并不绑定“甲马”,这样一来,更接近地煞术的原版《神行》。
一个人要行走得多快,才能被冠之为“神”,陈晋不知道,不过他现在奔跑起来,已远超常人。
这还是在留力的情况之下。
跑着跑着,陈晋心念一动,揉入了《轻身功》。
《轻身功》和《甲马步》的第一次结合,经过最初时的凝滞后,很快捋顺了,速度顿时又提升了一截。
江湖传闻,有《草上飞》、《踏雪无痕》、《八步赶蝉》等名堂说法,可那些与陈晋相比,只算是小儿科了。
陈晋而今追求的是“腾云驾雾,瞬息百里”那种境界。
他又想到,既然两门功法糅合为一,就该起个新的名字,嗯,就唤作《神州行》好了。
以此身形步法,行遍神州大地,可不是恶趣味,而是有着很好的寓意。
呼!
陈晋已然抵达江州学院的大门之外,在一处角落现出身形,施施然甩了甩袖子。
他很满意这一趟的赶路速度,另外对隐形的效果也感到满意。
一路而来,其实遇着不少人,这些人成分不一,不乏青壮汉子,有屠夫肉贩等。
但他们都对陈晋一无所觉。
除了人物外,还有牛马猫狗之类,它们同样毫无察觉。
作为最初学到的法术,《隐形法》修习的时间要比其他几门长久得多,浸淫得颇为精通,运用自如,这是多番实践验证过的。
不过在高速奔跑的情况下同时保持隐身,这算是新的挑战。
挑战很成功!
其实从江岸宅院到江州学院,如果走直线的话,会更为快捷。
一般人当然没办法走直线,毕竟线上有街区有那么多房屋,不可能绕得过。
但陈晋却有办法,无需飞檐走壁,直接施展出《穿墙术》即可,顺便还能把这门术法给修炼了。
想到这,他觉得下次可以尝试一二。
然而尝试归尝试,却也得谨慎注意,不能太过于张扬,万一穿墙正好穿到了“同道中人”的家里,又或者惊动了巡捕司方面的人员,恐生枝节,闹将起来,会招惹麻烦。
陈晋不怕麻烦,但不代表他喜欢惹是生非。
两码事。
从角落走出,还没有迈入正门,一辆马车来到。
“守恒兄,早!”
程明探头出来,很热情地打招呼道。
“早。”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晋以礼相还。
程明打量他一眼:“守恒,上次我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
其知悉陈晋步行上学,所以很热心地提出要用马车来接送的建议,不用钱,就当顺路一起走。
实则他们是不同路的。
可为了打点好两人的关系,程明不介意让马车多跑一段路。
陈晋答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习惯晨跑了。”
“晨跑?”
程明听得一头雾水。
陈晋解释道:“其实我也练武的,晨跑是武道上的一個说法,就是早上跑步,可以强身健体。”
这一听,程明才明白过来。
在乾朝,读书人文武双全并不少见,主要一个前提是得出身富贵,有条件学得起。一般人家,光学一样就够呛了。
除了家财支持外,学习者还得有一定的天赋根骨,以及肯吃苦。
练武,是很累人的。
程明少年时候便学过,但只学了半年就坚持不下去了,相比之下,还是读书更适合自己。
而今听陈晋说练武,程明不禁有些惊诧,从外表上真看不出来。
“我先进学院了。”
陈晋一拱手,转身入内。
“哦,好……”
程明连忙应了句,目送他背影,猛地想到一事:陈晋说他是跑步来的,可浑身上下,瞧着干干净净,似乎连汗水都不见,这算什么回事?
……
二月十五,江州城郊,出云观。
今天是新观开张的大好日子。
所谓新观,其实就是换了个招牌。不过观主也换了,说“新观”倒也不错。
新任观主顾乐游特意换上一身崭新的道袍,早早出来迎接宾客。副观主苏云陪在身侧,另一位副观主聂锋则在道观内忙活酒席。
道观人少,聂锋就从镖局里调遣了几个趟子手上来帮忙。
来宾倒不多,主要是聂正罡、黄中衡、罗家智等一票人;苏云则请了驿馆的数名同事;顾乐游这边的宾客,就是陈晋带着小倩和褚秀才来捧场了。
陈晋不用画皮身份,直接用上本名。
文坛和江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圈子,几乎不会产生什么交集。
在没有特别介绍的情况下,别人只当陈晋是个秀才。
众人都知道顾乐游交际广阔,虽然来到江州才短短时日,可三教九流,已识得不少人。
陈晋自不在乎什么贵宾之类的名义待遇,先在道观周围转了一圈,看了个遍,再坐回座位等开始。
这一等,居然等到了响午,众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直娘贼,说不来就不来了!”
顾乐游嘟囔道,甚至骂了粗。
今天新观开张,除了各位道上的亲朋好友,官面上也请了人,分别是巡捕司和府衙的相关人员。双方事先都谈好了的,不料对方突然变卦,说没空来了。
这就是不肯赏脸了,很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顾乐游与苏云聂锋商量了一番,最后才来到陈晋这边,忽然叹道:“想做点事,真是难呀!”
“钱没给够?”
陈晋直接问道。
顾乐游面露苦笑:“场面上的钱,就是个无底洞,给得再多,都是不够的。”
“这样的话,往后会被找麻烦?”
“麻烦是肯定有的,不管明面还是暗地里的,永远无法避免。这世道,我宁愿斩妖除魔,都不想跟当官的打交道,有时候气得真想拔剑出来大开杀戒,杀他个落花流水。”
陈晋打趣道:“可你还是选择了来当观主。”
顾乐游一摊手:“我又无法读书考功名,只能在另一方面做点事业了。总不能真当个游方道士,四海漂泊,无处为家。”
只要是人,不管什么人,心底总希望拥有一份根基。浪子说着潇洒,却不知有着多少辛酸和无奈。
哪怕出家修士,即使归隐山林,也得有个立足之处。茅屋、寺庙、道观……
梦寐以求的是要建立起一座道场。
只要有了道场,就具备了开宗立派的前提条件。
道场可以是寺观,可寺观就不一定是道场,这个逻辑关系得分清楚。
而道场的核心要素,就是要建起神庙,供奉有相关神像。
作为底层散修,顾乐游的梦想就是把出云观发扬光大,建筑成道场。
只是距离那一步,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
相比之下,陈晋内景观中建起了文庙,倒有些道场的雏形了,如果能把文庙修葺完全,再请圣入庙,就是一座真正的道场了。
但还是那句话,只能说未来可期。
而在乾朝,几乎所有的寺观神庙,都得接受朝廷的审批和管治,没有获得度牒牌照的,便属于野祀乱神,会遭受官方剿灭,破山伐庙。
当然了,这是存在于律令上的说法,实际上随着朝纲混乱,法度松弛,俗世民间有着诸多野祀乱神,并未遭受到取缔和剿杀。
然而只要有机会,没有谁愿意当野祀淫神,都想着转正,所以需要和官府打好关系。
顾乐游弄这出云观,自然也是如此,故而很在意巡捕司和府衙的头头来不来捧场喝酒。
但对方不来,他也没办法,只能发些牢骚。
陈晋安慰一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但说无妨。”
顾乐游笑道:“目前倒没有,有的话我不会与你客气的。”
心里已然打定了主意,不要动辄就去麻烦陈晋,这不合适,也不应该。
倒不是生分了,而是朋友之间,本就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和独立程度。
如果一出点什么事,就来求朋友帮忙,那算什么事?
再浓厚的情分都会一点点被消磨掉。
不用等人了,酒席开始,一众宾客推杯换盏,气氛热烈。
吃饱喝足,纷纷告辞离去。
在回去的路上,褚秀才忽道:“公子,没想到你还与振丰镖局的聂氏父子结识。”
陈晋问:“你知道他们?”
“我以前没考中秀才的时候,老是被三水帮的人欺负,敲诈,有一次刚好遇到聂锋少镖主,是他帮我解的围。”
“三水帮?”
褚秀才解释道:“江州四通八达,地理扼要,不管是水上还是陆地上,都盘踞着好些帮会字头……你还记得当初上门来逼我还债的汉子吗?他们属于恶狼帮的。”
听到“恶狼帮”这个烂大街的名号,陈晋眨了眨眼睛:“我倒不知道。”
顿一顿,想到了什么:“褚秀才,你跟我说这些,是不是书斋出了麻烦?”
褚秀才忙道:“果然瞒不过公子,我之前和你提过,弥勒教会定期来收取香火钱,但除了弥勒教外,新近恶狼帮的人也上门来收钱了,而且狮子开大口,一个月要交五两银子。”
陈晋问:“他们一直这么做的吗?”
“差不多,但也是看店下手,有些店铺有着背景,他们就不敢得罪。”
“之前怎没见来过?”
褚秀才摸了摸胡子:“那我就不清楚了,可能他们忌惮公子的身份。”
关于陈晋的身份,其实褚秀才至今都搞不清楚,糊里糊涂的。
陈晋不由想到,会不会是自己那枚游捕的牌照起了作用。
事实上,不管在中介薛三那里,还是掮客老鼠祥等,亮出游捕身份的确避免了许多麻烦。
这种事也不可能瞒得住,很容易就会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从而让对方有所忌惮。
但现在,这些人却还是出现了。
是自己太少去书斋坐镇了吗?
而或,背后有人在指使……
想了想,问:“褚秀才,你的意思是?”
褚秀才道:“咱们可以请顾观主出面,让他请聂氏父子等人来与恶狼帮的人谈谈,自然就不会交钱了。”
陈晋:“……”
敢情褚秀才打的是这个主意,也不奇怪,这厮根本没弄清楚陈晋与顾乐游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顾乐游与聂正罡他们的关系,其就是从自己的立场身份上出发,想要搭上聂氏父子的线,请他们出面与恶狼帮交涉,从而平息此事。
俗话有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虽然陈晋能吟得一手好词,可诗词对于帮会的混混们毫无用处,那些人大字都不识得一个,如何会来欣赏什么风花雪月?
因此,能请得江湖上的成名高手来处理,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陈晋微微颌首:“你说得有理,就交给你去办吧。”
他想趁机瞧瞧恶狼帮后面藏着什么来路,其实灭杀一个恶狼帮不难,可恶狼帮没了,可能又会冒出个恶虎帮,而或恶狗帮什么的,没完没了。
陈晋不愿意在这方面浪费太多的时间。
“我去办?”
褚秀才吃一惊,他有自知之明,哪有那般的面子?
陈晋淡然道:“你去找顾观主,把事情跟他说了就好,其他的便不用管了。”